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衡, 以後咱們也找一個這樣的地方生活,依山傍水,魚樵之樂, 若是再有二三兒女繞膝, 人生足矣!”蕭寒指着山下的一處小溪, 輕輕把頭抵在我肩上。
我看看這如畫的山色, 不禁有些迷惘, 到了燕王的山莊已經三日,明天一早我就要離開此處回到北平城裡,從此開始實施我和藍柯燕他們的計劃, 我真怕從此一別,再無機會與蕭寒見面。
蕭寒發現我的心情不佳, 於是一早就帶着我出門遊玩, 一直留戀到了午時還不肯回去, 身後幾個看守着我們倆的燕王家丁已經小聲抱怨,蕭寒卻不以爲意, 只帶着我信馬而行。
我倚在他懷裡小聲道:“我明兒一早就走,你以後有事情就和小蓉聯繫!上次人家好心來幫你,你還不信她!弄得藍莊主哭笑不得!”
蕭寒笑道:“要不是你親口告訴我小蓉是燕門的人,我是如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現在你我身處險境,萬一她是燕王派來的探子, 我損失可就大了!”
我嘻嘻一笑, 問道:“說起來探子, 那個曹玉這幾天倒安靜, 沒再玩什麼花樣!”蕭寒一聽也笑了。
那晚曹玉在蕭寒的牀上撒了合歡粉, 我與蕭寒顛鸞倒鳳折騰了半宿,一夜睡的甚是香甜。因爲換了牀, 天矇矇亮我就醒了,一轉頭卻發現我身邊的蕭寒正睜着眼睛十分精神。我剛想和他說話,卻見他衝我做噤聲的手勢。我這才發現,他雖然已經醒了,可是還在故做姿態輕輕打着呼。
順着蕭寒的手勢,我才發現房裡竟然還有一個人!那人翻看了我的衣服東西,還把蕭寒桌上的東西也探看了一遍。最後竟然摸到我的牀邊,牀上牀下地一通尋找。
我看看蕭寒,只見薄薄晨光中他正眯着一雙細眼側耳聽牀外的聲音,看着他的樣子好玩,我一把抱住他親了一下,也裝成迷迷糊糊的樣子,小聲嘀咕道:“蕭寒,昨晚你好壞哦!”
蕭寒沒想到我會忽然如此,他看了看我,又看看牀外,忽然笑了,也裝成一副剛剛睡醒的樣子,嘟囔着說了句“小衡”。之後就想假裝又睡去,而再看看外面曹玉的動靜。
我卻不放過他,故意問道:“昨天晚上,爲什麼我會那樣?難道是有人給我下了迷藥?要是讓我查出來是何人所爲,看我不抽她的筋,剝她的皮!”
蕭寒此時已經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他極配合地說道:“這是燕王莊園,不應該有人敢有此心,此事待我問一問道衍,看他如何回我!”
此時牀帳外面的人早就已經趴在桌子下面不敢動彈,我又說道:“還用問嗎?定是那曹玉所爲!你見了道衍,告她一狀!”蕭寒忍着笑,指指帳子外面,我細細往外看去,只見曹玉正在地上一步步爬着往窗邊靠去。
我故意伸了個懶腰,把手伸到了帳子外面,果然把那曹玉嚇得伏地不動,我心中暗喜,一翻身抱着蕭寒說道:“天色還早,再睡一會。”便又假裝入睡,等了半天,曹玉才鬼鬼祟祟地爬向窗戶。我和蕭寒看着曹玉小心翼翼的樣子十分好玩,都忍不住想笑,蕭寒更是一肚子壞主意,當看見蕭玉坐在窗臺上要往外爬時,蕭寒忽然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把那曹玉嚇的直接從我們窗子裡翻了出去,接着就聽見“咚”的一聲悶響和曹玉“啊呀”慘叫。我和蕭寒再也忍不住,兩個人一起捂住被子低聲悶笑。
那天吃早飯時,曹玉託病不出,等到中午時分,我纔看見她腳也跛了,手也破了,走路一拐一拐的樣子又可憐又可笑,於是也不再氣她當了個可憐的奸細,自與蕭寒說笑。
曹玉似乎也知道我和蕭寒是故意戲弄她,自從那天之後,她倒一直都是安安靜靜,不再弄出什麼花樣,除了還是習慣性地偷聽我和蕭寒的談話,其它的什麼事情倒沒做過。至於我問蕭寒爲何曹玉會在我們的牀上加□□,蕭寒竟然說王府一直有這樣的習慣,男主子要親近女主子的時候,女主子的婢女就會在牀上撒一些合歡香。而曹玉這樣做,可能一來是想討好他,二來是想借我們倆都神疲熟睡之機,探看我的行李包裹。我看着蕭寒說的淡定,但卻覺得這樣的方法有點變態,這樣像不像半強迫性的迷X?
在莊子上一呆三天,眼看我就要回北平城,想想蕭寒還要留在這裡被他們□□,我不免擔心他的安全,縱然湖光山色再美好,也不能分走我心裡的半分憂愁。
看看天色漸晚,蕭寒和我手拉着手在山中呆呆而立,只希望在這裡能尋到片刻的安然。看看日頭西下,蕭寒悵然說道:“小衡……”可是話到了這,他又說不出什麼,只是對着羣山無語。我倚在他身邊,卻沒有什麼話說,如此一別,真不知天高路遠,若有什麼萬一,此時,可能就是我們一生中最後的相聚了。
等我和蕭寒回到莊子上時,天色已經黑了,因爲與蕭寒在外面吃了東西,回到莊子上我倒不急着吃飯,想不到那曹玉竟然說什麼前面來了客人,管家已經安排了一桌酒宴,讓我與蕭寒也去入席,我看着她一臉嬌笑如花,猜想她正在爲了我能離去而高興,想不到前面花廳裡,道衍那老禿驢竟然來了?
看着道衍一臉笑容地坐在桌前,我和蕭寒都是一驚。道衍那老禿驢頗爲演戲,竟然說什麼:“老衲路過此處,本是想看望蕭施主,沒想到蕭夫人明日即要遠行,老衲薄備水酒,爲蕭夫人送行!”
我聽了一哼,也不說話,蕭寒卻還是很君子地和他寒喧說話,我也不理他們倆,自己一屁股坐到桌前,低頭吃飯!我心裡很厭煩這個老和尚的假道學,明明就是他打發人送我來的莊子,現在裝什麼象?真是可恨!要不是他貪心,我家蕭寒還不至於這麼麻煩呢。
道衍也是好涵養,我對他不理不問,他倒是也不生氣,只與蕭寒問起晉王帳目等事,蕭寒一一做答。我草草吃了幾口飯就想回房休息,可是一想到房裡那個曹玉,我又沒有什麼勁頭,於是乾脆無聊地坐在一邊看着蕭寒和道衍說話。
蕭寒和道衍你一句我一句地明刀暗箭,我卻看着這個老和尚覺得有趣。說起來,我真是佩服這個老禿驢,都快七十的人了,還爲了造反這種有今天沒明天的生活而奔波着,不容易呀!也算是有信仰!至少比我強。我總想着三畝薄田一鋪熱炕,是不是有點太小市民了?呵呵。
我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聽見有人大喊一聲“有賊”,接着就看見屋子裡裡外外一片燈燭明亮,幾個黑衣人忽然從房上跳了下來!這麼高的房子,他們也不怕摔折了腳?不過我見了他們的身手,卻心中暗喜。
看這幾個人的身手如此了得,定是燕門裡派來的高手!雖然他們來的比我們計劃的早了幾天,不過這樣也沒關係,說不定這是藍柯燕新的安排呢!前天小蓉對我說晉王的人已經找到李寨主他們,可能藍柯燕她們是怕事情拖長了不好辦才提前了計劃!反正不管怎麼說,只要能把我和蕭寒救走就行!
想到這裡,我忙捱到蕭寒身邊,有些高興,又有些緊張地與他拉着手。道衍雖然也吃了一驚,可是面色卻仍舊如常,他看看蕭寒,呵呵笑道:“想不到這裡還有賊人?走,蕭施主,咱們去看看熱鬧。”說完,他帶頭就往外走。
我和蕭寒忙幾步跟上,到了門口,卻見幾個黑衣人已經和一羣家丁鬥在一處。我看着黑衣人漸落下風,不禁有些着急,剛想說什麼,蕭寒卻已經低聲在我耳邊說道:“好像是晉王的手下!”我聽了一愣。
道衍已經聽見蕭寒的話,回頭看着他說道:“哦?蕭施主認得他們?”
蕭寒點頭道:“帶頭的那人是晉王的貼身侍從,我曾多次見過他!”正說話間,帶頭那人已經看到蕭寒,他揮刀衝着我們這裡一指,大喝一聲:“殺!”接着,就衝了過來。我嚇了一跳,可是蕭寒和道衍卻並不在意,因爲我們面前,已經攔了裡裡外外三層家丁僕人,那黑衣人要想衝到我們近前,是萬萬不可能的。
道衍看了看這幾個人,忽然虎目圓睜,大喝了一聲;“不可傷了他們的性命,抓活的!有重賞!”道衍此話一出,莊子裡又跳出幾個家丁加入了與那些黑衣人的打鬥之中。我卻已經有些呆了,看蕭寒的意思,這些人竟然真的是晉王的手下!可是如何他們竟然比燕門更快了一步尋到了我?難道是天不容我?
黑衣人眼看就落了下風,帶頭的一個人大喊了一聲跑,可是卻是幾次也沒有衝出莊丁的包圍圈。道衍看着他們幾個人笑道:“幾位英雄,不如投降吧,老衲備了好菜,咱們商談一番,定然讓你們幾位英雄還有用武之地!何必如此愚忠呢?”
帶頭的那人卻是看了道衍一笑,出人意料的忽然揮刀自刎,而跟着他的幾個黑衣人也紛紛效仿。道衍見狀忙叫道:“救人!”可是他說話還是晚了一步,那幾個人竟然都用了死手,不過片刻功夫,便氣絕而亡。那速度,比我殺雞還快些!難道他們自殺也受過訓練,不然怎麼自己一刀就死的這麼幹淨利索?
道衍沉着臉看着幾個黑衣人的屍體,轉頭衝着蕭寒說道:“蕭施主,如此看來,晉王對你並未留半點舊情呀!”蕭寒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牽着我的手,匆匆回了房中。
到了房裡,蕭寒皺着眉衝我問道:“你與藍柯燕定了計策來救我,可是現在看來,晉王卻真的早了你們一步,現在這樣子,你明天一早速速回北平城,找了藍柯燕,告訴她我這裡的情況,讓她能救便救,救不得我,我過個三年五載,自然就去尋你們了!”我聽了一驚,剛想說什麼,卻見門口紅影一閃,忙止住了話頭。
蕭寒也看見曹玉就在門外,他長嘆一聲說道:“今晚讓晉王這麼一鬧,咱們連一段別情也敘不得了。”我聽了也是嘆氣。
第二天一早,蕭寒把我送到莊子門口的馬車前,我倆雖然依依不捨,他卻不得不放我上了車子,沒想到不等我與蕭寒道別,道衍卻已經頂着光亮亮的大腦袋從莊子裡走了出來。他一看到蕭寒送我,立刻笑了,說道:“蕭施主,看你們夫妻如此深情,你哪裡捨得離開蕭夫人?不如你也上車,送她一段也就是了!”說完,他哈哈一笑,上了一邊的一匹駿馬,又衝着不明所以的我和蕭寒說道:“蕭先生直接送蕭夫人回北平城吧!老衲先行一步,給你們夫妻安排住處去!”
蕭寒聽了一驚,他一步攔在道衍馬前,大聲問道:“大師何意?”
道衍笑道:“自然是安排你們夫妻回北平城裡了!我已經讓人把你的東西都拿出來了!一會兒你看看缺什麼,再讓他們帶着就行。”
我看看道衍,問道:“你是讓我們倆一起回北平城裡去?”
道衍笑道:“對!經過昨天一晚,我忽然明白蕭先生的重要!今天一早,我便已經打定主意把你們倆帶回北平城。怎麼,夫人還不願意?”我沒想到這老禿驢忽然要把我們倆都送回城中,不禁有些吃驚,道衍卻和蕭寒道了一聲“不必着急”,便打馬直奔北平城方向而行。
蕭寒看看我,我看看蕭寒,一時有些措手不及。我本來已經和藍柯燕說好了在這裡救蕭寒出去,爲何竟然變成了這樣?看着一邊逼過來的幾個家丁,蕭寒長嘆一聲,也無奈地坐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