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日之前,李榮浩從來沒想過自己在抓魚方面有什麼天賦。母親對他的要求非常嚴格,每天起來除了吃飯就是練劍,陪着他的只有那把劍。冷冰冰的劍,即使抱着用體溫去暖也暖不了的劍。劍聲是陪伴他的音樂。
他沒有朋友,也從來沒人跟他說話。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身上的血海深仇,他活着的意義就是替他們全家三百七十口人報仇。
他的劍術武功是用來殺人的。今日,他卻要用這些來抓魚,他一隻手握着削尖了的樹枝,目不轉眼的看着游過去的魚。最開始的時候,是很難抓到魚,慢慢的摸到了訣竅,竟真的被他抓了好些魚上來。
蘇袖袖見到那些魚,眉開眼笑的。她帶着崇拜的眼光看着李榮浩道:“真沒想到你抓魚這麼厲害。你看,你這麼窮也不怕了,娶了媳婦實在養不起的話可以給她抓魚吃嘛。”
李榮浩本來不想與她計較,不過是個姑娘家,但是她張口閉口的窮小子,實在煩人的緊。他抿了抿脣,瞪着她道:“那你大字不識也不用擔心了,可以讓你夫君讀給你聽。”
蘇袖袖氣急敗壞,雙眼恨恨的瞪着他。
李榮浩看到她那個樣子,心裡彷彿吃了蜜一樣甜,他架起了火堆烤起魚。
火光將他的一張臉映得暖黃,他的雙眸就像潭水一樣清澈。蘇袖袖看着他問道:“你的太阿劍裡有沒有什麼秘密?”
李榮浩眉目不動,不解的看着她道:“你說什麼?”
蘇袖袖開門見山的問:“曹將軍處心積慮的要得到這把劍,我想它一定不只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這麼簡單。寶劍最多隻能殺人殺的快一些,以他今日權勢,根本無需一把寶劍助威。”
李榮浩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樣子,笑了笑道:“你倒是問的很直接。”
蘇袖袖道:“因爲我現在身體不舒服。旁敲側擊是需要廢腦子的嘛。我懶得動腦子了。我們現在這個處境,有可能一輩子都困在這裡了。你告訴我我又不會告訴別人。”
李榮浩抿了抿脣道:“我答應過娘,不會輕易告訴別人的。”
蘇袖袖冷笑了一聲,心想倒還很謹慎。她也不生氣,只是看着火架上的魚。
李榮浩的目光望着海的那頭,有些憂心的道:“不知道姆媽和輕藍那邊怎麼樣?”
蘇袖袖哼了一聲道:“明明是你姆媽和輕藍,還有萬大哥嘛。是三個人!你就只問兩個人。”
李榮浩低着頭不說話。跟蘇袖袖這種人實在是很難說到一塊去。他總不能一句話說三個人吧。萬三千跟着輕藍和姆媽,要是沒事肯定都沒事。要是出事也肯定是一塊出事了。
蘇袖袖看着他憂心忡忡的眉目又道:“你別想那麼多了。整天想東想西的要累死了。大家都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盡了人事,無愧於心就好。剩下的看天命嘍。”
李榮浩的拳頭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蘇袖袖看得出他的痛苦。他的聲音有微微的喑啞:“是我沒用,保護不了姆媽周全。”
蘇袖袖白了他一眼,實話實說的道:“吶,人本來是可以活的可以很快樂的。就是你這樣喜歡把什麼事情都往自己的身上攬,所以纔會有人被活活的壓抑死。人非聖賢,誰能無過呢。你不要想那麼多,活得太辛苦不是一件好事情。”
李榮浩的聲音就像是風裡面卷的落葉一樣顫抖蕭瑟:“我只有娘這一個親人了。”風吹在他的身上,衣袂翩飛,幾縷碎髮飄在頰邊,將他的五官襯的刀削斧刻般英俊。一切彷彿定格了一樣。
蘇袖袖歪着頭,想了想道:“其實我也算是你的親人啊。你看昨們同生共死過吧。以後你又多了一個親人。”
李榮浩嚥了咽口水,看着躺着的擠眉弄眼的她,心想這樣的親人有還不如沒有。
蘇袖袖又道:“算來也是你賺到了。我這樣國色天香的美人陪在你身邊,你真是燒了高香啊。”
李榮浩無奈的道:“這福氣實在太大了。我怕要了會折壽。等你傷好了。我們就離開這裡。”
蘇袖袖的目光移到了波濤洶涌的海面,上面漩渦與海浪,大風颳起的時候,驚濤百丈,彷彿要撕碎一切。大自然的兇險與不可測。他說的離開是什麼?最多是用樹林做一個小木伐。在大海的面前,無異於蚍蜉撼樹。根本不可能離開。只是今天兩人已經經歷過太多兇險了,蘇袖袖實在不想在他傷痕累累的心上再去添一道傷疤。
蘇袖袖傷好的時候,她的那件衣服已經餿得發味了。實在沒有辦法,她只好用樹葉給自己做了一身衣服。從遠處看過去,除了她那鴨羽般的黑髮,她整個人都綠油油,看上去像是一顆矮小的樹木。
李榮浩的太阿劍又用來砍樹了。蘇袖袖有的時候也會很同情這把寶劍。別的寶劍或是號令天下,莫敢不從,或是削鐵如泥,吹毛斷髮。只有它,在這裡跟幾顆樹糾纏不休。
李榮浩用太阿將樹枝一個個的削的圓滾滾白胖胖的。寶劍確實挺鋒利的,比一般的砍柴刀要好使很多。
寶劍觀察日記一:可砍樹,很鋒利。別的作用有待考察。
蘇袖袖幫他扯了樹上的藤條將那些樹幹綁在一起。不久,一個簡陋的竹筏就做了出來。簡陋到如果不告訴蘇袖袖那是個竹筏,單從外表看真不是那麼好判定。
看着那個竹筏,李榮浩長舒了一口氣道:“等明天一早,我們就出海。”
蘇袖袖走到他旁邊,手指在他的面前搖了搖道:“不是我們,是你。”
李榮浩看着她的目光像看怪物一樣:“你說什麼。”
蘇袖袖一蹦一跳的在草叢間跳躍着,神態還是慣長的悠閒:“你自已走,我不和你一塊。”
李榮浩的眉頭緊鎖着,盯着她問道:“爲什麼?”
蘇袖袖手指着遠方的大海。波浪壯闊,風捲浪起,千層雪滾,她的聲音有些低,聽起來無端的有些消沉:“這麼大的浪,你真的覺得一個破舊的竹筏可以過得去。怕只怕要葬身海底,我不想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
李榮浩當然知道出海是有危險的。但是如果不試一試,難道一輩子要困在這裡嘛?他還有血海深仇,還有姆媽要照顧,他絕對不能留在這裡。但是留蘇袖袖一個人在這裡實在是良心過意不去。他好意的勸她道:“你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你跟我在一起,我會保護你。”
真是十分溫暖的話。天邊那紅色的晚霞照着他,他的五官深邃,身姿筆挺,看上去也十分可靠。蘇袖袖忽然悠悠的嘆了一口氣道:“人是鬥不過天的。明明知道不可爲而爲之,我不是那樣的人。你自己走吧。萬一你能出海,再叫人來救我便是了。至於說保護嘛,你的武功還沒有我好。用不着你保護。”
她揚着小臉,神色驕傲。李榮浩的臉色也十分不好看,冷冷的衝着她道了句:“隨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