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得成出兵的消息送達到馬蛟麟的那一刻,明清雙方正式在梧州城打了起來,天天城上城下弓槍火石,打得戰場上煙霧瀰漫,磚石飛濺,好一派激戰的景象,而實際上一天下來雙方死傷也就十幾個。
陳偲跟馬蛟麟約好,吸引連得成加快從肇慶出兵,等連得成入城的時候來個內外夾擊,馬蛟麟一時間給連得成的書信如雪花般堆滿了連得成的桌子。
連得成騎在馬上,這一路太難走了,本來想順着潯江朔流而上,但是肇慶一時間沒那麼多船,馬蛟麟又催得緊,便先帶一部分人走了旱路,但是由於連日陰雨,實在是快不起來,士兵們苦不堪言。
“孃的,我怎麼撈了這麼個苦差事!”連得成啐了一口痰。
“爺,馬蛟麟那孫子不去找自己人,淨坑咱們兄弟來了,按我說,咱們就在路上慢慢晃,等梧州那邊打完了我們再去,到時候就跟王爺說咱們受風雨所累。”收下一個親兵提議道。
“你他孃的淨出餿主意,王爺說了,梧州必須保,要是梧州有失,咱幾個就提這腦袋回去吧。這明軍也是,早不打晚不打,偏挑這各鬼天氣。”連得成唉生嘆氣道。
“爺,聽說明軍有三千人呢?前番探子來報,說雷州和欽州兵馬盡出。”親兵擔心地問。
“呵呵,你還擔心明軍,你又不是不知道對邊什麼德行,馬蛟麟有一千五百人馬,我這邊兩千人,人數上不虛他,況且他攻我守,這場仗咱們贏定了,就是苦了點,等回去了我給小的們請功,賞銀不會缺的。”連得成對對面的明軍頗爲不屑,要不是現在兵力緊張,南寧的皇帝早給抓起來了。
劉三這幾天不斷地在兩軍中來回傳信,“大人,連得成還有兩日就到,咱們是不是該早做準備了。”
“我這兩天讓大軍佯攻,包圍三面,獨留留南薰門,到時候讓馬將軍從南薰門迎連得成入門,我們就在那時候動手。”陳偲腦子裡按照不同的情況做了不同的預案,“要是連得成不入梧州,直接進攻我軍,我軍就假意後撤,讓開戰場,馬將軍從後方殺來即可。”
劉三將消息告訴了馬蛟麟,馬蛟麟心裡尋思對方這主將真是陰險毒辣,不過也不知道爲什麼以前沒聽說過,明朝氣數未盡啊,窮途末路的時候還能人輩出,投靠過去未必不能成就一番功業,要是實在不行,到時候再當一回二五仔反正就是,這年頭有多少人沒換過幾回主?
兩天後,連得成終於到達梧州城外,他站在城外的山上,手持千里鏡觀看着整個戰場態勢。
“看來這股明軍也不過如此,馬蛟麟跟他們打的有來有回的。咱們也沒必要進城死守了,直接從城外衝擊明軍軍陣,讓馬蛟麟趁機匯合。”連得成給親兵下令道,親兵領了命後急忙招人從馬蛟麟控制的南薰門傳達了作戰計劃。
馬蛟麟得到消息後心裡卻打起了小心思,雖說準備投明,但還不知道對面明軍的戰鬥力怎麼樣,等會兒連得成進攻明軍,一定要先看看對方打得怎麼樣,要是和以前的明軍一樣不堪一擊,那就跟着連得成去撿人頭,要是連得成打不過,就按計劃包他的餃子。
連得成命令步兵穩步進軍,由於天氣潮溼,所有弓兵和火器營都已經失去了作用,刀盾手成了此刻戰場上的最優解。
“連得成的步兵開始進攻了,所有長矛手結陣。”陳偲的各連下令集結,不再像之前幾天一樣在梧州城外浪戰,雖然火槍手不能使用了,但是當時準備用來爆破城牆的火藥桶還保存地好好的,等會兒等連得成步兵集結在山下的時候就讓他好好嚐嚐爆破的滋味。
斯圖爾特原來是爆破組的指揮官,現在城裡的將領準備投降,爆破城牆的計劃就用不上了,但是前幾天打礦洞的時候,爆破組忽然發現梧州城外地下有幾個超大的溶洞,幾個人繫着繩子探索一番後,發現這裡的地表十分薄弱,陳偲立馬改變策略,在溶洞的幾個支撐臂上打洞,塞入原來炸城牆的火藥,如果連得成不入城,溶洞上方就成了他的必經之地,直接爆破給他來個天崩地裂。。
雙方的戰鼓聲音雄厚而低沉,梧州城牆上的守軍也在奮力吶喊,不過也不知道是爲哪一方助威。
連得成的軍隊不愧是清軍綠營兵中的精銳,手持藤牌和鋼刀踩着鼓點嚮明軍方陣逼近。“馬蛟麟怎麼還不出來?”陳偲放下手中的望遠鏡,生氣地問道。
“這老小子不會叛變了吧!”金無恙擔心地問,“說好的合圍變成了咱們單方面硬抗!”
“小金將軍,清狗就是這麼言而無信!咱們聯軍三千多人,況且咱們以逸待勞,敵軍疲憊之師,這仗有的打。”李元胤招了招手,他的親兵默契地開始準備好接敵。
“將軍,馬蛟麟沒有出城!”連得成的親兵也發現了這一狀況,連忙報告給了主將。
連得成輕蔑地笑了笑,“他馬蛟麟想當黃雀,也得有這個胃口,今天他不仁義,哼!我的兵白白幫他賣命?到時候讓他拿梧州來抵。”
說話間,連得成的步兵已經快接近標的物了。就在他們前方的腳下,根據天然洞穴打出的坑道里,斯圖爾特點燃了手中的火鐮,鋪設好的引線瞬間“呲呲呲”燃燒起來,“所有人快跑!”王有財抓起身邊的礦鎬連忙向後撤,頭頂的土被人踩的嘩嘩譁往下掉碎石屑。
“爆破組的人出來了嗎?”陳偲着急地問道,傳令兵一陣小跑去查看爆破組的狀況,一旦爆破組出現意外,就不得不和敵軍進行肉搏戰了,這是所有人都不願意看到的。他焦急地等待着傳令兵的回覆,而敵軍距離標的物越來越近了。
“出來了出來了!”隨着傳令兵的叫喊,戰場中央瞬間一陣巨響,饒是己方士兵做好了準備,還是有很多人被震趴下了,陳偲也被震的氣暈八素的,要不是有人護着,說不定會滾下山坡,爆破的巨響讓現場所有的人耳朵瞬間耳鳴起來,根本聽不到戰場上在說什麼,主官的命令根本無法下達,爛泥夾雜着碎石頭從天而降,打在金屬盔甲上鐺鐺作響。
戰場上的時間至少停滯了五分鐘所有人才回過神來,被爆破的幾個地方形成了一個個巨坑,周圍已不見任何活人,巨坑周圍方圓百米範圍內,各類殘肢血肉亂灑了一地,被震死的士兵則衣服盡碎,身體看起來完好如初,卻已經是七竅流血,內臟全震碎了,更多的士兵則陷入了被炸開的坑內,被土石埋了起來,很多士兵也不知道是被戰場噁心到了,還是被衝擊波震壞了耳內前庭器官,當場吐了起來,連得成的士兵實際上當場被炸死震死的沒多少,最多三四百人,其他一千多人就這麼愣在戰場,他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做出反應,三百年後的歐洲戰場上的士兵纔開始真正適應這一戰爭模式。
“所有連隊進攻!”陳偲也不管士兵們出現的不適反應,立馬下達了進攻命令,但是大家的耳朵現在全部是迴音,根本無法聽清他的指令,他無奈之下只好跑到陣前扛起軍旗搖了起來,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蹲在地上的也站了起來,紛紛歪歪扭扭地向連得成的陣地走去,躺在城牆上的馬蛟麟見戰場形勢逆轉,連忙打開城門,換上明軍旗號,對正中央的連得成部發起攻擊。
連得成由於壓陣在後,根本沒有接近爆破場,被震暈了一會兒後連忙反應過來帶着人馬向後跑。
“媽的狗日的馬蛟麟,他早就反水了,明軍在他城下埋炸藥他能不知道?”連得成帽子也被震飛了,騎在馬上灰頭土臉地罵到。
“大人,我看對面紅毛綠眼,這股明軍怕是請的山中精怪,有高人做法啊,不然火藥能把地炸那麼大的坑。”一個親兵想起來剛剛發生的可怕景象,其他人的確不知道梧州城外有這麼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
連得成當下只顧逃命,卻越想越覺得此人說的有道理,不過地陷威力看起來大,實則炸死和埋掉的人並沒有多少,連得成主力還在,這地方也不太適合追擊,連得成並沒有步馬驥後塵,而是成功撤退到了安全地帶
卻說戰場上,根本沒有懸念,連得成剩下軍隊一點抵抗都沒有,所有人都還楞在場中央,等前後夾擊的人馬到達後,所有士兵都扔掉武器或跪或站,只有在遇到部分敵人的時候打了一陣。
李元胤命人用繩子將所有俘虜捆了起來,一起押送到了城內校場,此時馬蛟麟跟在陳偲後邊,一臉諂媚的笑容。
“陳大人,小的當時讓副將傳令開門,沒想到這個人頑固不化,愚忠僞朝,實在是非我等有二心啊,此人頭顱已經被我砍下,大人明鑑。”
“哼!今日一戰,要是戰場出了什麼意外,我立馬砍了你的狗頭,今天我也不要你自證,但是你要清楚,你要是再有二心,別怪我翻臉不認人。”陳偲居高臨下地看着馬蛟麟威脅道,“另外,你們的辮子是不是該剪了。”
“是是是,大人說的是,過去投韃也是形勢所迫,現在既然都已經棄暗投明,自然會爲大明鞠躬盡瘁。”馬蛟麟邊說便抽出自己的佩劍,抓起腦後勺的辮子便割了扔在地上,他的一衆親兵也紛紛效仿。
“對你的安排我們以後再談,此次能兵不血刃佔領梧州,不管怎麼樣你居首功,我也不會薄了你,連得成被俘手下還有四五百人,你看看能挑的都挑走。”陳偲大手一揮,將連得成那邊能用的俘虜全給了馬蛟麟,馬蛟麟見陳偲出手如此闊綽,更加投桃報李,整個明廷治下,只唯澳洲宣慰司馬首是瞻了。
幾人邊走邊說,不一會兒便到了梧州縣衙府庫,幾個衙役搬出黃冊請新的主官清點,馬蛟麟拿起一本翻給陳偲看,“陳大人,現在梧州府所有民籍都在這裡,還請大人着人清點,不過由於幾次戰亂,好些人口逃難、死亡,實數差不多隻有一萬人多左右。”
“一個府的人數怎麼這麼少?”陳偲皺起了每天。
馬蛟麟很難爲地說,他當時接管梧州府的時候人數只剩這麼點了,原來府城內的老百姓不少跟隨天子去了南寧,還有不少在戰亂中失蹤,實在不能用常理判斷。
陳偲想了想這情況也怪不了他,只得命馬蛟麟挑選一千壯齡男女送到雷州軍營,有一技傍身的最佳,馬蛟麟對於交給他的第一個任務自然是辦得妥妥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