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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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小貝和丁夢夢隔着一張長會議桌坐着。在他們的身邊,各坐着一個男人。坐在姚小貝身邊的那個人在姚小貝坐在那輛加長轎車裡出現過,是姚小貝的離婚律師。

坐在丁夢夢身邊的男人開口了:“張律師,大家都是行內人,打開窗戶說亮話,你知道我們是有法律依據的!”

那個張律師看着他對面的這個男人,神情莫測高深,不置可否。

姚小貝看着丁夢夢,丁夢夢也面沉如水地看着姚小貝。

朱佩佩從遠處看丁夢夢,丁夢夢站在酒吧廳中間的吧檯裡調酒,花式調酒的手法點嫺熟了。朱佩佩眯着眼睛,感覺看到的丁夢夢出現了幻影,變成了一個和她師父小鈴鐺一樣的調酒大師,手法眼花繚亂!朱佩佩眨眨眼,定定神,向吧檯走去。

丁夢夢:“喝上癮了?”

朱佩佩:“姚小貝是不是還差一杯‘水漫金山’?”

丁夢夢:“你喝的太快,姚小貝如果喝第三杯‘水漫金山’,也是相隔四年。你卻在一夜間喝了三杯‘水漫金山’!”

朱佩佩:“我喜歡爽快!于飛三杯‘水漫金山’喝了多久?”

丁夢夢:“三天!”

朱佩佩:“我記得我欠你一個故事。”

丁夢夢看着朱佩佩。

朱佩佩:“我和于飛的情史。”

丁夢夢:“那不是你不可說的秘密?”

朱佩佩:“現在到了可說的時候了。”

丁夢夢給朱佩佩調了一杯“水漫金山”,遞給朱佩佩。朱佩佩呷了口酒。

朱佩佩:“水漫金山金山高,山外青山樓外樓。”

丁夢夢:“是傷感的味道。”

朱佩佩:“那時候你師父還沒有來,我是太子港的頭牌舞女,你一直問我爲什麼激流永退,聲譽鵲起之時退隱江湖,是因爲我在太子港碰到了喝第一杯水漫金山的于飛。他喝完了第三杯水漫金山後,我們分手了!那是我一段還未展開就結束的愛情!我窮我畢生之力就是想起死回生!”

丁夢夢看着朱佩佩。

朱佩佩端着酒杯,看着杯中酒:“原來第四杯‘水漫金山’,是這樣的味道。”

丁夢夢:“什麼味道?”

朱佩佩笑,不說話,放下酒杯,看着丁夢夢:“你爲什麼和姚小貝離婚?”

葉林看着胡海:“丁夢夢爲什麼和姚小貝離婚?”

胡海:“你瘋了吧!我表妹爲什麼和姚小貝離婚?你問我表妹去啊!”

葉林:“但我覺得始作俑者就是你!丁夢夢想不出來那麼惡毒的主意!”

張律師看着姚小貝:“現在郎律師他們拿您現在繼承的太陽集團是婚後財產說事,我們現在必須證明太陽集團的財產是你爸和於董做的一個局,這個財產在您和丁夢夢結婚之前就有,您和丁夢夢結婚以後也並沒有消失,而是隱藏起來了,不是現在忽然一下賺回來的,或者忽然一下被於董贈予的。”

姚小貝:“也就是說,我要證明這筆財產是我爸的,不是於董的?”

張律師低下頭。

朱佩佩在漁人碼頭找胡海的漁船,在一長排漁船陣中找到那個熟悉的067的舷號了,走過去,胡海在船上把曬在甲板上的網收起來,看到朱佩佩。

胡海:“找我的?”

朱佩佩:“我前段時間挺忙的,一直沒來拜訪你,聽說你找我。”

胡海:“是不是屈三跟你說什麼了?他這個人說話不打草稿,二的很。”

朱佩佩順着舷梯上船來,幫胡海一起收網。

朱佩佩:“今天出海嗎?”

胡海:“你知道我有一個夢想,就要實現了。”

朱佩佩:“那恭喜你!”

胡海:“要是姚小貝回濱海接收太陽集團,于飛怎麼辦?”

朱佩佩:“于飛不是姚小貝,退一萬步,他嘴裡含的金鑰匙也不會變成銅!”

胡海:“唉,畢竟我和姚小貝混起來了,對於飛和你都是一個傷害。你說這個世界上有共贏這件事嗎?”

朱佩佩:“我就是爲此而來的。”

胡海:“1945年反法西斯勝利大會師,共產黨要和國民黨談,百廢待興,衆望所歸,國民黨不幹。1949年國民黨想和共產黨談,拿1945年的條件和共產黨雙分天下,唉!”胡海重重地嘆了口氣:“兵臨城下,又能談出個什麼結果?”

朱佩佩耐心地:“也許局勢不像你憧憬的那樣,你的憧憬總是戴着一個放大鏡。還記得四年前你妹錯嫁給姚小貝你有多失落嗎?一張天王五蓋地虎的豹子通殺,變成了賠了夫人又折兵!”

胡海:“可惜辯證法總是在天平偏向我這一邊的時候才露出大難不死的真容!”

朱佩佩:“想想它哪一次讓你爽快過?生過了就是死!泰過了就是否!你以爲你的夢想到站了,其實它只是下一個輪迴的起點!”

胡海抱着網回艙:“我以後都不會再打魚了。”

朱佩佩:“我要是你,就未雨綢繆!”

胡海:“你來就是來找我虛張聲勢的?”

朱佩佩一直不緊不慢,不溫不火地跟在胡海後面:“我妹被你帶壞了!爲了她的醉生夢死的愛情神不守舍!你跟她說什麼了?”

胡海:“你的手下也是我跟他說什麼了,你的妹妹也是我跟她說什麼了!你有沒有想過當你覺得全天下都錯了的時候,是你自己站歪了。我要出海!你要下船還是跟我一起走?”

朱佩佩:“你不是夢想就要實現了嗎?還爲生活奔波?”

胡海不理朱佩佩,到駕駛艙開船。朱佩佩跟在胡海身邊看他駕船出海。

朱佩佩:“你再也不用打魚了,將要變成一個值得尊敬的人。”

胡海:“你妹喜歡的人,有你妹喜歡他的地方,你可以不尊重我,這個世界上你又尊重過誰?連你妹你都要她陷入你對生活的狂想中!你機智,城府,長袖善舞,有沒有想過,聰明的盡頭也是輪迴的起點?”

朱佩佩不說話。

胡海:“這個世界上,是不是你只對一個人真正地好?甘爲孺子牛?”

船駛出了淺海,進入深港,港灣漁人碼頭的堤岸和沿岸漁船越來越遠。

朱佩佩:“我有我的歸宿,就像有朝一日你的夢想實現了,你也有你的歸宿。”

胡海:“當我們的夢想實現了的時候,纔有歸宿嗎?”

朱佩佩看着前方海面:“也許我妹的歸宿真的在一個人!”

胡海:“放下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朱佩佩:“丁夢夢和姚小貝要離婚了。”

胡海重重地嘆了口氣,看着前方海面。

兩個人都不說話,看着前方海面,過了半天,胡海說:“往前走,我們兩個人,將有一個人找不到他的歸宿。”

朱佩佩:“我只是出於閨蜜的感情關心一下你姐。”

胡海:“那你想,丁夢夢和姚小貝要離婚了,這件事會對你和于飛藏着一個什麼陰謀呢?”

朱佩佩不說話。

船一直在開,發動機嗡嗡地響。海鷗在前面船頭飛。劈波斬浪。

朱佩佩:“我經常會想起我們大柳樹村村口的大柳樹。明年此時如果無事的話,我想請你到我們大柳樹下襬一張桌,給你敬一杯酒。”/

白天:“姚小貝!你要振作,你不能在這個時候掉鏈子!你四年前還有一種對感情的執着,怎麼反在現在還變得優柔寡斷了?你問我意見?這件事就沒有什麼可糾結的,無論丁夢夢出於什麼目的,你問自己的內心,你只需問你自己的內心!你還愛她嗎?”

姚小貝:“她都這樣做了,我還怎麼愛她?我百思不得其解!這個問題我想不通!”

白天:“現在正是交接太陽集團的緊要關頭!你氣不能餒,你不能分心!要是你垮了,我們的一攬子計劃可是一行織錯,行行織錯!”

白天在臥室裡,和葉林躺在牀上。

白天:“你什麼時候回濱海?”

葉林:“等胡海那邊的消息。”

白天:“你們現在查的情況怎麼樣了?”

葉林:“反正姚小貝兩年前的案子是冤案鐵定無疑!”

白天:“你們都知道姚小貝是被冤枉的,關鍵是誰,出於什麼目的栽贓陷害姚小貝!”

葉林:“還在查!”

白天:“你和胡海是不是有什麼瞞着我和小貝?”

葉林:“大家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和姚小貝要相信我和胡海是爲你們好!”

白天:“關鍵是你和胡海這兩個臭皮匠頂不頂的了一個諸葛亮?你們擔不擔的起自作主張的責任?現在丁夢夢跟姚小貝鬧離婚,濱海方面的交接于飛也不配合!于飛在濱海經營四年,根深葉茂,儼然已是一方封疆大吏!於董對他是山高皇帝遠,萬一于飛暗中轉移資產交接給姚小貝一個空殼的太陽集團,我們也只有啞巴吃黃連!於董對他這個兒子想的太簡單了,以爲一令詔書,于飛就會乖乖就範!談何容易呀!喂虎的時候誰都不知道是逗你玩,現在虎口奪食。”

葉林:“也許這就是於董給姚小貝佈置的最後一道題!”

白天嚇一跳:“什麼?”

葉林:“還有于飛!於董會看不出交接太陽集團的兇險?他多半在看姚小貝和于飛怎麼應對!”

白天:“那你的意思是說丁夢夢趕在這個坎節上和姚小貝鬧離婚,是故意讓姚小貝心神大亂,把他踢出和于飛角逐的戰局?我和姚小貝是疑兵,你和胡海加丁夢夢反而成了主力?你們的頭兒是丁夢夢?”

葉林:“你可真會腦洞大開的!你好好的勸姚小貝,幫他交接好太陽集團!”

白天:“老婆!你不跟我說實話我肯定扛不住壓力的,太陽集團交接成功與否事關我和你畢生的幸福!”

葉林:“就是你一直以來這種鑽牛角尖的態度,導致屢屢功虧一簣!”

白天看着葉林。/

馬其山站在仙人島的燈塔上,遠遠看去,就像的一個雕塑。白天進了燈塔,順着燈塔的螺旋樓梯爬上去。

馬其山:“從這個方向一直往南走,我好像能看到家鄉。”

馬其山指着南方的沉沉暮色。

白天:“我請你喝幾杯。”

馬其山看着白天,白天靜靜地看着自己的這個情敵。這是白天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馬其山。馬其山英俊,衣着講究。無論從哪方面講,白天都自慚形穢。白天剋制着自己在這個自己的心魔面前的侷促。

馬其山:“到哪喝?”

白天:“漁人碼頭就有很多館子,島上也有。”

馬其山:“打包就叫他們送上來吧。我們就在這裡喝。”

白天:“你想喝什麼酒?”

馬其山:“茅臺!”

白天:“好吧!我叫外賣!”

擺着桌椅,天已經黑了。白天和馬其山對桌喝酒吃菜。

白天:“其實我挺佩服你的,我要是你做不到這麼堅守。”

馬其山:“如果用我的一切去換,我願意換做你,寧可拋棄我外在的一切。”

白天:“這樣一個結果其實對你也是一個解脫。太陽集團交接過來了,我就能給葉爸爸,葉媽媽一個交待了。”

馬其山:“我就是想來對你說,你要好好珍惜她!珍惜上天厚待你的這份福報!”

白天:“我會的!”

白天唱着歌:“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記今朝……”

被馬其山扶上一輛出租車。

車開走了。馬其山看着出租車尾車燈紅紅地時而閃亮消失在車流中。

白天繼續在車上唱着歌:“蒼天笑,紛紛世上潮。”

司機:“你咋了,聽起來像中獎了!”

白天淚流滿面:“哥們兒失戀了!”

司機偶一轉頭,瞅白天一眼,見白天淚流滿面,心有俱意,不再多言,專心開車。

白天:“哥們兒!你失戀過嗎?”

司機:“沒有。”

白天:“就像心被強酸水潑拉一下澆上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