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學廉回到招待所後就蔫巴了,木牛流馬、冒着大黑煙的煙囪,還有能驅動千斤鐵臂的鬼神之力,他所見到的一切無不超出了想象力,再看看澳洲人織出來的布,柔軟細膩,關鍵是經緯均勻,而且一天能產上萬尺,就是鼎盛時候的蘇鬆,恐怕遇到澳洲布廠也只有被剿滅的份。
黃山的鼾聲打得震天響,他昨晚跟着更夫巡了一晚上,早上鮑學廉起來的時候才睡着。
“唉……前番你跟我說天下大勢、不可阻擋,我也就耳朵裡過了一遍,沒想到今早所見所聞,才明白人力之貧弱啊!”鮑學廉掐着鬍子,對着睡着的黃山說道,“今後之天下,澳洲人當居第一,其他人皆難望其項背,韃子不過跳樑小醜而已……”
黃山轉了個身,迷迷糊糊地看到鮑學廉坐在他面前,“老鮑,你回來了怎麼都天亮了嗎?”
鮑學廉嘆了口氣,“你且睡吧,纔到中午呢,今天我們就回消毒營,貨物駁載應該快結束了。”
黃山打了個哈欠,“都已經醒了,就不睡了。那我們收拾收拾吧,這兩日承蒙義和掌櫃照顧,走的時候留點啥東西好呢”
“我原本想留幾匹絲綢給他,現在看來不用了,澳洲人的布不比咱們的差。”鮑學廉嘆了口氣,“義掌櫃粗獷豪邁,也不會計較這點東西,我們等日後留心一下他有什麼愛好,投其所愛總比送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好。”
“那就聽你的吧,我先去洗漱一下,你去看看張名振跟張煌言兩位大人準備好了沒有,弄好了咱們吃完午飯就走。”黃山批了件衣服,拿起自己的水杯跟臉盆就去盥洗室。
鮑學廉按照他吩咐,敲開二張的房門時,他倆正在執棋對弈,原來這是歐洲移民帶過來的跳棋,規則上要比象棋和圍棋簡單的多,因此在沒文化的底層風靡一時,張煌言跟張名振白天在農場裡亂轉,發現連土人老農歇下來都願意玩上一局,他倆來了興趣,不過用一早上就把跳棋摸透了。
張煌言收起棋盤,“土人的遊戲倒也簡單有趣,帶回去給孩童跟內眷打發打發時間。”
“鮑兄,今天什麼時候走”張名振看到鮑學廉揹着包,“我們正想問你呢,怕誤了上船的時辰。”
“等黃山洗漱完吧,我們打算走之前跟義和掌櫃的道個別,所以下午早一些。”
“甚好甚好,我們已經把行李收拾完畢了,早上阿杜拉曼還給咱們送了一袋木薯跟兩瓶高粱原釀,這東西我也不知道咋吃,晚上到船上了跟你們分一分。”張名振推出一個大箱子,“就是往回弄比較麻煩。”
“不如直接拿到食堂,讓他們給做了,正好當午飯。”鮑學廉也不想拖這麼重的箱子,便叫了服務生,每人給了兩塊錢小費,等會兒做完讓他們端上來。
中午這頓飯真的有潘家角特色,等黃山洗漱完後,服務員已經給他們擺上了,木薯糊糊、蒸青蟹、烤海水鴨蛋、高粱酒,四人圍着坐了一圈,學着土人吃飯的樣子,將烤熟的鹹鴨蛋搗碎拌在木薯糊糊裡,黃山之前說過,看一方山水,品一方人生,品可不就在這吃上了麼。
四人心滿意足地吃完了這頓飯,叫上了巴蘭加魯,集團又給他們安排了一輛馬車,幾人千恩萬謝,不捨地離開了農場。
消毒營的貨物駁載已經完畢,過了潘家角後,人貨就要分開來走了,鮑學廉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貨物,所有的箱子都碼得整整齊齊,他跟運輸公司簽了單,等到了悉尼後憑單子到碼頭取貨。
“兄弟,前方可還有停靠站了”黃山站在甲板上看水手們操弄帆具。
“大人,沒有了,下一站直航悉尼,不過因爲前邊暗礁有點多,所以速度有點慢,當中會有幾個小補給站停靠一下。”水手長一邊繫繩子一邊回答,“但是您也別擔心,這一路上風景如畫,就是給我一個月,我也不會嫌長。”
“你這個烏小官,海水有啥好看的,我從南洋跑到現在,看見海水腿就發軟。”鮑學廉拍了拍自己的雙腿,聽說還要跑很長時間,心中不禁一陣痛苦。
“客官,你這就不知道了,我們前方是飛魚海,飛魚海過後就是大堡礁,在飛魚海,水跟天是倒着的,魚在天上飛,鳥在水裡遊,此生不見一次,人生一大遺憾吶!”
鮑學廉搖了搖頭,“瞧你伶牙利嘴的,這魚在天上飛,還能長了翅膀不成”
“客官您不信沒關係,今晚咱們就可以到飛魚海了,到時候你們別上甲板,就在專門的棚子裡看,飛魚的嘴巴尖,被戳到了會傷人。”水手長從杆子上跳了下來,“後邊的大堡礁更加奇特,各種珊瑚五顏六色,就跟在樹林上邊行船一樣,但是切記啊,公司不允許下船採珊瑚,違者罰款一千!”
黃山笑着讓水手長放心,這船上都是有身份的,沒人會幹這麼沒品的事。
平底駁船坐起來就是比大海船穩當,但只能沿着海岸線航行,一到傍晚,船上的服務員就把餐車推了出來,售賣各種特色食品,包括鯨油冰淇淋、飛魚籽壽司等等,衆人都願意花個一兩塊錢嚐嚐鮮。
船上不僅僅有賣吃的,還有賣紀念品的,幾個身穿波利尼西亞風格草裙的姑娘提着籃子,裡邊有寶藍色的食火雞蛋、鴕鳥羽毛扇等等,黃山覺得好玩,花十塊錢各買了一個,圍觀者無不嘖嘖稱奇,尤其是食火雞的蛋,有鵝蛋大小,卻像上了釉一樣,渾身散發着金屬藍的光芒。
“飛魚來了,飛魚來了!”水手們敲起了警鈴,黃山連忙將蛋放好,跟鮑學廉躲到觀魚亭裡。
“嗖、嗖嗖、”空中傳來了劃破空氣的聲音,緊接着便是落水的噗通聲。
“快看,天上有魚!”一個乘客喊道,衆人擡頭看去,只見萬千飛魚飛躍出海面,它們身體修長,魚鰭就跟翅膀一樣,乘着風能飛幾十米。
“乓、乓”不斷的有魚落到甲板上,黃山撿了一條,這魚有二尺來長,嘴巴就跟劍一樣。
“乖乖,要是站在外邊豈不是萬箭穿心了!”鮑學廉看魚的嘴巴就有數寸長,簡直不敢想象,還好跑得快!
“快看快看,海鳥入水了!”就在兩人研究魚的空檔,飛魚已經落入海中,在空中盤旋的海鷗趁機入海抓魚,當真是魚在天上飛,鳥在水裡遊,衆人連連稱奇,簡直聞所未聞,當真長見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