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諸葛
“寵帥,江州已入囊中,我們應該趁熱打鐵,引兵直搗成都!”甘寧敞着衣襟,赤腳站在船板上,傲指前方的航道大聲道。
“興霸,飯要一口一口吃纔是,現在你的任務是迅速沿江溯上,搶在魏延撤退之前佔領江陽,只要堵住了這裡,魏延就跑不了了。”高寵顧盼揚眉,環視左右意氣風發。
武有甘寧、文聘、丁奉、傅彤、淩統,文有徐庶、劉曄,再加上新降的嚴顏、張嶷,以這樣的實力進攻蜀中雖然不是最強的,但卻是最有成效的,一直以來,高寵奉行的都是寸土必爭的方略,有了土地纔會有擴張的資本,他最不願意見到的就是前門驅虎、後門進狼的情況。
“寵帥放心,這一次我們管教魏延無路可退!”丁奉聽得痛打潰敵的任務落到了自己的頭上,興奮得差一點跳了起來。
高寵正色道:“承淵切不可大意,魏延與我們相鬥多年,彼此間知根知底,其用兵滑如泥鰍,可不是那麼好抓的。”
江陽,位於是沱水匯入長江的入口處,古人一般稱水北爲陽,在兩千多年前,夏商時這裡屬梁州之域,周代屬巴國轄地,周慎靚王五年春,惠文王派張儀和司馬錯滅巴、蜀,同年設置巴郡,轄包括江陽在內的大片土地,漢景帝時,江陽分屬益州健爲郡所轄,劉備佔益州,分江陽獨立一郡。
在得知嚴顏投降的消息後,魏延正如高寵所料想的一樣,迅速撤退到了江陽固守,儘管丁奉日夜兼程,但還是稍稍晚了一步。
“真是邪了,這魏延怎麼這般奸滑,跑得比兔子還快!”丁奉瞪着通紅的眼睛,不甘的死盯着江陽城上飄動的敵方旌旗。
“他要是沒兩下子,又怎麼能夠和我們鬥這麼久?”在丁奉身後,傳來甘寧堅實有力的腳步聲。
“都督,怎麼辦?這回我可大話都說出去了,到時拿不下江陽,豈不被傅彤那小子笑話。”丁奉氣得直搓手,自上一次輸給了傅彤之後,丁奉就希望能有朝一日挽回面子,想不到機會來了,卻又要錯過了。
“哼,傅彤——,恐怕所有江陵軍的士卒都在暗暗偷笑呢!”甘寧悶聲道。
“都督,我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用艦炮強攻城池,我就不信打不下來。”丁奉諫議道。
甘寧喟然嘆息道:“現在水位大落,江陽守軍居高臨下,我們的艦炮就算能打到城上,也沒什麼威力,實在沒有辦法的話,我們也只好強攻了!”
建安七年六月二十六日,退守的魏延與高寵軍前鋒錦帆軍激戰江陽,丁奉披甲持刀率三千精兵試圖強登城池,但數戰均告失利,丁奉亦在攻城過程中被敵亂箭射中,至二十八日,見強攻損失過大,甘寧只得命令全軍退守符節,等待高寵主力到來。
與此同時,深知此戰攸關的劉備也聚集了全部可以調動的兵力共計二萬二千餘人出成都,沿沱水增援江陽,七月二日,高寵軍出戰,張嶷請令以輕兵挑戰沱水對岸的劉備主營,劉備假子劉封出戰,數十合後,張飛引軍自側冀殺出,高寵遂以甘寧抵敵,雙方殺聲震天,由午時殺至黃昏,猶自不分勝負,當夜,魏延乘天黑率一部襲營,又被奉命巡守營寨的嚴顏擋下,由此,高寵劉備兩軍在沱水下游的狹長地帶形成對峙的局面。
沱水東岸,高寵主帳。
除去正負責着巡營任務的傅彤外,高寵軍西征諸將一應到齊商議破敵之策。
“戰事膠着,大家有何良策?”高寵問道。
“寵帥,劉備屯重兵於沱水以西,與江陽的魏延形成相互呼應之勢,我軍若攻江陽,則劉備可救之,若攻劉備主營,又有魏延牽制,此兩難之局也,不如先分兵襲取沱水中游的重鎮漢安,切斷劉備軍與成都之間的聯繫,這樣一來劉備軍糧無繼,必然崩潰。”徐庶諫道。
滲透到蜀中各地的間作爲徐庶提供了豐富的第一手資料,吸取了宛城知己不知彼的教訓之後,徐庶這一次是有備而答。
“寵帥,軍師好計策,這一次我甘寧一定不負重託!”甘寧擊掌道。
高寵稍一沉吟,搖頭道:“興霸勿急,這一次事關重大,我要親自出徵,留守大營的任務我就交給軍師和仲業了!”
文聘大步踏出,沉聲道:“寵帥旦有差遣,聘定當萬死不辭,若身尚能立,定保得大營不失。”
文聘爲人與甘寧大不相同,甘寧勇猛無畏,凡有戰功必爭先於前,而文聘則性情持重,若高寵不下命令,他一般不會主動請纓,而一旦接令,則一定全力以赴。
“我等走後,仲業與軍師多多商量,切切保重!”高寵關切的上前,握住徐庶和文聘的手囑託道。
豎日,高寵採納徐庶之計,留文聘軍謹守營寨,在嚴顏、張嶷的指引下,他親率錦帆軍和親隨宿衛共七千餘將士攻襲沱水上游的漢安,試圖以此切斷劉備軍與成都的後勤聯繫,從而打破戰事僵局。
可惜,並不只有徐庶一人看到了漢安這個事關雙方生死的要地。
就在高寵引軍向漢安進發的同時,在沱水的對岸,也有一支五千餘人的軍隊在向漢安急進,統領他們的將領是蜀郡太守法正和振威將軍呂乂。
東州兵——,這一支在討伐趙韙叛亂時發揮了重要作用的僱傭性質的軍隊被劉備緊急派往漢安,向劉備提出這一諫議的正是諸葛亮。
西岸的劉備軍臨時軍帳內。
“主公,高寵遠道而來,被阻於江陽一帶日久,對其越是不利,這幾日敵方挑釁次數比先前少了許多,我以爲其中必有陰謀。”諸葛亮坐在劉備的下首,品了一口從南中運過來的紅茶,說道。
劉備憂心道:“軍師說得是,通過這些天的撕殺,我已認識到雖然我軍在兵力上要稍佔優勢,但論及戰鬥力而言,比之訓練有素的敵卒還是差了不少,現在我們所憑藉的是地勢上的優勢,要是這一優勢不在了,戰況可就不妙了,依軍師看,我們的佈防還有什麼地方有疏漏嗎?”
就雙方的兵力對比看,劉備一方,增援江陽的軍隊中,劉備主營有二萬二千餘衆,加上魏延軍原有六千餘衆,總兵力上有二萬八千餘人,高寵則擁有甘寧、文聘兩支水師計二萬餘人,加上淩統的三千宿衛和嚴顏的三千降兵,合計兵力達到了二萬六千餘人,除去守衛補給線的約二千士卒外,高寵可以直接應用在一線戰場上的兵力總數有二千四千餘人,和劉備幾乎不相上下,不過由於士卒素養上存在不小的差距,劉備的蜀軍戰鬥力卻要弱了一籌。
諸葛亮自信的笑了笑,示意左右侍從展開案上的地圖,然後指着圖上一處地方道:“主公你來看——,就江陽當前的對陣態勢看,我們以倚角之勢抗敵,是佔了勝勢,但是,如果我們把眼光投向江陽的後方,就能看到這裡已成爲我們最大的弱點。”
劉備順着手勢看去,臉色倏變,不自禁出聲道:“漢安——!”
“不錯,正是漢安,這裡是成都至江陽的水路要衝,我軍幾乎所有的輜重供應都是要經這裡轉運過來,萬一這裡被高寵襲佔,則我軍不戰自亂矣!”諸葛亮收斂起笑容,神色凝重的說道。
“漢安確實重要,光武帝時大將岑彭征伐公孫述,就是截斷了公孫述軍的糧道才得已一統巴蜀的——!”劉備道。
“主公,事關天機,此話不可再說,以亮之見,可遣法孝直統御東州兵增援漢安,孝直爲人機智有略,處事決斷,正是合適的人選。”諸葛亮豁然站起,大聲的打斷了劉備的話頭。
劉備被諸葛亮一句話驚悟,當年岑彭攻蜀,今日高寵也是攻蜀,若是把兩件事作類比,那豈不是劉備就是當年的公孫述?想到這裡,劉備心中就如吃了一隻蒼蠅一般,萬般的不舒服。
“一切就照軍師所說的行事!”劉備神情難看的叫過參謀,吩咐道。
七月七日,在一場比拼時間和速度的較量中,行軍距離更近的劉備軍搶得了先機,法正依靠着對地理情況的熟悉,沿近道搶先佔據了漢安,等到高寵馬不停蹄的趕到時,城頭上林立的刀槍讓充盈着一腔熱血的江東士卒如同被猛然潑了一盤冷水。
“寵帥,怎麼辦?”嚴顏問道。
高寵翻身躍上馬背,持起鞍上長矟,沉聲喝道:“攻城,有後退者,斬立決!”
旌旗飄飄,如潮水般整齊前進的江東軍卒在高寵的指揮下,分批次有條不紊的向着漢安城垣猛攻,經過一個多時辰的激戰,漢安城外的守軍悉數被殲,法正見野戰不利,急忙命令部卒全部退入城中固守。
七日至九日,連續三天時間,高寵率軍對漢安城開始了不間斷的進攻,至九日午時,甘寧率五百死士突入城池一角,兩軍隨後轉入更加殘酷激烈的巷戰。
十日,正當高寵軍稍稍取得一點優勢的時候,劉備軍押運糧草輜重的一支步兵在都鄉侯李嚴的率領下趕到漢安,李嚴這一部多由梓潼郡一帶的山民組成,人數有三千餘人,雖然整體作戰能力不強,但卻射術精湛,雙方一戰之下,不及有備的高寵軍吃了暗虧。
本已絕望的東州兵得悉有援兵趕到,軍心復振,法正、呂乂乘機下令部卒反攻,戰事逶迤至十一日夜,高寵見再戰下去也難有成果,只得暫且退出城外。
就在漢安惡戰的同時,下游的沱水東岸,劉備在得悉高寵離開主營之後,於八日晨出動一萬五千人猛攻文聘據守的大營。
文聘兵少,在與徐庶相商之後,決定謹守營寨不出,劉備遂遣張飛引軍踏營,激戰半日,張飛徒勞無功棄下數百具屍體悻悻回撤。九日,劉備遣南陽陳震爲說客,往文聘大營說降,結果遭到文聘嚴詞拒絕,惱怒之下,劉備竟下令將先前俘虜的幾十名高寵軍士卒帶到陣前斬首示衆。
望着曾經的同伴被捆綁在眼前,然後又被血淋淋的砍下頭顱,營中將士一個個義憤填膺,性烈的傅彤更是怒不可遏,他從俘虜營中同樣帶出數名劉備軍戰俘,準備以血還血,爲死難的兄弟們報仇。
“傅彤,你給我住手?”文聘厲聲攔下傅彤押解的隊伍。
“將軍,你不要攔我,劉備他殺我們的弟兄,我也殺他們的。”傅彤衝動的揮動着拳頭,吼道。
“以殺止殺,我們豈不和他們一樣了嗎?你忘記了寵帥頒佈的軍律了吧!”文聘大聲道。
在豫章起事之初,高寵勢單力孤,爲最大可能擴張實力,曾制定下不虐殺俘虜的律條,由是這個規定,象甘寧、淩統、呂範、賀齊等一衆降將及其部曲都得到了重用,這一點上,文聘的體會也是尤深。
“嘿,可是——!”傅彤不甘道。
“劉備襲營在即,你不去帶兵巡視營寨,卻徒逞一時意氣,誤了大事,可別怪我無情!”文聘見傅彤還在猶豫,突然厲聲喝斥道。
“你們幾個把這些人都帶下去,其它的都跟我到前面去!”傅彤見文聘發怒,心下也是一驚,以文聘的脾氣,極少有喝斥下屬的時候,更何況傅彤與他的交情非同尋常。
十二日,得悉下游主營遭到劉備猛攻的高寵不得已黯然退兵,這一次奔襲漢安的計劃在劉備軍的嚴密防禦下,執行的極不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