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坤一提到瑞珊,便被桂鳳頂了回去。明坤有點生氣:“你不能總帶着偏見,好歹也是自家人,總要幫扶一把的。”
“她扶得起麼。”桂鳳仍憤憤的。明坤忍了忍,終究沒有再說話,他自己也對他們有意見的。
楊亮想,也難怪媽對堂嫂如此不信任,她和堂兄的事還真有些欠考慮。
堂兄創明小時候是聰明伶俐的孩子,整天帶着蹣跚學步的楊亮活蹦亂跳的。桂鳳對創明也是疼愛有加,給楊亮一份點心,必給創明留上一份;出門給楊亮帶[禮物,創明也很少會落空。特別是創明上學後,更表現出他出衆的天份,總是輕鬆地名列前矛。大伯明乾雖然家貧,然而以創明爲榮,把他當成家庭未來的希望。明坤私底下常爲大哥家的境況感到不安,他爲忠厚老實的大哥有如此機靈的後代而欣慰。
然而,天不隨人願。創明上初中時,突然變得無心向學,成績一落千丈不說,還交了五花八門的朋友,整日在學校鬧事、逃課,甚至抽菸。明乾憂心如焚,苦口婆心,卻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明坤一向沉默、嚴厲,創明在他面前倒有幾分怯意,每次被明坤黑着臉訓過之後,便會收斂幾分。可是,不久也失去效果,創明學會了僞裝,他可以在明坤面前裝得很聽話,無論明坤說什麼,他都連連點頭,態度誠懇至極。背後把明坤的話當耳邊風,照樣我行我素。
初二時,創明突然兩天兩夜沒回家。明乾和明坤找得臉色發青,發亂衫歪,就差沒有登尋人啓事了。桂鳳在家裡也坐立不安的。最後,好容易從同學口中彎彎繞繞地打聽到一點線索。找到他時,他竟在一個社會青年的單身宿舍裡,翹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吐着菸圈。明乾氣得差點當場昏過去。在明坤的厲問下,創明竟一本正經地說,他要加入什麼“飛龍幫”,從此在江湖中混出個人樣來,讀書根本就沒勁。明坤就差一個巴掌扇過去。明坤沒扇,但老實的明乾全身顫抖,揚起手,狠狠地甩了創明一個耳光。這大概是明乾一生中最強硬的一次了。然而,這一耳光也把創明扇上了不歸路。
從那以後,創明在明坤面前連裝都不裝了。在學校,他成了第一個注意的對象,明乾被老師請到辦公室已是家常便飯。以致於,到後來他一進學校就習慣性地低下頭,等着老師的投訴,再跟着無奈地嘆氣。
初三結束後,也不知創明是否真的畢業了。反正那天開完同學會回來,他高舉着雙手,大聲喊着:“解放啦,解放啦。”他向家人宣佈,自己無論如何是不再上學了,他已是一個男子漢,要自己出外混碗飯吃,任誰怎麼勸也沒用。他對明乾說:“你的學費不如一次性給我,我作資本辦點小生意。”這一次,他倒說得挺認真,看來是鐵了心不念書了。
強扭的瓜不甜,明乾總不能押着兒子去上學。最後,答應創明,讓他出去闖。但絕不放心讓他自己做生意,託了朋友讓他出去學維修電腦。創明此時似乎聽話多了,能夠出去,無論做什麼,他都覺得自由自在。
創明頭腦靈活,對電器之類的東西有很大的興趣。沒多久,他對各種工作就能熟悉地上手了,手藝遠遠超過那些比他還先學的工人,加上他嘴巴伶俐,小小年紀,在交往方面出奇地圓滑、世故,能幫老闆周全地招呼買電腦,買零件的顧客。老闆有心鼓勵他,破例在第二個月就給他加了工資。創明的興致越發濃了,對擺弄電腦簡直入了迷。
明乾在家裡提驚受怕,擔憂創明在外面以又不安分,鬧出什麼事來。兩個月後,朋友的一通電話讓他放了心。朋友對創明極言稱讚,說他是做生意的她壞子,只要他好好學,好好幹,前途無量,就是在生活上還散漫了些,也愛抽菸,不過年輕人嘛,總是活躍一些。
對這久違的表揚,明乾簡直感激涕零,他認爲創明終於開竅了,以後他可以少操勞一點。
但好景不長,四個月後,朋友氣急敗壞地打電話回來找人,說是創明不告而別,6行李也收拾走了,不知可有回家。
明乾和明坤再次四外打聽,這一次創明人在外面,如大海撈針。就在他們幾乎無望之際,創明自己卻打電話回來了,說自己換了工作地點,工作還是跟電腦打交道。不過現在是在一個兄弟店裡幫忙。
“幹得好好的爲什麼要走?”“走的時候怎麼能不說一聲?”“事先怎麼不和我商量?”面對父親一連串急急的質問,他顯得若無其事,淡淡地說,在同一個地方工作太久了,煩了膩了,再加上又老不長工資,沒趣。兄弟這邊工資又高又自由。“人往高處走,嘛。”最後,他不耐煩地總結道。言下之意,像父親這樣的老古板,是永遠難以發達的,也是難以理解他的。
此後,創明又不斷地換工作,每一次都是隨自己樂意,換了以後現通知家人,每一次都有充分的理由。聽他的口氣,他的工資是越來越高的,然而家人從未得到過一分一毫,他怎麼用度就聽他自己高興罷了。明乾對他的極不穩定性由擔憂到無奈,從規勸到漠然。
創明十九歲那年,忽然破天荒地回來了。(以往他是連過年也不回家的。說是過年時外面的世界才真正精彩,呆瓜纔會在這個時候回到死氣沉沉的小鎮。)但他不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的,帶了一個比他小一歲的女孩。他把那女孩帶到滿臉疑惑的父母面前,大大方方顧介紹:“爸、媽,這是瑞珊。”那女孩將明乾夫婦上下打量了一遍後,勉勉強強地叫了一聲叔,一聲姨,眼睛骨碌碌地掃視起他那間有些破舊、凌亂的屋子。直到創明母親殷勤地搬過椅子時,她才又勉強地坐下。明乾覺得那女孩滿臉不高興的神情。
當創明口氣輕鬆地嚮明乾宣佈,他這一次是和瑞珊回來結婚時,明乾夫婦驚詫得張大了嘴巴,以爲聽錯了,半晌才愣愣地反問回去:“你說什麼?”
“結婚!”創明響亮地回答,彷彿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父親未免太大驚小怪了。
明乾覺得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創明才十九歲,做事又還那麼沒定性,在他看來,還是個不懂事的混小子,怎能擔起家庭重任。何況,他對這個叫瑞珊的女孩也沒什麼好印象。才十八歲的女孩兒,就這樣跟着來,說要結婚了。剛纔問起她家人的意見,她家長竟還不知道這事。這女孩能和創明走在一起,一定是和他一樣不懂事。而且,他見這女孩從進門到現在,一直沒好臉色,難道其中有什麼隱情,還是自家的孩子把她哄來的?他覺得頭皮都發麻了。平日忠厚而沒主張的他,這一次倒乾脆得很,粗糙的大手一揮,來了個徹底否定:“這事絕對不成!”
創明並不在乎明乾的態度,彷彿他只是負責把這個消息告訴父親,而不是來徵求意見的。他乾脆明明白白地告訴明乾,自己這次回來是讓他操辦婚禮的。如果婚禮不在家裡操辦,也沒關係,因爲他倆正想旅行結婚呢。何況,瑞珊已懷了他的孩子。
瑞珊肚子裡的孩子讓明乾猶豫了,那畢竟是他家的種。而且,瑞珊有孩子了,不辦婚事,還怎麼向人家女孩的父母交代呢。他知道,創明這小子說得到做得到,要是真去,進行什麼旅行結婚,那時就更名不正言不順了,自家在鄉親中顏面何存。他心裡暗罵着蓄生,雙腳卻已擡着出門了。他得找明坤商量,先挪點錢,婚禮要辦還得有個樣子,正正經經把媳婦娶進門。
“搞定了。”創明見父親出了着,知道他硬着頭殼也會把錢借回來,轉過身對瑞珊聳聳肩膀。瑞珊卻一點笑意也沒有,望着陳舊的木靠椅直皺眉。
“你黑着個臉給誰看,收起你那大小姐樣。”創明不滿了。
“騙子!”瑞珊雙腳一跺,氣憤地吐出這兩個字。
“再說一次!”創明揚起雙眉,向瑞珊舉了舉拳頭。瑞珊咬住嘴脣不說話了,她太知道創明的個性了,這一個拳頭不是嚇唬她而已的。
明坤和桂鳳雖然覺得此事過於荒唐,兩個孩子要組成一個家庭的問題還很大。但木已成舟,他們也想不出其它更妥當的辦法。但願創明結婚後能有所改變。特別是孩子出生後,他也是當爹的人了,做事應該會變得穩妥些。
明坤聽說大哥困難,當下就乾脆地說:“這事我來辦。過兩天去取錢,你要用時來拿好了。”在一旁的桂鳳當下沉了臉,但也沒說什麼。
明乾也沒注意,仍期期艾艾地說:“那女孩要求還挺高,說是項鍊、戒指、耳環、手璉四色金飾一樣也不能少。哎,我這老骨頭就再爲這孽障拼一次了。“
”既然要辦,就辦得象樣些,你儘管辦去,免得事後給人留下話柄。“明坤也很重視名聲這問題,爽快地安慰着大哥。明乾的一顆心輕鬆下來。
桂鳳在一旁已按捺不住了,含蓄地說:“最近,小飯店也要重新裝修,費用不少。”
這回明乾聽出其中的意思了,頓時變得詘詘地,有些無助地看着弟弟。
明坤想不到桂鳳在哥哥面前說出這種話,心裡忍着氣,故作輕鬆地揮揮手:“沒事,小飯店最近經營一般,我們已打消裝修打算了。哥,你選好吉日,抓緊辦事。”
桂鳳一扭身進了房間。明乾看着弟媳的背影低下頭,沒辦法,自己得裝聾作啞。要不然,真找不到門路了。
明乾一走,桂鳳就氣沖沖地出來,高聲責備明坤:“你倒會做好人,你有錢,會辦事。”
明坤正爲剛纔桂鳳差點讓自己下不了臺而悶着氣,這時呼地站起來,口氣生硬地說:“那是我哥,我不幫忙誰幫忙,你眼裡就就有那幾塊錢。”
“對,我眼裡就那幾塊錢!”桂鳳見明坤居然態度強硬,氣得滿臉通紅,“你有本事,會賺錢,大方得很,爲了那個敗家子,白扔的錢還少嗎?”桂鳳說得也沒錯,以前爲創明交學費,後來又爲他出外先墊上路費、生活費,明坤拿出去的錢就再沒從大哥那兒要回來。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桂鳳就有意見了。
明坤見桂鳳越說越激動,聲音越來越大,生怕鄰居聽了笑話,呼了口氣,自己先把語氣放軟了:“好了,好了,這一次是結婚的大事,正經事兒。”
“還正經事!”桂鳳對明坤這種敷衍的態度和保持沉默的脾氣最爲不滿,她一下子嘮叨起來,“這樣的事說出去也不怕讓人笑掉大牙,我看這荒唐事難有好收尾。辦這樣的事,我還不如把錢捐給奄堂,還圖刻個名字呢,再這樣縱容下去……”
“夠了。”明坤感到桂鳳越說越離奇,聲音也尖起來,鄰居要得知了,自己還有何顏面,截然打斷了桂鳳。
楊亮回來時,明坤和桂鳳正處於僵持狀態,誰也不讓誰。明坤雖然對桂鳳的冷嘲熱諷一概不應,但心裡的主意不可改變。楊亮向桂鳳問明原因後,覺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爸媽竟在爲別人的事慪氣,實在沒有必要,他們倆就是缺少溝通。此時的楊亮中只上初三,但其思想遠遠成熟於其它同齡人,對爸媽之間的爭吵總能冷靜處之,甚至幫他們分析、解憂。
楊亮先心平氣和地安撫了桂鳳的情緒,對他們兩人解釋,爲了錢的事如此大動肝火很划不來。桂鳳說:“你不知道,你爸根本就沒同我商量,當面就承下來。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
“這樣啊。”楊亮忍不住笑了,“媽,你想太嚴重了,爸根本不是那意思。哥哥當面求助,能不答應?如果是小姨需要錢,你大概也不能拒絕吧?再說,之前我們幫助大伯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出沒見你怎麼反對,所以爸才自己拿主意的。”
桂鳳畢竟心軟,氣消了一半,但還不服氣地說:“可創明他們的事出做得太過分了,總這樣順着他,他只會越來越放肆,得給他一個教訓。”
“媽,創明得到的教訓還少嗎?可他哪一次吸取了?只是苦了老實的大伯,他來借錢也是迫不得已。你想想,大伯除了向爸伸手,他還有什麼人可靠?”
桂鳳也不禁嘆了口氣:“不知是前世積了什麼怨,弄出這樣一個混世魔王。鬼小子,你就會幫你那臭脾氣的爸說話。他自己怎麼不來說清楚。”
“哎呀,我的媽,你們都是我父母。”楊亮用誇張的語氣俏皮地說,“你怎麼糊塗了,你還不知道爸是個悶葫蘆?他就算十分有理也難得到你面前細細解釋,這個你還不比我清楚?”楊亮知道媽氣消了,雖然她還不滿地瞪了明坤一眼,但這一眼是怨他太有架子,也不跟自己好好說說。她嘆了口氣,都這麼多年了,她有時還是不能習慣。
錢到底還是借出去了,雖然拿錢時桂鳳的臉色不大好看。
明乾打腫了臉充胖子,一切按禮儀去辦。把事情通知親家時,女孩對方的父母似乎沒有多大的驚訝,也不太熱情,說是一切可以隨便,只要把娉金送可去便可了。對方冷漠的態度令明乾很不滿,認爲這樣的家庭纔會有瑞珊這種不知輕重的女孩子。但事已至此,也只好把不滿收起,一心爲創明操辦起婚事。
誰知就在正式擺酒席的前兩天,創明突然又宣佈了一件令所有人難以理解,更難以接受的事,他竟對大家說他不想結婚了。明乾氣得當場打了個趔趄,昏迷過去。創明這才稍稍慌張起來。明坤急着按明乾的人中,無心跟創明說什麼。楊亮再也忍不住了,對堂兄咬牙切齒地說:“你太混了。”
然而,事情是無法挽回的,一切都準備妥當了。糖請人吃過了,娉金送到女方家去了,請柬發出去了,酒席正在籌辦之中……更重要的,還有瑞珊肚子裡的孩子。這時忽然取消婚禮,將成爲他們這個家庭有史以來最大的笑話。
創明的理由簡單至極,就是和瑞珊合不來,他現在不大喜歡她了,不想一輩子就跟她拴在一起。這算什麼理由啊,明乾和明坤覺得創明簡直是在放屁。這一次,他們全都強硬起來。就算綁也要把創明綁進洞房,不管怎樣,婚事是非辦不可的。
創明倒沒怎麼爭辯,他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以二流子的口氣說:“結就結嘛,幹嘛說得那麼嚴重,不過就是拜個堂,有什麼大不了的。”
創明這種態度讓楊亮感到創明悲哀而可憐,如此嚴肅認真的事,他如兒戲對待,這樣的婚姻要來何用?在他看來,婚姻是神聖的,雖則他對婚姻真正的概念還有些模糊,卻堅信自己的看法。
這時,大家又懷疑起創明和瑞珊拉關係。在大家的追問下,創明才詳詳細細地說出來。這一段離奇事又嚇了大夥一跳。
原來,創明最後在電腦市場落了腳。認識了同在裡面工作的女孩林如嬌,兩人日久生情。如嬌活潑聰穎,創明很喜歡她,兩人關係一直還錯。但林如嬌脾氣不太好,創明也不是省油的燈,兩人在一起,不時有些小磨擦,拌拌嘴,如嬌耍耍脾氣。創明對她還算遷就,所以每次吵過之後,他用點甜言蜜語向如嬌賠賠禮也就過去了。然而,有一天,如嬌竟與一個男孩攜手共進咖啡室。創明氣得眼睛發紅,當衆給了那個男孩一拳頭,然後和如嬌大吵了一架。此後,兩個人有很長一段時間僵持,最後還是創明先拉下面子,找林如嬌賠禮,誰知這次,林如嬌不再買賬,冷言冷語刺得創明暴跳如雷,他發誓不會再在她面前低頭。
創明在酒巴里喝得醉熏熏的,剛好碰到當服務員的瑞珊。一來二去,兩人就熟悉起來,創明常到酒巴里跟瑞珊談笑、閒聊以解心中的苦悶。一天,創明睜着醉眼說:“哎,妞兒,做我的女朋友吧。”
瑞珊挑起眉毛:“你養得起我嗎!”
創明吼道:“笑話,小看你大爺了!”
從此,他們便以男女朋友的身份在一起。
說句實話,瑞珊不是很漂亮,人又輕挑,創明並不是真正喜歡她。,但他就是要故意氣氣林如嬌,他把瑞珊帶到商場去,並在林如嬌面前和瑞珊親密地高聲談笑。然而,林如嬌彷彿對此毫不在意,照樣笑容燦爛地爲顧客介紹產品。一出商場,創明對瑞珊一下子冷漠起來。瑞珊莫名其妙,生氣地質問他,創明卻只是煩躁地擺擺手,讓她走開點。
一天,創明在林如嬌面前故作輕鬆地說:“林小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要結婚了,下個月就回鄉辦婚禮。”
誰知林如嬌一聽,高興地說:“哎呀,那可要恭喜你了,到時可別忘了請我喝酒那。”說罷,若無其事地塗起指甲油來。
創明只好乾瞪眼,他憤憤地想,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真他媽地結婚算了。他叫來瑞珊,直截了當地告訴她:“我們結婚吧。”
瑞珊驚奇極了,她想不到像創明這樣的浪蕩子也會想結婚,疑疑惑惑地問:“你說的是真的?沒什麼事吧?”
“什麼真的假的,結婚就結婚,你不懂什麼是結婚?”創明利落地說。
見他說得如此認真,瑞珊倒沉呤開了。雖然她才十八歲,但在這城市闖蕩的時間也不短了,什麼沒經過。實在有些累了,家是什麼也代替不了的,如果真有這樣的機會,她是真想找個窩安頓下來的。
不過,瑞珊畢竟是精明的,她試探着問:“結婚可不是兒戲,要養我一輩子的,得有個基礎。”
“不就問我家財嗎?”創明不耐煩了,“我的工資算不算低?我老家有房子,父母年輕,沒有兄弟姐妹。結婚的金子盡有,夠了吧。”說這些,創明臉不紅,心不跳。
瑞珊想想平日,創明穿得光鮮亮麗,出手也大方得很,便相信了。於是,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當晚,他們便有了瑞珊肚子裡的孩子。從那以後,瑞珊倒定下心來跟着創明,輪到她幾次催創明回來辦婚禮。創明拖了兩個月才辭了工作回來。
沒想到,創明竟是賭氣結婚,楊亮覺得這樁婚姻雙方實在有欠考慮。但明乾認爲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不必再去管,既然結婚了,就要像個樣子。什麼感情不感情的,習慣了就好。
婚禮按當地習俗辦得很是圓滿。小夫妻在家裡無所事事地過了幾個月後,創明忍不住了,說這樣的生活會把人活活悶死。明乾要他在當地找點事情做,創明不肯,說城市纔是他的天地。瑞珊也要跟着去,創明不同意:“你挺着個肚子去幹什麼呢?再說,我出去工作怎麼能拖家帶口的?”
“挺着肚子!你嫌棄啦。還不是你鬧的,誰說我出去了就一定要工作,你是要一個人逍遙自在吧。”瑞珊白着眼說,堅持要出去。
創明彷彿被戳中了疼處,跳起來:“沒錯,我就是要自由。媽的,都被你們綁死了。”
瑞珊哭起來,指着創明訓斥着:“你這沒良心的,當初被你騙了來,現在就變成這樣子了。”說罷,捶胸頓足的。
於是,兩人指手劃腳地吵起來,直到明乾訓退了創明。在創明和媳婦之間,他儘量護着媳婦,希望以此換來家庭的安寧。這對小夫妻自結婚後就反覆無常,高興了,兩人在外人面前也毫無顧忌地打情罵俏或兩人雙雙去外面遊玩上一天;不高興了,也不分場合地互相指責,吵鬧不休。
最後,還是創明一獨自一個人出去了。他在外面的朋友多,找份隨便點的工作並不難。瑞珊在家裡住了半個月,沒跟任何人商量,跑回孃家去了。到了那邊,纔打個電話,算是來告知的。不久,明乾這邊又聽說她不在孃家了,自己跑去入了一個什麼時裝廠。明乾擔心她的身體受不了,要讓她回家。她孃家人竟然對女兒的行蹤也不大清楚,沒有具體的地址,明乾更無從找去。
直到臨產前一個多月,瑞珊才自己回來了。明乾夫婦也不敢多加責備,只希望她能好好在家裡把孩子生出來。說來也是自家的兒子不象樣,自從創明出去後,很少給家裡消息,更別說寄錢回來了。至於他私下有沒有跟瑞珊聯繫,明乾夫婦是一概不知情。
孩子出生了,創明總算回來了,算是盡了一點做父親的責任。他好奇地擺弄着孩子。一個月後,對孩子的尿布和哭聲又厭煩了。似乎成了慣例,他和瑞珊又吵了一架,放下幾百塊錢,背上他的名牌揹包又瀟灑地走了。
瑞珊總算在家裡帶了幾個月孩子,對明乾說她也要出去工作了,就把孩子留在家裡,學着創明的樣子,收拾個小包走了。至於到哪裡工作,她從來沒有嚮明乾夫婦明確地說明,她或者自己進了廠,或者去找創明瞭。
有時,過一兩個月,她會回來看看孩子,買些衣服玩具類的東西給孩子。家裡人問起創明的情況,她只是憤憤地罵着他,說那沒良心的跟她沒關係。有時,創明和瑞珊又會一起回來,打扮得派頭十足的,興致勃勃地帶孩子到處遊逛。有時,竟是創明一個人回來,而他也不清楚瑞珊的去處,他也並不着急。
兩個人就這樣分分合合地過着。到現在,楊亮上高中了,堂兄創明的第二個孩子也會走路了,可他並沒有成熟多少,很難理解他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瑞珊也讓人不解,她一直沒有固定的工作,在外面的工廠之間流動,拿着不固定的工資。高興了了,就就自己回來,如果家裡人有什麼事情找她,那是不可能的,她從來沒有留地址。就這樣,明乾夫婦剛拉扯大創明,又苦巴巴地照顧着兩個小孫子。
明坤也爲大哥憂慮,這樣下去太不象樣了,瑞珊得在附近找個事做,既能照顧孩子,又能固定下來。聽創明說,他想獨立辦點事了。在城市資金太高,還得在這小鎮起步。希望他這一次能正正經經幹一回。這樣一來,家才真正安下來。所以,他一直暗暗留意着。無奈明坤整天坐在辦公室裡,對外面的情況一點也不瞭解、不熟悉,所謂隔行如隔山。再加上他平日交際較少,求人的事做不來,也不懂得去打聽、找門路,要替人找個工作,竟無從下手。所以這事就一直耽擱下來。桂鳳認識的人倒多一些,但明坤就連讓桂鳳去找人,也覺得開不了口。
因此,桂鳳一提到請人,明坤就欣喜不已,連怪自己沒有早點想到。這不是絕好的事麼?自家人,離家又近,自己和桂鳳平日也可對瑞珊多加看管,讓她慢慢定下性來。這事,大哥要知道了,肯定高興。
可沒想到一說出來。桂鳳會反對得如此激烈,心裡不免有些不滿。瑞珊他們做事是莽撞些,可也不能眼看着不幫忙。他心裡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這次不能順着桂鳳,要讓瑞珊在這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