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近黑的天穹下,大朵大朵的雲飄過,透過刻海棠的窗櫺,可以看到外面凜冽的風。秋日的夜空黑暗而安靜。
而在這大風中,客棧的一間小屋裡卻亮着暖黃的光,空氣中氤氳着濃重的水汽,循着水汽便看到一個少女光潔的美背。
肌膚那樣潔白,一滴水亦掛不住,那白的燈光下簡直晃人的眼睛,趁的周圍木的傢俱,瓷的杯具竟都不是真的了。
木桶裡鋪滿了紅色的花瓣,那紅那樣的豔,越發趁的她膚如凝脂。桶中麗人的烏髮鋪撒在水面上,呈着驚心動魄的美。一雙眼睛在水汽中含山含霧,美的驚人。
但是,就是這樣美的像幅畫的圖,卻被一陣破風聲打破。
窗櫺裡竟憑空的跳出來了一個人,那動靜嚇得桶中佳人頓時花容失色,正想開口叫出聲,卻沒料得已被那人用手捂住口。
佳人的眼睛裡生出了幾分害怕,霧氣瀲灩的,像是一個誤入陷阱的麋鹿。
待得擡眸看得闖進來的賊人,卻是個二十來歲的少年,穿着黑色的衣服,眼神晶亮,看上去就像是個一個跟你一起長大的大哥哥一樣,帶着少年的稚氣,並不像是兇狠的賊人。尤其是他此時臉上生起了層層的暗紅,甚至連耳朵尖都紅透了。捂着她嘴巴的手散發的熱度簡直要把她灼傷了,顯然是對於眼前的場景亦覺得十分尷尬。
蘇袖袖不能說話,只用眼睛哀哀的看着他,示意他放手。
那少年長這麼大,哪裡見得過這樣冰膚玉骨的女子,況且這個少女身無寸縷,他只覺手腳怎麼放都是不對的,看得她這樣的眼神,便支支吾吾的道:“我放開你,你不可許叫啊。”
蘇袖袖忙點頭如搗蒜。
那少年想了想,還是不放心,用劍在她的脖子上比劃了下道:“:“你若是開口叫人,我便把你殺了。”那劍在月光下發着點點寒光,讓人心頭生寒。
蘇袖袖又怯怯的點了點頭。
她能感覺的到他的手慢慢的從她的嘴巴上拿開。她想叫人救她,又怕他手裡的劍,只將自己的身體更沉入水裡幾分,用手無力的環着自己的身子,好像這樣就能安全幾分一樣。
那少年背過身,輕咳了一聲道:“我只是躲追兵,不是故意驚惹姑娘,一會就走。”
她擡頭看了那少年一眼,只見他的衣服已經被血浸溼了,那血還是往地上滴滴的留着,顯見的是受了重傷。
蘇袖袖尚未開口回答,便聽得外面傳來腳步身,那鞋釦在地上的聲音越來越響,那聲音彷彿是敲在少年心上的催命符,他的臉色越來越白。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近,蘇袖袖清楚的聽到婢女的喝斥聲:“大膽!玉虛宮聖女的屋子也是你能隨便闖的!”
那少年聽得玉虛宮聖女這幾個字,陡然一驚,看着蘇袖袖的眼神裡也有了幾分審視。闖蕩江湖的人幾乎沒有不知道玉虛宮的,玉虛宮的宮主武功獨步江湖,爲人俠義。不過他卻沒有想到過玉虛宮聖女竟是眼前這樣一個十六七歲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少女。
那些身穿黑色盔甲的侍衛們聽得這個名號,原來臉上那凶神惡煞的表情也收斂了很多,他們拱了拱手,恭恭敬敬的道:“原來是聖女,深夜驚擾,真是抱歉。不過我們實在有命在身,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話雖說的好聽,言下之意卻是要硬闖了,蘇袖袖咬了咬牙,看着那個黑色的少年道:“你蒙上眼睛。”
說完便怯怯的伸出了雙藕臂將放在紅漆小桌上的衣服拿到了桶裡慢慢的穿戴了起來。
那少年微微遲疑了下,便照着少女的吩咐做了。他大約已經明白少女的意思了,果然等他蒙好,那少女便讓他躲到了浴桶裡。那浴桶一個人的時候空間倒算是敞亮,可是他一進來,便侷促起來,他已經儘量的將身體蜷縮起來,可是還是難免碰到少女,只覺接觸到的皮膚細滑柔嫩,倒像是棉花糖一樣。
外面侍衛的“得罪了”的聲音剛起,門便被推開了。
濃重的水氣,少女溼漉漉的頭髮,一切都在昭顯着他們的打擾。蘇袖袖非常給面子的尖叫了一聲,那聲音尖銳難聽,劃破寂靜的黑暗。那少年心想,原來無論長得多美的少女叫起來卻是同樣的難聽。
那侍衛忙又道:“驚擾聖女了,實在是小人的不是。只是敢問聖女,有沒有見過一個黑衣的少年?”
蘇袖袖臉色鐵青的斥道:“別人我沒見過,只見了你。你是不是不想要命了。玉虛宮的聖女絕對不是任由你欺負的!”
那侍衛再也不敢說什麼,唯唯喏喏的告退了走了。
待了侍衛走過。蘇袖袖收拾好,那少年認認真真的道了個謝。
蘇袖袖很是溫柔的對他道:“不用謝。”
那少年微微的怔了怔,語調溫柔的道:“也對,大恩不言謝。姑娘對我的救命之恩我一定不會忘記的。他日,姑娘有什麼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再所不惜。”
蘇袖袖依舊是笑,她穿着衣服很是繁複。寶藍色的裙襬底下繡着層層疊疊牡丹花,如意扣精緻的從下排到下。約束腰,蔥蔥指。她蓮步輕移走的他的面前,直視着他的眼睛道:“不用他日,你以後就跟着我做我的侍衛好了。”
那少年皺了皺眉道:“我還有心願未了,不能長久的陪在姑娘身邊。”頓了頓,他又道:“姑娘有沒有什麼別的要求,我一定盡力幫姑娘。”
蘇袖袖歪着頭,一派單純:“我貴爲玉虛宮聖女,而你卻是一個亡命之徒,你覺得我有什麼是得不到,一定要你幫我的?”
那少年面有羞色的道:“姑娘身邊高手如雲,也不差我一個。”
蘇袖袖點了點頭道:“我是不差你一個侍衛啊,可是你卻差我這個主子。追捕你的可是當今權勢滔天的曹大人,你不在我身邊,去了外面,也許很快就沒命了。”
那少年摸了摸脖子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蘇袖袖看着他被陽光曬得成蜜色的面孔道:“你的命既然被我救了,自然就是我的了。”
那少年於是沉默着不肯說話。眼前的這個少女的邏輯實在很難溝通。他如今揹負着血海深仇,哪裡有時間跟她在這裡玩些小孩子家的胡鬧。她救了他的這份情他不會忘的,等到他報了仇,自然會想辦法來還她這份恩情。當下就想施展輕功離開這裡。
可是畢竟身上的傷太重了,剛運功,只覺身上像萬千針紮了一樣痛,他咬着牙,不肯發出□□聲。
蘇袖袖看着他那個樣子,並不上去關心他。其實自打他一進來她就知道他是如今天下最灸手可熱的李榮浩,太阿劍就在他的手裡。若不是爲了太阿劍,她怎麼肯救他。
他如今身受重傷,她倒要看到他往哪裡飛。
他本來站得筆直筆直的,可是如今眼前一陣陣發暈,腳軟的不足以支撐他的身體,只能用一隻手去扶了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