越往宅子裡面走,我越覺得這戶人家裝飾品格高雅,園林佈置不俗,可見園主人非但是有錢,還應該很通些詩書。我悄悄與吳天賜交流意見,沒想到這位仁兄竟然說:“要是還當土匪,非得好好搶這家一把不可!”可見本性難移,此話有理。
等到了比賽的地方,只見一個大廳裡已經擺放好了各種廚房應用之物,我和李無語看了一圈,都覺得極爲滿意,便跟着僕人到了休息的客堂之中。落座之後,丫環婆子送上茶水點心,我向李無語小聲問道:“你知道這個小丫頭家裡這麼有錢嗎?”
李無語搖搖頭,吳天賜在一邊小聲道:“無語,要不你和這丫頭重新立個賭局吧,你贏了呢,你就把她娶過門,要是你輸了,你就將就着讓她嫁給你好了……”他的話還沒說完,我已經忍不住笑了起來,李無語則是給吳天賜一個好大的白眼。
我與李無語又商量了一下如何應對廚藝比試,之後就開始安心等着比賽的開始,可是沒想到這一等就等了近一個時辰。別的事情還好說,可是偏偏這家主人送上了我最喜歡的西瓜沙冰,偏偏這幾天我因爲山西蕭家之事和李無語的事情上火口乾,偏偏我一時沒忍住多喝了幾碗沙冰,於是,人生的一大問題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我不得不先解決三急之首!
和吳天賜說了一聲,我便讓劉府的下人領着我去了後面如廁,因爲心裡惦記着前面的比試,我匆匆解手出來便想回到剛纔的那個大廳之中。沒想到我剛出茅房,就看到不遠的廊子下面站着一個人,我只覺得那人身形熟悉,便眯着眼睛湊過去看,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我立刻呆在了原地。
他還是以前的那副模樣,甚至連衣服都和我夢裡的一模一樣。一臉的大鬍子,一臉的冷淡,除了他看着我時那灼灼的目光,就連他這平淡的語氣也是絲毫未變,他盯着我,沉沉問道:“怎麼?五年不見,不認識了?”
我已經驚的說不說話,聽他問我話,我不知道說什麼好,真想轉頭就跑,回茅房裡再解一次手,看看這一切是不是都是自己的幻覺。只聽他嘆氣說道:“小衡,別耍小孩子脾氣,你可知道我爲了請你來這裡,費了多少心思。”
我轉頭看他,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道從何開口,一時緊張倒吸了一口涼氣,把自己嗆的咳嗽了起來。
他見我咳的厲害,一步上前,輕輕拍着我的後背,聲音有些波動地說道:“怎麼五年不見,你倒和我生分了!”雖然他的聲音沒什麼變化,可是他扶着我的手卻在微微顫抖。
我本來不知道說什麼好,可是一聽見他說這話,我立刻退後一步,極快地整理一下情緒,才仰頭看向他,平靜地問道:“先生何許人?說什麼生分?你我本就是初次相見,你如何說咱們五年不見?”
蕭寒聽我這麼說,目光一閃,忽然邪魅笑道:“先生?好一句先生呀!小衡,我待你如此,怎麼你就一句先生相對嗎?”說完,他忽然長臂一伸,直接把我摟在了懷裡。
他的懷抱還是一如當年,總是那樣的寬大厚實,溫暖如春。可是被他濃重的男性氣息所包圍,卻讓我一時不知所措。五年不見,我已經開始淡忘他了,還有他的懷抱,可是他卻狠狠把我揉進懷裡,好像真的不願再讓我離開他半步。
我一想到他已經娶妻生子,又恨恨難平,狠狠地用力推開他,急道:“你把我們引來幹什麼?我現在不去煩你,你又已經有家有業,還來找我?我……”說到這兒,我的眼淚已經在眼圈裡打轉,想起這幾年來我所受的辛苦,想起思寒泛着淚花問我爸爸是誰的樣子,我怎麼能不恨他!
我掙出了他的懷抱,他竟然一呆,悵然若失地道:“小衡,當年你只告訴蕭義要出遊幾日,讓我不要擔心,可是我卻知道你是想避開當年的是是非非,讓我從容應對。但其中所費的曲折如何是一言半語可以道的盡?你若不聽我把話說清楚,只怕我這一生一世都不能安穩!這五年來,我派蕭義到江南找了你幾次,又讓人到北平城中打聽了將近一年,可卻都沒打聽出一個叫華衡的公子,阿藍說你可能去了西域,我便又親自走了一趟西北,可是打探了半年,你卻還是音信全無!我還沒有問你爲何離我五年,未給我只言片語,你倒這樣生氣!”
我聽着他說起這些年來他找我的大概,心中已經是酸楚難言,可是我現在腦子裡一團混亂,無論如何我也不會相信他的一面之辭,想了想,我說道:“蕭寒,以前的事情都是過往雲煙,如今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
我的話還沒說完,蕭寒已經拉住我的手低聲吼道:“什麼你的我的?要不是無雙告訴我你在北平城,只怕我一生也難再見你這一面!難道你真要再錯過了才心甘!你這個……”
他的話還沒說完,忽然從後宅裡轉過來一個婦人,她三十歲上下年紀,一身雪白衣服甚是漂亮,我見她腳步匆忙,知道她是衝着我們這裡走來,立刻冷冷看着蕭寒,又盯着那女人看去。
蕭寒是個極聰明的人,他順着我的眼光只看了一眼,立刻臉色一變,本來拉着我的手也輕輕放開來。他轉頭衝着那婦人說道:“你怎麼來了?”
那婦人本來還離我們有些距離,聽了蕭寒的話,她立刻停在原地,看看蕭寒,又看看我,輕輕笑着說道:“寒哥,綺麗妹妹已經開始比賽了,你怎麼跑到後園子裡來了?”
蕭寒冷着臉道:“不是說過嗎?我只在這裡停幾天就走,你不用特意來照看我的!”我看他們說話,立刻轉身順原路回了前廳。
我剛回到前廳,就看見李無語已經開始了準備工作,他一邊指揮着兩個幫手洗菜選材,一邊自己主刀切肉。而吳天賜正看着李無語忙碌卻幫不上什麼忙,正在着急之間,見我回到廳中,吳天賜立刻一步衝到我的面前,拉着我跑到一邊,着急地說道:“你如廁也弄了這麼長的時間!急死我了!”
我看看李無語對面忙碌的人竟然真是一個小姑娘,忙衝吳天賜問道:“怎麼開始了?”
吳天賜小聲道:“你前腳走,人家小姐後腳就來了,她和無語說好了,就他們倆比賽,咱們就坐着看熱鬧就行!”
我看看李無語忙成一團,忙衝着吳天賜低聲道:“他們的食材都是一樣的嗎?”
吳天賜道:“都是一樣的!那個小姑娘還讓無語先挑呢!”
我聽了點點頭,衝着吳天賜小聲道:“看樣子無語沒什麼事兒,咱們快走!蕭寒在這裡!”
吳天賜一聽,立刻就呆住了。我見他發呆,忙低聲道:“一會兒你裝病,我送你,咱們先離開這裡再說!嗯,告訴無語自己回去,反正就算是輸了,他們也不會要李無語的命了!好像這次就是蕭寒爲了引我設的圈套,再說現在無語是北平城中有名的大廚師,蕭寒也不敢把他如何!”
吳天賜卻搖頭道:“不用裝病了!”
我急道:“爲什麼呀?你還真想像羅婆婆說的那樣劫了這家主人再往出跑嗎?告訴你,蕭寒在這兒呢,他也會武功的,要……”
不等我說完,吳天賜已經長嘆一口氣,指着門口說道:“他進來了,你覺得咱們現在裝病是不是晚了點?”我一回頭,只見蕭寒已經邁步進入廳中,而他身後跟着的,正是剛纔那個婦人。
蕭寒進入廳中,就選了一個離我和吳天賜最近的地方冷着臉坐了下來。我知道他正死死地盯着我看,便嚇的跳到吳天賜的身後躲了起來,沒想到蕭寒一看到吳天賜,眼睛更是半點也不挪開。我偷偷從吳天賜的背後看看蕭寒,只覺得蕭寒那眼神凌利的像是要把吳天賜吃了似的!
我急忙拉拉吳天賜的衣角,想讓他離蕭寒遠點,沒想到這個傢伙卻是一動不動,只與蕭寒對視着。
我心裡開始打鼓,蕭寒呀蕭寒,莫不是你還記着五六年前吳天賜放火燒你貨物的事情?雖然那時是吳天賜不對,可也是你先打進李家寨,抓了寨主諸人的呀?再說了,吳天賜那時的職業是土匪,你總不能指望着他幹什麼好事吧?等等,蕭寒會不會再牽扯出那時候的事情?要真是那樣,李氏食肆裡的人可就都要遭殃了!要是他真存了報復之心,我,我們怎麼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