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的自行車騎的飛快,像是前段時間電視裡的追風小子一樣,他的屁股後面緊跟着兩個男生,目光兇狠狠的盯着張海,嘴裡不乾不淨的說些不堪入耳的話,這是他們社區這塊的一小羣學生痞,見着落單或者瘦弱的孩子都會要保護費,就跟電視上的黑社會流氓一樣。張海對他們深惡痛絕,他偏偏自己是個懦弱的性格,身體又沒有那些壞傢伙來的結實,算上這次他已經被勒索了五次。
不,這一次不能讓他們得逞,否則他們會沒完沒了,永遠勒索自己。張海這次下定了決心,他無視後面的叫喊,雙腳猛一劃拉,他拐進了一條偏僻的小巷,小巷另一頭是居民樓的大門,後面的兩個男生一直追到大門外,也沒有看到張海的影子。
領頭的男生說:“算這小子走運,下次絕饒不了他。走。”
兩個男生前後離開,小巷中間角落的垃圾池裡,漸漸露出了一個腦袋,張海確認了自己的安全,搬起自行車跳出了垃圾堆,那兩個男生怎麼也沒想到他會跳進垃圾池裡,張海算是逃過一劫,但爲此也付出了滿身惡臭的代價。
張海掃打着身上的垃圾,目光不經意看到垃圾池裡面的一樣東西,鼓鼓的眼睛,紅紅的嘴巴,還有白森森的牙齒,是一張像是過年時帶的小鬼面具,張海像是被吸引住了,將小鬼面具撿了起來,那小鬼面具鼓鼓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張海嚇了一跳,再看,只是自己的錯覺。
張海着魔似的盯着面具有一會兒,接連一段時間的被勒索的遭遇過電影般在腦海裡閃過,一股從未有過的怒氣和膽量充滿了他的胸膛,張海的雙拳在捏緊,他緩緩,將面具帶在了自己臉上。
“喂,有煙嗎?”
“馬上到你家了,你不怕你爸媽看見。”
“切,跟你似的怕這怕那,我早就膩味待在家裡了,想出去闖蕩闖蕩。過幾天,我就去……”高個子男生的話頓住了,他的視線裡,出現了一個瘦弱的身影,臉上帶着一個誇張可笑的小鬼面具。
“哈哈,小丑嗎?”
“我看是個瘋子。”旁邊胖胖的男生嘲笑說。
這個小丑就直直走到兩個人面前,一雙目光在面具後面將兩個人來回掃了一遍,瘦弱的身影微微震動起來。
“你瞧什麼,想挨拳頭嗎?”胖男生作勢欲打小丑,但揮出去的拳僵硬在頭頂上,胖男生竟是動也不能動了,胖男生錯愕的望着小丑。
小丑再走進兩人一步,面具上鼓起的雙眼裡流露出一抹狂熱:“做過的事情,總會付出代價的,知道嗎?人渣!”
幾秒鐘後,這兩個方纔還耀武揚威的高中男生,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倒在地上,目光恐懼的望着漸漸消失的背影,那個帶着一張小丑面具的瘦弱男孩的背影。
第二章 惡作劇
張海興奮的一整晚都沒有睡着覺,他終於吐出了心中的一口惡氣,替自己還有其他被那些混蛋勒索過的孩子討回了公道,但張海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變得這樣勇敢、這樣厲害,他甚至打敗了兩個高自己一頭多的男生,張海興奮之餘,心頭也多了幾分懷疑。
他將目光一瞥,望見了書桌上的那張小鬼面具,記憶裡,自己好像是在撿起了這面具後纔有了後面一系列不可思議的舉動,難道是它在幫助我?
張海盯着面具的眼睛,那雙鼓鼓的眼球,裡面有一瞬間滑過綠瑩瑩的光,張海忙丟下,雖然知道有可能是它幫助了自己,但這傢伙實在有些讓人不自在。
第二天上學,張海又像是割捨不下的寶貝一樣,將面具一同塞進了書包裡。
下午,爲迎接市裡教育部門的檢查,學校下課後進行了學校大掃除,女生們被安排打掃教室,男生們則被安排到了各處,張海連着班裡的黃政、肖旭日一同被安排清掃學校最後面的室內體育館,體育館也有段時間沒打掃了,樓梯和座位上都佈滿了一層淺淺的灰塵,黃政有些犯難的說:“這可怎麼辦?體育館的打掃用具都在樓梯下面的那間小儲藏室裡,不過裡面又長又黑,我聽幾個高年紀的朋友說,裡面也不乾淨,有那個東西。”
黃政將目光在張海跟肖旭日臉上轉了一遭,意思很明顯了,他是不願意進去這間名聲不太好的儲藏室,你們兩個誰去?
張海還沒表態,肖旭日冷哼一聲說:“你這點膽子啊,也就比老鼠的稍微大一點。這青天白日,你還害怕出來什麼東西不成?”
不過體育館空空蕩蕩,只有他們三人,一小陣風吹過來,肖旭日打了個冷戰,說:“不過也的確不需要咱們都進去,這樣我們選一個人進去拿好了。”
“那選誰,我可堅決不去。”黃政連搖頭帶擺手。
肖旭日想了想,笑笑:“這樣咱們來抽籤。”
黃政沒意見,張海也點點頭,三個人圍坐起來,各自抽了紙籤,張海打開紙條,笑了:“是我,那我去吧。”
“好,你快去,我們等着你。”黃政像送瘟神一樣揮手讓張海趕緊去。
儲物室的門虛掩着,張海打開了壁上的燈,幽暗清冷的燈光撒了下來,更讓這儲藏室裡增添了幾分詭異,還不如不開燈了,張海如是想。儲物室的確很長,張海眯着眼睛,繞開裡面的雜物,在裡面的牆
角找到了用具,他走了過去。
張海晃動的身後,一雙慘白的長手從旁邊器具架中間伸了出來,輕輕摸到了張海的脖子,兩個人影躲在器械架後面偷笑,這兩個就是黃政跟肖旭日,原來一切都是兩人有意安排,平日習慣了惡作劇的他們跟級部其他一些不安定分子打了個賭,要嚇到某一個男生跪地求饒或者尿褲子爲止,於是兩人先是大肆渲染了這間儲物室的恐怖之處,又偷巧的讓張海一個人鑽了進來,他們兩個則跟在後面,佈置下小陷阱來嚇唬張海。
黃政的手摸到了張海的脖子,而旁邊肖旭日事先準備好的一截紙做紅舌頭也送到了張海的面前,兩個人都在等待着張海的大聲驚叫,但出乎意料的是,張海沒有叫,也沒有動,他只是那麼靜靜的站立着,像是一尊石化的雕塑。
黃政跟肖旭日彼此對望了一眼,心中不知張海這傢伙到底怎麼了,一點反應都沒有。黃政乾脆將手抓住了張海的頭髮,又從頭髮上滑到了張海的前額,張海的臉寒冷的像是塊冰,黃政打了個哆嗦,將手抽了回來,但抽到一半,他的手被人攥住了,張海的臉一瞬間如同閃電一樣轉了回來,黃政看到,張海的臉孔上游動着另外一張臉,鼓鼓的眼球,紅紅的嘴脣,還有悽白悽白的牙齒,黃政長大了嘴,卻沒有了呼氣和吸氣,只是像定格似的誇張的張開。
張海的臉貼了上來,黃政身子搖晃了一下,倒了下去。
“砰!”
旁邊肖旭日雙眼瞪得滾圓,這完全出乎他所想,他眼睜睜看着張海的臉轉向自己,此時此刻,張海彷彿地獄的惡鬼一樣,兩隻眼睛裡往外冒着絲絲的綠光,肖旭日呼吸加劇,終於崩潰了似的衝出儲物室,向外面跑去,大呼:“鬼啊!鬼啊!”
儲物室的燈光似在短暫的昏暗後,亮了起來,張海拿出了用具,卻發現體育館裡只有自己一個人,黃政同肖旭日不知所蹤,而更奇怪的是,體育館的階梯上,張海看到了自己的包,小鬼面具斜斜露出了一角,張海摸着頭,自言自語:“我有帶書包來嗎?”
黃政昏昏沉沉醒來,眼前一片漆黑,他逃命似的衝向儲物室門外,卻發現門早已被鎖了起來,他捶打着木門,眼前似還在閃爍張海那一張鬼魅般的臉。
敲門聲在空蕩無一人的體育館裡,像是一陣聽不見、感受不到的風,被忽略了。
第三章 怒不可遏
張海走在教室迴廊裡,耳邊不時傳來幾個明顯壓低了聲量的嘀咕聲,但這些話還是稀奇古怪的一股腦的往張海耳朵裡鑽,無比深刻。
“他就是那個在黑暗裡閃着一雙綠眼睛的張海,就是肖旭日說的那個鬼?”
“沒錯,他就是張海。這傢伙一向自閉,幾乎不跟人來往,對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單戀他們班的班花餘倩好久了,嘿,這小子什麼德行也不看看。餘倩,會喜歡他?”
“就是,不過以後小心些。不乾不淨的東西離的遠些好,想起來都噁心。”
張海停在那裡,一股無可遏止的怒火從心口升起,蔓延到全身每一個細胞,他回過頭,目光像刀子一樣盯着躲在遠處角落裡交談的兩個男生,一步步走了過去。
兩個男生顯然沒想到他們的談話張海會聽到,等他們覺得背後一陣陣發冷,回過頭,卻看到張海就站在他們身後,握起的拳頭上青筋暴漲,一雙眼睛微微的鼓起,像是一雙憤怒的魚眼。
兩個男生被嚇呆了,或者說是被張海的詭異可怕的氣勢震懾了,一動不動,只是望着張海。
張海盯着兩個男生,拳頭在顫抖,他只是想讓兩個人閉嘴,不要再說他同餘倩的事情。但張海的目光裡,那憤怒、怨氣卻漸漸凝聚,張海搖搖頭,嘶啞的聲音說:“滾,你們快點滾,別讓我看見你們。”
兩個男生灰溜溜的一眨眼就沒了身影。
張海覺得自己被壓抑着,但他明白自己不可以這樣繼續下去,只是他漸漸開始無法控制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憤怒、也無法控制的行爲,他將背脊貼在冰冷的牆壁上,想讓自己冷靜一下,透過對面的窗戶玻璃,張海模糊的看見,一張不屬於自己的臉正漂浮在自己臉前,一點點緊貼了上來,那張臉有着鼓鼓的眼睛,紅紅的嘴巴,白森森的牙齒!
小鬼面具?!
張海想明白了什麼,不錯,自從得到了那張面具,自己就變得有許多異常,難道是面具真的有某種特殊的作用,正在試圖改變自己?張海不想成爲面具的傀儡,他奔回教室,想取出那張面具扔掉,但剛剛從書包裡取出面具,教室後門外閃過兩個依偎的身影,讓張海腦海裡又是一蒙,餘倩?
那另外一個同她靠在一起的人又是誰?張海呼吸變重,一個念頭竄了出來,有人想要奪走他的餘倩,奪走他的所愛,不可以,自己已經快要失去所有了,不能夠再失去所愛的人,張海猛烈搖頭,抓起面具,跟隨兩條身影上了天台。
微斜的日光裡,天台空地邊,兩個身影靠的更近,一個身材勻稱的高個男生輕輕擁住餘倩的肩膀,將她的額頭靠在自己胸前,目光溫柔:“餘倩,你知道嗎?我等這一天,等了兩年了,我也暗戀了你兩年。”
“我知道,但父母跟我說過,以學習爲重,所以我一直
沒有接受你。不過,馬上就要畢業了,我不想再欺騙自己,徐翔,我喜歡你。”
徐翔高興的大叫一聲,將餘倩高高的抱起,迎着天台的微風轉了許多圈,讓他們兩人的快樂隨風盡情流露,但他們並不知道,此時此刻,天台另一端,一雙目光正惡狠狠的望着兩人。
張海在看,張海也在掙扎,內心的掙扎。這三年來,餘倩一直沒有接受過同任何人的約會,張海幻想過,她對自己是有好感的,只是因爲學業,她還在等待,張海不止一次幻想兩人夕陽下,牽手散步的場景,是那樣的美好。但現在,這所有關於愛情的一切,都隨着方纔餘倩和徐翔的對話破碎了,她愛着另外的人。
張海動了,想着兩人挪動了一步,他的雙眼微微鼓起,嘴巴緊緊抿住,透出鮮紅的色澤。
夕陽照耀下,另外一張青綠的面孔浮現出來。
第四章 絕望的憤怒
張海像是獵食的豹子從陰影裡跳了出來,一巴掌推到了徐翔,轉而緊握住餘倩的手腕,餘倩被出現的張海嚇了一跳,驚訝說:“張海,怎麼是你?你做什麼?”
徐翔從地上爬了起來,剛起身就又被張海一腳踹倒在地,徐翔低呼一聲,動彈不了了。餘倩看着面容扭曲的張海,想要甩脫他的束縛,同時大聲叫着:“張海,你放開我,快點放開我。你瘋了嗎?”
“沒錯,我是瘋了。”張海的臉誇張的顫抖,像是有人用力的扭壓,他將餘倩一把拖到自己面前,兩人背對着天台膝蓋高的低欄。
“餘倩,你知道嗎?三年了,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了你。我一直在默默的守護着你,三年裡,我將我可以有的每一點關懷和問候都給了你,所有人都看在眼裡,他們在笑,在等着看我的笑話,但我卻相信你不會辜負我,你不是一個只看重外在、看重那些浮華的女人,我等着你,等了你三年。你呢,最終還是像踢掉一堆爛泥一樣甩掉我,和他在一起了,餘倩,我好恨,好恨……”
餘倩感覺張海的力氣在變大,她的手腕已經漸漸失去了知覺,只是任由張海握住。
“你究竟要幹什麼,張海?”
張海拽着餘倩向天臺邊緣走了幾步,兩人已經走到沿邊,似是看到了天台上不尋常的兩人,下面聚集起了大量學生,幾個老師也奔向天台,張海盯着下面,微微側過臉說:“既然得不到,我就毀掉它。餘倩,我要跟你一起跳下去!”
餘倩震驚,目光望着張海,流露出許多錯雜的色彩,但慢慢她平靜了下來,輕輕說:“張海,這許久以來,你對我的心我又如何不明白,只是在愛我同我愛之間,我不能欺騙自己。如果這對你造成了傷害,我只能對你說——對不起。”
餘倩說着,閉上了眼睛,身體在風中微微抖嗦,但已不再抗拒。
張海聽到餘倩的話,心口涌出一股莫名的感動,她是想同我一起死嗎?張海鼓脹的目光低垂下來,他將牙齒咬的滋滋作響,心中深藏的良知涌了出來,自己,真的要這樣做嗎?
臉上癢癢的,像是有人在用頭髮瘙癢着自己的臉,是它!那張面具!張海回頭去尋找,自己帶上天台的面具果然消失了,不,它沒有消失,而是覆蓋在了自己的臉上。
張海想要控制自己,但身體裡屬於自己的東西正在迅速的退卻,像是被一層層的剝離、消失,那張面具正在腐蝕着自己,張海不由控制的拉着餘倩再向前一步,而再走一步,他們兩人面對的只有——墜落!
張海的一隻腳已經踩在空中,霎時間腦中原本錯雜的線漸漸解開了,餘倩只是選擇了她愛的人,而自己愛她,就一定得讓她也必須愛自己嗎?餘倩,錯了嗎?或者,是自己走了極端。張海的眼皮跳動,他明白自己走上了一條完全錯誤的不歸路,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那張——面具,自己最應該拿出勇氣來痛恨的並不是眼前無辜的餘倩,而是它!
張海覺得心頭熱熱的,許多年來,第一股屬於自己的勇氣和憤怒充斥在胸懷裡,他凝聚起身體裡的力量,猛地轉身,將餘倩在墜落的瞬間推了出去,同時,張海狠狠的撕扯起自己的臉孔。
餘倩驚愕的被推回到天台上,眼中張海如同一隻失去了根線的紙鳶,在他落下的最後一幕裡,餘倩震驚看見,張海正在將自己的臉撕扯的支離破碎,血光飛濺裡,她恍惚看到一張 青綠的面具脫離了張海的身體,遠遠的飄向遠方。
故事,結束了。
黑暗裡,林淼蜷縮的身影躲在一個黑沉沉的垃圾堆後,不遠處,宿酒的繼父又舉起拳頭打着試圖阻攔他的林淼媽媽,林淼媽媽低頭默默承受着一切,她只是哭泣:“求求你放過她吧,她還只是個孩子啊。”
“屁話,孩子就懂得跟我頂嘴,長大還了得,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訓這死丫頭。林淼,你趕緊給我滾出來,否則永遠別想進我的家門。”
林淼強忍着淚水,她握着小拳頭,但他知道在繼父面前,自己的力量是何其的不堪一擊,自己沒有力量和勇氣去結束這個惡魔。
林淼抱緊了雙臂,黑暗的池子裡,一抹青綠色的亮光詭異的亮起,那是一張從不被人注意過的小鬼面具——
故事,繼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