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弗朗西斯正在念悼詞,前幾天犧牲的所有人都躺在這裡,他們的親人已經將眼淚哭光了,木然地坐在椅子上聆聽神父佈道。
“…他從來都樂於助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裡,他仍然堅守在自己的戰鬥崗位,沒有撤離,因爲他知道,背後就是他愛的人,他沒有放棄我們,我們也不會忘記他,願他在父神的國度裡永生和喜樂,我們今天所求的一切,都是奉耶穌基督的名諱,您的旨意行在地上,就如同在天上,榮耀歸於我主,阿門”。
“阿門…”衆人在胸口畫了三位一體。
“不,我不信歐文就這麼走了。”查爾斯抽泣道,“他前些日子還跟我說要帶他媽媽去中國人的船上看眼睛…”
摩根吊着一支胳膊,另一隻手撫摸着查爾斯的背,“查爾斯,別這樣,我們都捨不得歐文,你如果是個真正的男子漢,就去好好訓練,然後找到阿奇博德,爲歐文報仇”。
“不,都是你這個混蛋,要不是你將花槍隊安排在市政廳,歐文怎麼會死,你自己卻躲在警察局逍遙”。查爾斯越來越激動他揪住肖恩的領子,怒目圓張。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查爾斯的吼聲吸引到了這裡,而肖恩中尉並未做任何抵抗,任憑他撕扯。
“夠了,查爾斯。”阿爾伯特喝止道,“肖恩中尉的錯誤已經讓他接受了天底下最可怕的懲罰,他將帶着愧疚抱憾終身”。阿爾伯特目光落在中尉身上。
“但是這件事不僅僅是中尉的失誤,我們每個人都是害死歐文的兇手,只要阿奇博德不被抓住一天,所有人的心都不能安寧,不是嗎?”阿爾伯特目光從中尉身上移開,掃向在坐的每一個人,被他注視的人都紛紛低下了頭,這裡有議長柏龍,警察局長薩維爾等一衆人物。
“歐文的母親大家不必擔心,我們會安排她去李時珍號接受最好的治療,小夥子們,我現在最想說的是,當我們整個鎮子在大災難中倖存的時候,我們就成了一家人,歐文因爲愛這個家,爲了他的親人們犧牲了自己,但是我們的威脅解除了嗎?沒有!阿奇博德仍然逍遙法外,近兩天又有報告說周邊有原住民的部落虎視眈眈,你們願意就這麼沉淪下去,棄歐文所保衛的親人於不顧嗎?”阿爾伯特的聲音鏗鏘有力,連佈道了一輩子的神父都爲之動容。
“我們莫迪亞洛克要團結起來,建立一個能真正保衛我們家人的武裝力量,這纔是歐文的遺志。”阿爾伯特繼續鼓動道,“小夥子們,你們願意爲家人而戰嗎?願意和歐文站在一起嗎?願意爲莫迪亞洛克獻出生命嗎?”
“我願意”,“我也願意”,“打死阿奇博德這個狗孃養的”,整個教堂裡喊聲此起彼伏,人們積蓄了太久的怒氣沒有發泄了,年輕男子紛紛請戰,要求加入新建的莫迪亞洛克武裝力量。
“歐文團,歐文團…”現場不知誰喊了一聲,大家都在叫歐文團,“歐文團萬歲!歐文團萬歲!”人羣簇擁着花槍隊隊員向市政廳走去,他們已然忘記了英雄們的葬禮,只剩下了母親們妻子們在冰涼的棺材旁抽泣…
“阿爾伯特先生,我不得不承認你的口才很具有煽動力。”柏龍推開車門坐在了阿爾伯特隔壁,阿爾伯特臉色悲慼,並沒有回答柏龍的話。
“我年輕的時候已經在戰場上見過了太多的死亡,我並不想送這幫孩子去地獄。”阿爾伯特看向窗外。
“可是莫迪亞洛克需要他們,您也知道現在情況很危急,阿奇博德,原住民部落,包括那些笑嘻嘻的中國人,有幾個省油的燈?”柏龍安慰道,“我也是在爲整個鎮的居民着想,我不希望在看到任何人受到傷害。”
阿爾伯特回過頭來看着柏龍:“答應我,請不要把這幫孩子送進無謂的戰爭。”
車子跟隨人羣駛向市政廳廣場,薩維爾早已經在此準備多時,警員們搬出了庫存的一百多支恩菲爾德,現場進行入伍體檢,除去花槍隊的三十四號人,還剩下近七十人的名額,小鎮青年踊躍報名,每過一個,就直接領了槍被自己的主官帶走,現在所有的花槍隊隊員都官升一級,直接變士官,他們也要參與訓練這幫小子。
肖恩中尉明降暗升,直接從花槍儀仗隊隊長變成了一支戰鬥隊的副隊長,當然隊長由議會直接任命了一位經驗豐富的退伍老兵,邁克唐納德中校。
唐納德中校比肖恩還撲克臉,肖恩至少還有孩子相伴,唐納德則孤身一人住在自己的農場,平時也不和人交流,他這一生除了軍旅生涯其實已經廢了,直到柏龍出現邀請他出山,只要在軍隊,他就獲得了新生命。
柏龍坐在車裡看着熱鬧的人羣對阿爾伯特說:“其實你多慮了,現在我們手裡的武器都不夠再支撐一次戰爭了,哪怕就像和阿奇博德這種幫派分子。”
“我們的彈藥庫存已經這麼嚴峻了嗎?”一回到專業話題,阿爾伯特又回到了以前的狀態。
“是的,阿爾伯特,我們的人均子彈已經不足一百發,而我們莫迪亞洛克並沒有子彈生產線,你知道的,我們連火藥也沒法自產”。
阿爾伯特皺緊了眉頭,“我曾經想過這個問題,沒想到它來這麼快,我們有相關的專家嗎?”
“沒有,我們甚至連火藥廠該如何規劃都不知道,就算知道,我們也沒有專業的施工隊,當然,除了那些中國人”。柏龍無奈地說道。
“那看來即便要建火藥廠,也瞞不過中國人的眼睛咯?”阿爾伯特停頓了很長時間,“這樣的話我們只能和中國人開誠佈公地商量一下了,獨木難支啊,他們現在估計也被這個問題困擾着吧”。
“您不覺得這種事關身家性命的事和外人合作有些太瘋狂嗎?”柏龍反問道。
“不,柏龍,我們和他們合建,這樣產量多少我們都一清二楚,至於每天的消耗很容易計算,這種情況下他們想要囤積火藥對付我們很難不被察覺,單憑我們自己的力量是難以建成的,而中國人缺了我們,他們也無法自己單獨搞下去”。
“你說得很有道理,我去找中學裡的老師,或者警局裡的化學品刑偵專家,他們應該知道火藥的配方。”柏龍心裡的難題被解決了,別提有多舒暢。
“柏龍,你對北方忽然出現的原住民怎麼看待?”阿爾伯特打斷了柏龍的思緒。
“這幫蠢貨”,一提到原住民柏龍就頭痛不已,按他的想法,現在就該把新組建的部隊拉過去把他們全部剿滅,這幫野蠻人不停地襲擊鎮子邊緣的農場,落單的人員,已經有好幾起傷人報告了,前幾日派人去接觸,竟然被他們用石矛給逼了回來。
“鎮上還有各種有色人種,怕是不好這麼明目張膽地採取行動。”柏龍委婉地和阿爾伯特說道,他也不清楚阿爾伯特是什麼態度。
“他們是文明世界生活得太久了…”阿爾伯特嘆了口氣。
柏龍喜出望外,以爲阿爾伯特也是和他一樣的想法,“那咱們就把部隊拉過去打一個立威之戰!”
“不,柏龍,你需要一個更精明的政治頭腦”,“你知道爲什麼你自己直到大災難前還是鎮議員嗎?你根本不會利用選民”。阿爾伯特正色道,他還真有資格說這話,他曾經當過州議員,後來回到鄉下經營農場,出於服務家鄉的需要才接手鎮長的任命。
“你需要的是順水推舟,讓選民們逼你動手”。
“這?…阿爾伯特先生”柏龍還是不太明白。
“這樣吧,你最近先和居民們宣傳原住民文化,開辦原住民文化展,等到居民們情緒高漲的時候,再向他們介紹我們北方的鄰居,利用大家情緒的推動,自然而然地將一部分原住民放進小鎮”。
“那小鎮豈不是亂套了?”波龍不解地問“這幫野蠻人肯定會將街道破壞殆盡。”
“呵呵,柏龍先生,如果小鎮一直有序運轉,還需要你幹嘛”。阿爾伯特笑道。
“土著放進來後,任憑他們搞破壞,等到大家都疲乏的時候就是你大展身手的時候了。”阿爾伯特拍了拍柏龍的肩膀。
“真是高明啊!”柏龍眼前一亮,以前他以爲只有不讓選區出問題,大家就會喜歡他,沒想到政治還有這種玩法,不愧是州議會來的人精。兩人詳談不久後,乘車駛離了市政廳。
人們依舊在廣場歡呼,呼喊歐文的名字和莫迪亞洛克,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命運以經被別人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