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不知做過多少次的同一個夢。
蕭帆不知第幾次夢見這兩個人了,一個堅實沉穩的中年男子,一個清純美麗的碧眼少女。
這是兩個白種人,從不知哪一天起就不斷地出現在他的夢中。蕭帆發誓自己不曾見過他們,但這兩人的形象就是那麼神奇地在腦中揮之不去了。兩人每次出現身後的背景也在不斷變化,有餐廳,有遊樂場,有繁華的街道。蕭帆很早起就沒了家人,卻十分神奇地從這兩個人身上感受到了那似乎只應該屬於家人的親切。
但今天極其不同尋常。
和一般的夢一樣,蕭帆總是在自己醒後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一個夢,睡眠狀態下對自己做了夢是全然不知的。但今天,他的腦子似乎突然被什麼人猛拍了一下,忽然之間就想起了面前對他微笑着的兩人是夢境中的人物了。幾乎就在他想起的同一刻,天空褪去了原有的藍色,大地出現了裂紋,世間萬物都裹在了一起,旋轉了起來。
而蕭帆,則如同一個旁觀者般,驚訝地看着這一切發生。
一聲機械化的聲音彷彿是從自己腦海的最深處傳出的:“來自地球的蕭帆,佈雷德喬伊,你將接受試煉。”
湛藍的光充斥了視野,成爲了蕭帆眼中的萬物唯一的色澤。然後他感到天旋地轉,冥冥之中似乎傳來了滾滾雷鳴……
然後和無數次夢境一樣的結局醒來。
蕭帆醒來後,並沒有像平常一樣去回味剛剛的夢,而是瞪大了眼睛,吃驚地打量着周圍的一切。他發現自己正穿着一件實在沒什麼品味的條紋衣服,他很花了一會兒才認出這是病號服。然後是雪白的被單和光得能反光的地板,這一切都告訴了他他正作爲一個住院病人躺在某醫院的病房裡。
蕭帆拼命地回憶了自己有沒有遭遇什麼意外之類的,結果當然一無所獲。
他注意到了自己右手中指上的一枚戒指。這是他曾見過的所有戒指中最爲精緻的一枚了。指環不知是由什麼材質打造,總之是一種鋥鋥發亮的金屬。中心似乎埋入了某種深藍色的寶石,但你就算把眼睛貼上去也無法從黯淡的透明屏障上看見裡面藏了什麼。
蕭帆前世是看過一些美漫的,他記得這玩意兒好像是DC的七燈裡的藍燈戒指來着?或許是個精緻的模型?
病房外響起了腳步聲和談話聲。蕭帆隱約聽出那是英語,心中頓時有些緊張了。自己英語水平實在不怎麼樣,假如周圍都是老外要怎樣向他們瞭解情況?
一聲機械音響起,直覺告訴他是這枚戒指發出來的:“翻譯功能啓動。”
門外出現的兩個身影更是讓蕭帆嚇了一跳他夢裡的那個中年大叔和少女!
女孩看見坐起身的蕭帆,就如觸了電般震住了。雖然在夢中見過許多次,此時面對面見到這個少女他才驚訝地發現,這個女孩是他一輩子見過最漂亮的姑娘了。她皮膚白得不帶一絲瑕疵,碧色的眼眸如一口清泉,還盪漾着微波,可愛的雙馬尾僅僅是遠遠看上去彷彿就有幽香撲鼻而來。
蕭帆一時啞住了,呆在那裡說不出話。那女孩卻忽然之間撲了上來,摟住了蕭帆,抽泣了起來。少女身上淡淡的體香和肌膚的輕柔都讓長到二十歲從未親密接觸過女生的蕭帆一時手足無措。
“哥哥……你終於醒了……”她抽泣着。
蕭帆更嚇得不明所以了,自己什麼時候有個白人妹妹了?而且她說得是英文,爲什麼自己聽起來這麼自然?莫非自己不知不覺間水平已經大幅拔高了?
戒指又對他的腦子說:“菲茜婭喬伊,妹妹。”
什麼?
中年男子也露出了笑容,拍了拍蕭帆的肩膀,眉宇之間透出掩蓋不住的喜悅之情。
“艾布特喬伊,父親。”
蕭帆明白了什麼。自己穿越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罪魁禍首十有八九就是這枚戒指。自己現在這具身體的主人是佈雷德喬伊,眼前這兩人就是自己,或者說這個佈雷德的家人。
但是這也是他僅有的信息了。
“那個……”他猶豫了一下,問道,“我之前發生了什麼嗎?”
艾布特回答:“你被閃電劈中了,孩子。”
“閃電?什麼時候?”
“九個月之前了。”菲茜婭接過話,摟得更緊了,“醫生說你永遠醒不來了,我以爲……”
很快,醫生就接到了蕭帆,或者現在應該叫佈雷德,醒來的消息。對他身體進行了一系列精密的檢查。
手裡拿着檢查報告,那個戴着老花鏡的醫生將幾頁結果翻來覆去,不停地調整着那厚重的鏡框在鼻樑上的位置,讓人看着就不禁替他鼻子的負重擔心。
“真是不可思議……”老醫生嘀咕着,“這理論上是不可能的,可是……畢竟是發生了。”
在一旁聽着結果的三人都緊張了起來,生怕他說佈雷德患上了什麼不治之症。
老醫生不緊不慢地放下了報告:“理論上在病牀上躺了九個月你的肌肉都應該萎縮了,應該行動困難纔對。不過你居然現在就能下牀行走,而且身體異常地健康……”
菲茜婭向老醫生投去了滿盛着期盼的眼光:“這麼說……”
“嗯,理論上可以出院了。”
菲茜婭歡呼了起來,抱着哥哥搖來搖去,父親艾布特也掩飾不住高興地抹了一把嘴,衷心地露出了笑容。
這時,佈雷德心底不知何處升起了莫名的感動。他前世七歲父親就拋下了他和母親,母親十一歲時病故。舉目無親的他早已淡忘了親情是怎樣的,也很久沒有人會爲他如此衷心地慶賀了。或許擺脫過去那籠罩着不幸的人生來到這裡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收拾了一下行李,三人就出院了。
走在街上,佈雷德先確定了自己正身處紐約曼哈頓。放眼望去,面前盡是陌生的街道,他只能儘量默記着經過的每一條街道。一路上父親一直在身邊對他嘮叨着,儘管許多事他都一頭霧水但卻沒有說出來,他不希望這兩個人發現自己和他們過去的兒子和哥哥有什麼不同。
他也試着研究了一下那枚神奇的藍燈戒指有沒有什麼特殊的功用,比如飛行、釋放能量罩之類的,很可惜,那精巧的外殼下全然沒有光澤,看不出有什麼超乎尋常的功能。
經過一個轉角,三人在紅色的交通燈前停了下來。艾布特繼續在他耳邊說着:“你同學也都很擔心你,不久前還一起來看過你。你最好也通知一下他們你康復了。”
同學?這麼說這個佈雷德喬伊過去還是個學生?
佈雷德頓時頭大了。他前世初中都沒讀完就沒再摸過書本了,現在要從回到正常人之間學習談何容易?
就在他如是想着的時候,交通燈由紅轉藍。活潑的菲茜婭第一個跳了出去。
刺耳的聲音傳入了衆人的耳朵中,似要撕裂耳膜一般。那是,輪胎與地面急速摩擦發出的聲音。黑色的轎車從轉角處飄移着滑出,車頭正指着菲茜婭!
佈雷德覺得腦子裡一切雜念在一瞬之間都停住了,只剩下了最後一個活着的念頭:“她不能死!”
隨着念頭一動,他的瞳孔猛一收縮,周匝的一切似乎都被定格在了這一刻。菲茜婭驚恐地轉頭望向了急速駛來的汽車,高速轉過來的車被定在了那個位置以比蝸牛還要慢上不知多少的速度一寸一寸地挪動。行人的腳步都被定住了,路邊建築上的巨大鐘擺錶盤上旋轉着的秒針也被神秘的力量按在了原地動彈不得半分。
就像水閘堵住流水,有什麼東西止住了時間的流動!
這一刻,佈雷德卻突破了時間。他以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衝了出去而周圍的一切還是沒有動起來。他摟住了靜止的菲茜婭,抱着她撲倒在一邊的人行道上,那輛打着滑的汽車這纔在一聲更加刺耳的剎車聲中停下!
佈雷德驚訝地坐起身,看着自己的手,如同在看陌生人。
“我剛剛……有多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