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翼深淵,地上憲草,地上翼蟲。憲草貼地而生,顏色紫紅,漫延而長,縱橫交錯,莖葉堅韌,火不能燒,水不能腐,扯不斷咬不爛,無獸以之爲食,生命力頑強,不管何物壓踏,瞬息之間,恢復如初。
因此憲草厚實,常有數寸,又以吸食周圍氣息賴以生存,不管什麼東西經過,留下什麼氣味,都會被吸住一空,憲草還自凝雨露,莖葉上不管留下什麼東西,都會被清洗一空。
翼蟲細小,能混淆視線,飛舞時幻起憲草顏色,不仔細辨別,發現不了,駐停憲草之上,才現身形,小小的一個白點,也不易發現。
翼蟲主要以地面空氣爲食,經過它吸食之後,變成它獨有的氣息,其它氣息全無,又好食新鮮氣息,無處不在,數量龐大,只要有東西經過,蜂擁而至,周身飛舞,爭搶吸食,不會有點滴氣息漏出,遮擋身形,不會有點滴身影漏出。同行之人,往往十幾尺之外,就難判身影。
翼蟲還受不得驚嚇,一受驚嚇就自爆,說是自爆,其實也就是一點幾乎看不見的白霧出現,但卻有一種獨特的淡淡清香,很是好聞,好事者常故意一驚一詐,就爲了引翼蟲自爆,貪他這點清香好聞。
深淵廣大,初始百里,全是憲草,其它不能長,奼紫鄢紅,一望無垠,如行畫中,更兼翼蟲常有自爆,清香迷人,令人陶醉。
百里憲草之後,是十里深澗,寬有十里,長不知幾許,澗深數十丈,水流潺潺,冰冷徹骨。
水中有明魚,全身透明,卻肉質緊實細嫩,嚼勁十足,美味爽口。明魚吐水如冰,快逾閃電,利如鋒刃,水中發音,聲不可聞,直入大腦,攻擊精神,聲波振盪,精神離體。
十里深澗之後,纔有其它草木和禽獸出現,但仍然有不少憲草生長其間,仍然有翼蟲成羣飛舞。出沒之下,仍然難以發現蹤跡,所以纔有“一入憲翼、了無蹤跡”的說法。
憲草、翼蟲再奇特,修煉者要是清理也非常容易,但都覺得這樣更好,從未出現大面積毀壞清除的現象。不少修煉者將這裡作爲躲避仇家追殺之地,或者在此處尋找地方隱藏,靈丹非隱不現,打磨靈丹。
三人一貓立崖邊而望,還未曾身臨其境,已被眼前景色癡迷。懸崖倒不是很高,百丈左右,因此臨近深淵的這段懸崖,也被稱作百丈懸崖。從懸崖上望去,百里憲草,就象一片紫紅色的海洋,以古風的修爲,目力之下,也看不到邊際。
六月初六,已是盛夏,天空蔚藍如洗,眼前無遮無攔,近處顆顆憲草隨風搖動,清晰可見,遠處一片深紅漫延,越遠越深,如同綢緞。再遠處,朵朵濃雲積壓,古風知道,那是深淵的最深處,其上常年積雲,厚重不散。
這深淵積雲,也相當奇特,晴天看去,潔白無瑕,雲捲雲收,看得到各種奇人奇物,太陽越大,雲朵顏色越純白越明亮。雨天看去,烏雲慘淡,翻滕滾轉,電閃雷鳴,黑如墨汁,幾可滴落。
“六月初六,烤得蛋熟。”,幾人修爲在身,不覺炎熱,纔有大喜,又歷大悲,生死歷練,偏迭遇美景。古風不覺感嘆,仿古人《採桑子》填詞一首,隨口吟誦。
“修神不易成神難,
歲歲徨徨,
今又徨徨,
仰面長嘯戰意狂。
劍指蒼穹風裹創,
一路征戰,
一生征戰,
淚要流盡血要幹。”
聲音悲壯,充滿蒼桑之感,要不是親耳聽古風吟誦,哪象出自二十歲的少年之口,更象一位飽經風雨的老人,發出的人生感嘆。
玉娘看在眼裡,崖邊風急,古風負手而立,衣帶獵獵作響,身旁高草起伏,襯托俊郎非凡,說不出的飄逸灑脫。
“好一個‘修神不易成神難’,好一個‘淚要流盡血要幹’。”一道陌生的聲音,無徵兆在身邊響起。
嚇得三人一貓慌忙跳開一旁,玉娘靠近古風,玉貓緊隨玉郎。除玉貓外,三人兵器已經在手,凝神戒備,這才仔細打量。
一道身影,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更不知道從何處出現,一襲白衣,身材修長,生的男兒身,長的女人像,細腰削肩,模樣俊俏,看起來飄飄然,弱不禁風,讓玉娘都心生妒忌。
但是,偏偏臉上毫無血色,煞白煞白的,似大病初癒,風中搖搖晃晃,似乎隨時要被吹倒。古風凝神相探,竟然不知道修爲深淺,更加警惕。
“各位不必如此,我並沒有惡意,‘一入憲翼,了無蹤跡’,還是快入深淵吧。你們不曾發現,底下憲草中棚帳頂頂,修煉界各路豪傑雲集。站在這高處,可容易被人發現,敵友不辯,難免兇險啊。”
修煉之人,刀口舔血,性命攸關,一路小心,時刻警惕,三人一貓,剛纔雖然分心欣賞美景,但安危之事,也未曾放鬆,只不過查控之下,沒有發現異常,才稍作停留。
經這人提醒,再次提起修爲查探,這才發現,一片紅色憲草中,確實有幾處,蘊蘊朦朦,似在流動,頗爲可疑。
古風迭經大喜大悲,心神不定,有感而發,“三玉”受古風感染,一時沉浸,稍有放鬆,都未發現,均暗付一聲“慚愧”。
心有所想,即有所爲,三人眼神一碰,心領神會,也不管突兀出現之人,各起身形,玉貓被玉郎提起,縱身而起,立刻降落深淵。
深淵號稱萬丈,其實懸崖才百丈,越往深處,地勢越低。又有幾處深達千丈,只見其深,罡風凜冽,猛獸難敵,無人可進,不知深淺,只能稱作萬丈深淵。
百丈懸崖,瞬息即至。三人探不出陌生人深淺,但分明遠超各人,不知是敵是友,落崖之時,凝神戒備。玉貓主動,貼身玉郎藏於懷中。
腳踩憲草,更不停留,腳下加力,愈加迅捷,向深處飛掠。幾人清楚,走出幾十裡,目光不可見,任誰也就無法跟蹤了,“一入憲翼,了無蹤跡”,可不是說說的。
說時遲那時快,幾分時間,三人一貓就來到憲草深處,周身上下,已經被翼蟲包圍,相互看去,身影也變得飄忽起來。大家刻意拉近距離,否則,十來尺之外,可能就看不見身影,甩開危險可別把自己也甩開了。
打量之下,發現四周已經沒有陌生人的身影,這才放心。想着陌生人提醒之事,不知真假。
修煉之人,最忌相互打探,也不好妄動,那些疑點,是真是假也不好判斷,抑或是真,也難定敵我。
大家心有默契,對陌生人所提,修煉界各方雲集之事,不理會,不打探,腳下不停,準備直入深淵。好在百里憲草廣大,一路奔跑,也沒有遇上陌生所提“頂頂棚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