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李雲心便道:“就是有好處可拿。”
他在雲頭踏前一步,將手掌一揮。於是身前立時出現一片劍芒。然而再定睛細看,又不是芒,而是實打實的飛劍——一百單八口光燦燦的飛劍環列天上。光瞧着就寒氣逼人。
羣妖的眼睛立時直了。
這些傢伙既然沒膽子走掉、而僅僅因爲李雲心的目光就留下來,正是因爲都是一羣沒什麼本事的貨色。或許有化境的巔峰、有真境的初階。然而境界不是衡量實力的唯一標準。有些膽子小、有些勢力小、有些神通雞肋,有些真身孱弱,等等不一而足。
因此在方纔李雲心與道君爭鬥的時候,他們並沒得到什麼好處。
到這時候瞧見李雲心排出這些飛劍,立即將眼睛都瞪圓了,把此前的不滿都暫且拋去九霄雲外——倘若渭水君口中的“好處”正是這些飛劍……
這可是正正經經、絲毫未損的寶貝,比之前那些的什麼碎片、受損的玩意兒好到了不曉得哪裡去!
便在此刻聽李雲心又道:“好處自然也要看得見。這一百零八口飛劍自成一個劍陣,如今就先賞給你們。”
說了這話將手掌一翻。飛劍紛紛下落,往火海中掉進去。
羣妖一哄而上你爭我奪。他卻笑眯眯地瞧了一會兒,又取出一顆珠子來:“這元牝珠也是個寶貝。據說幻化無窮有三十六種變化,也賞給你們。”
說完雙手一搓,一枚珠子就變成許多亮晶晶的小珠子,也雨滴一般地灑下去。
此前丟出飛劍一百單八口。如今這元牝珠又被他化成一百零六顆,正是對應上了在場的二百一十四個妖魔。餘下的一百多妖王妖王只能瞧着眼饞——他們是煞君座下,可不敢參與到這種事裡面。
便看他們一邊爭搶,李雲心又笑:“瞧見大家這麼爭前恐後入會的場景我也很開心——想必咱們小妖保的幾位長老更開心。三姐,你既然成了咱們協會的長老,也不好叫你麾下的朋友們空着手走——來,這裡是我的一點心意。”
一邊說一邊又揮手,不曉得又取出一套什麼名堂的飛劍,也丟了下去。
但實際上——煞君纔不知道什麼“長老”這碼事。她正冷眼旁觀李雲心行事,哪裡想到忽然攀扯到自己身上。可李雲心邊說話邊做事,等她如今一愣的功夫,她麾下那些妖王妖將也去爭搶了。漫說是李雲心那些話叫他們覺得自家的君上當真應允過這事,就是沒有,爲了這些寶貝,他們也得逼着自家君上答應了不可。
李雲心又看那離帝、鄴帝,一拱手:“兩位老兄。這龍族的煞君、通天君、金鵬的義女如今都是我小妖保的名譽會長、客座長老。兩位可有意也入我會——咱們小妖保與鬼國相互扶持,攻守同盟?”
離帝一揮手:“誒!這是哪裡的話。我這呂老弟從前得你照顧,我看你與我也是意氣相投。李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自然沒有二話好說。”
李雲心立即拊掌大笑:“好好好。咱們小妖保今天剛剛成立,立即就有玄境的長老三位、真境的長老兩位。在接下來這亂世中也算是不容小覷的勢力——山雞。”
他說了這話又一招手,雞精被他攝上雲頭。
“這一位是我的弟子,也是我從前座下妖將。與我出生入死立下汗馬功勞——如今便由他與劉公贊暫代我打理小妖保的事務。”
劉公贊一愣,低聲道:“心哥兒你……”
李雲心笑了笑,高聲說:“此間事了,我就要往東去了。今天這小妖保成立可不是我自作主張,乃是得了真龍神君的首肯。不然我怎麼敢拉三姐過來呢?因此過上兩天,我要去龍島。”
他此前說要成立什麼小妖保、要拉一干人做什麼長老,大家都未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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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心行事狂放不羈可心思深沉,有的時候隨手做的一件事,或許就是深思熟慮過的。但有時候大張旗鼓地搞了一個什麼東西——譬如在渭城時候的神龍教——卻可能只是爲了掩人耳目罷了。
他今夜在戰場上忽然一時興起似地弄了這麼個玩意兒,無論煞君還是白雲心都覺得他是爲了掩飾自己的其他目的。卻不想如今煞有其事地提到什麼“真龍神君首肯”。這個聽了,也曉得是在鬼扯——那真龍怎麼可能叫他搞這些東西?
煞君便嘆口氣,開口道:“渭水君,你做這件事,只管自己去做吧。但我這會長、長老——”
說到這裡頓了頓,轉眼去看羣妖。
此刻那些傢伙你爭我奪,已經把李雲心留下的寶貝瓜分得差不多了。他拋下的寶物剛好夠每個妖魔一件,但用腳趾頭想也曉得必然不會均分。於是未得到寶貝的便眼巴巴地瞧着他,很想叫他再賜下些什麼。見到這情景就知道即便這些傢伙如今沒說什麼,誠意與忠心也幾乎爲零。留在這裡沒有走掉是因爲畏懼李雲心殺人,同時也期望再得到些什麼便宜。
這樣一羣傢伙,怎麼可能成事呢。
於是繼續說道:“要說當真是真龍神君要我做的,我或許不得不領受。然而如今你我都曉得這件事——”
李雲心擺了擺手:“三姐不信我?”
煞君笑了笑:“你我這樣的人之間就用不着做這些文章了。神君不會關心這種事。即便你是認真在做這件事,也沒什麼機會與神君說。我向來不喜歡招惹是非。形勢發展到如今,我也算幫了你許多,今後,我們還是不要再有牽扯的好——”
她的心性本來也算高傲。在今夜發生的許多事情當中,若非是爲了保全身邊這白雲心,她可不會選擇忍氣吞聲、跟着李雲心的佈置走——至少不會在自己被算計、又被示好之後就乖乖接受。
到了這時候一切都已了結、她重回玄境的巔峰。沒有找李雲心算賬已算是仁至義盡,哪裡會有心思繼續陪他做這些事情玩耍呢。因而說了這些便又嘆口氣:“祝渭水君這……小妖保,諸事順心吧。本君暫不奉陪了。”
說了這話,轉身欲走。白雲心伸手拉她,似是要勸一勸——世俗中人都說女生向外,如今在這女妖身上也算體現得淋漓盡致。
便在這時候,忽聽一個女聲道:“這件事,我是知曉的。”
而後,天空當中忽然金光萬丈。
彷彿太陽提前升起,天空被這光芒照耀得碧藍,大地上的火焰似也被光芒壓制、火勢瞬間弱下去。方圓數百里之內纖毫畢現,一切都被鍍上一層流金。
某種氣勢瀰漫開來。這不同於上位妖魔那種可怖的威壓。那樣的威壓只叫人覺得畏懼、想要瑟瑟發抖、想要俯首膜拜,卻很難生出別的情感。然而這一種氣勢更加盛大柔和。威嚴與慈愛並存,像是蒼穹當中滋養萬物的太陽投下的光芒。
敬畏之情如同漫卷的潮水一般從心底升上來、很快將場中的每一個人都包圍。叫那些小妖們情不自禁地沉默、情不自禁地仰頭去看那金光、又情不自禁地俯首——若他們如今在地上,大概立時就要五體投地了。
因爲那金光當中,正有一個身影。
這身影很模糊,看不清。只曉得身着燦爛的大袍,額上有兩道光角沖天。然而沒一個人——包括煞君——會懷疑來者的身份。
這樣的威勢,就連煞君都感到很難生出什麼反抗的意志來、就連保持獨立情形的頭腦都要花費一些力氣……若不是那天下羣妖之主、真龍神君,還能是誰呢!?
這也正是他們這九子極少與真龍接觸的原因之一——
在她的威勢與光芒當中……他們心中“想要臣服”的念頭幾乎難以遏制、時時刻刻都在與他們的理智爭鬥!
煞君立即將妖力運轉全身、令自己的頭腦更加清明一些,才躬身一拜、口中高聲道:“臣——迎真龍神君聖駕!”
她說了這話,在拜下去的時候看李雲心,頭腦當中的驚詫之情難以遏制,幾乎無法用言語來表達了。
李雲心可以有很多手段心機謀略,做到今天這地步她都不驚奇。但他……弄這個什麼“小妖魔保護協會”,竟真如他所言、得到了真龍神君的首肯麼?!
實際上這件事也不是叫她驚詫的——他若有機會和時間將這個念頭對神君說,以他的口才,大概也能達成這個目的。真正的問題是……他如何叫真龍神君理會了他、又憑什麼叫幾乎千年未現世的神君,爲了這件事而在此地現身!?
她很想從李雲心的臉上找到一絲慌亂或是驚詫的痕跡。但……他的臉上只有平靜的恭謹。就彷彿真的是他將真龍神君請了來、又真地早預料到如今的場面。
但問題是,倘若他從前就有神君相助,此前何必花費那麼多的力氣搞出許多的計謀——譬如在戰場之上假死呢?
想到此處,她的心中忽然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也許……是李雲心在雲山裡的那短短的時間,發生了什麼至關緊要的事。
他以一個區區真境的修爲忽然操控乾坤子母盤一舉扭轉局勢、叫許許多多人辛苦經營的東西盡爲他所用……這其中必有什麼內情!
他在雲山上的時候——
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