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婆耶樹
“啊!”烏巴突然驚叫起來,面色大變了道:“快離樹遠些,這是婆耶樹。”
婆耶樹?大夥互看面露茫然,從沒聽過這種樹名,但看烏巴如此驚惶神色,還是都往後退開了好幾步。不等人詢問,就聽烏巴開口:“錯了,這臂蠱的目的不是爲養蠱,而是有人借蠱蟲與婆耶樹相連,用蠱來喂祭樹。”“會有什麼後果?”莊聿問出大家心頭的疑問。
烏巴沒立即回答,盯着那棵樹看了好一會才答非所問道:“婆耶樹,在我們布依族裡,把它認定是魂祭之樹,婆耶即爲孟婆,褐紅的葉子則是孟婆湯的化變,族內神婆在算得自己將壽終前,會吞食褐紅葉子,並吊死在婆耶樹上,據說這般她死後不但能走陰司,還有可能成爲下一位孟婆。”
聽着覺得很荒謬,但少數民族的文化很難深入理解。本還以爲烏巴懂這許多巫蠱之術,又起這麼奇怪的名字,是苗族人呢,剛纔聽他所言,才知是布依族人。
“所以,”烏巴頓了頓後又道:“有個傳說,婆耶樹裡都附着一個古老神婆的魂,這種樹並不像其它樹一般能隨意生長,必須是將二十年一結的婆耶樹頂的果子埋在葬有神婆屍骨的土裡,靠吸食屍氣來供養成樹苗。”
周通聞言瞪着那樹,“意思是這樹底下還埋了個老巫婆?”烏巴沒理會他,我卻心思轉念到了外婆以屍氣養蛇的事件上,這兩者間似乎有些異曲同工,只是一個養的是樹,一個養的是蛇,念頭轉過,作出猜測:“那這箱子中的蠱蟲其實也是靠屍氣存活,從而也積聚屍氣傳遞到樹的根鬚裡面,來供養這顆樹?可是爲何它的樹幹變成了腐木?”
盛世堯道:“那不是腐木,而是這棵樹本身的材質如此,底部根鬚從蠱箱裡吸取蠱蟲邪氣,透入進樹心,然後那看起來像是腐木的中間有無數氣孔,使得屍氣鑽透到最上方。長年累月下來,這棵樹就變成了蠱樹,會在樹身的無數氣孔內生出蠱蟲,而最頂端結出的果子,將會是蠱中之最。這纔是養蠱之人的真正目的。”
聽完他分析,設想若樹皮包裹下,裡面鑽滿了無數條可致命的蟲子,那會是一件十分毛骨悚然的事。盛世堯轉眸看向烏巴,問:“你這些都只是聽說吧?其實你並未見過婆耶樹。”雖是問句,但語氣篤定,烏巴怔了下點頭:“沒錯,我只聽老人形容過婆耶樹的樣子,不曾親眼見過。”難怪他到後來才反應過來,叫我們閃開的。
現下已經知道這是一棵邪樹了,那就不能放任。最主要的是此路是我們必經之路,回來時必然還要經過,蠱氣的散播已經極快,使得十平方米土質都已發黑,若是擴延開來,會與山林中腐爛的樹葉相融變成瘴氣,那我們回程時就沒現在這般容易了。所以必須儘早除之。
周通提議是放一把火,將這樹與木箱連根燒了,那樣不管邪樹還是蠱蟲,都盡數而亡。但烏巴卻反對,說火若燒燬了外層木箱,很有可能會使得木箱內存放在蠱壇裡的蠱蟲,因爲高溫而紛飛出來,後果不堪設想。確實木箱內的蠱蟲是個大問題,放火不可能立即就將其全隕滅,最好的辦法就是根除屍體來源。
就如當初莊聿威脅我一般,要讓黑白雙蛇死,無需動手殺它們,只需毀了它們賴以生存的成家先祖的骨骸即可。這裡既然這棵樹和蠱蟲都是借靠屍氣而活,那就毀去屍氣來源。再動鏟子,離開樹一些距離,挖土約兩米多深,果真看到了一具純黑棺木,樹的根鬚都從棺蓋縫隙裡鑽了進去,使得樹與這具棺材成了連體。
爲了不把婆耶樹的根鬚弄斷,我們只好再挖下去一米,將棺蓋以下的棺板給截開一面,等看清裡面情形時,大夥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確實有一具骨骸,但卻被婆耶樹的根鬚密麻纏繞,就跟個蜂窩一般,居然根鬚與骨都長在了一起。
等於這就像個食物鏈,屍骨供應屍氣到樹的最底層根鬚,然後底層根鬚供養到上層,進到蠱箱中祭養蠱蟲,再由蠱凝聚出新的養分去供給整棵樹的成長。問題是,現在要如何毀掉這骨骸,這個問題很快就得到了解決,莊聿命烏巴回車上拿來一瓶液體,戴上手套後就朝骨骸上傾倒,只聽嗤嗤聲傳來,很快就發生了化學反應。
立即了悟,莊聿手中瓶子內的液體是硫酸,骨骼都是鈣化物,碰到強酸立即腐蝕。沒過一會,屍骨就隕滅了,而這時奇怪的事發生了,那隻原本直豎在那的人手,逐漸發黑且枯萎,張開的五指也蜷曲,最後外層的皮都呈乾癟狀,逐漸脫落,莊聿眼明手快將強硫酸傾倒在那隻手上,很快也發生了腐蝕,這場景委實有些陰森恐怖。
當露在外的手被腐蝕的差不多時,我們發現箱子底部滲出了一灘黑水,並且有股惡臭飄散開來。條件反射去捂鼻,卻聽烏巴道:“蠱蟲都死了,這些是屍臭,並沒毒。現在可以放火燒樹了,連帶把這木箱都燒掉。”
說幹就幹,麪包車上有整桶的汽油,本是爲防車子汽油接不上時備用的,儲備比較充足。故而此刻拿了一部分過來,澆在樹幹上與木箱處,並把周圍的十米開外處的雜草給拔掉,以免火燒蔓延到旁邊的林木,那就變成縱火燒林了。
火苗扔進圈內,一下就燃着了,由於樹幹鬆動有孔,比起堅實的樹木更容易着,沒多久火勢就直衝上天,只聽到噼噼啪啪聲。大火之後,不管什麼神婆之魂,還是婆耶邪樹,都變爲了灰燼,而那個木箱在被燒燬之後,裡面的瓷罈子因爲高溫都裂開了,並未有什麼飛蟲飛起,只是一團烏黑,很快就被火燒着。
我們是等到火滅,連一點火星都不剩時才啓程離開的。雖然有驚無險,但都心頭添了陰霾,這還沒進到十萬大山深處呢,就遇上了巫邪之物,等於是一種警示,意味着往裡會有更多的危險在等着我們。越往裡開山路越加崎嶇,從原本還算寬闊的大馬路,變成了狹窄的只夠一輛車行的泥路,尤其是外圍那邊也沒憑欄,一個不慎就有可能翻車進山溝去了。
由於因爲婆耶樹的事耗去了整個上午時間,所以原本定在傍晚時分能到原始叢林口的計劃有變,而晚上山中不宜行駛,只能在天黑前尋找可供棲息的地方,最終選在兩座山的山坳之內停下,明天上午只需翻越過前面那座山,就到了第一道叢林入口,此後翻山越嶺就全得靠自己雙腳了,因爲裡面已經沒有路可供汽車行駛。
由於山地溼氣重,夜裡氣溫低,在外面睡帳篷的人只有少數,大多都窩進了車內,但爲了省油,並沒有開暖空調。盛世堯沒再讓周通與六子守夜,都留在了車上,我估計是考慮到明天要開始跋山涉水,必須保存體力。這夜平靜安寧,沒有事發生,只偶爾有幾聲淒厲的夜啼鳥叫聲,聽着有些慎人恐怖,給人一種感覺,像暴風雨前的寧靜。
清晨醒來時,發現頭腦有些發漲,估計是被那鳥擾得沒睡好。但問及周通時,卻說夜裡不曾聽到鳥啼聲,我怔了下,去問六子,也說沒聽到。難道是我重聽了?還是他們都睡得死,沒聽見?盛世堯從外回來,看我一臉困色,詢問什麼事。我立即把夜裡鳥啼淒厲這事跟他說了,想他如此敏覺,總不可能也沒聽到吧。
但見他黑眸沉定,突然伸手摸向我額頭,蹙眉道:“怎麼着涼了也不說?周通,你去問簡寧一要粒感冒藥過來。”周通立即應聲朝莊聿車走,我有些懵懂茫然,感冒了嗎?好像沒感覺也。很快簡寧一跟了過來,手裡拿了個醫務箱,先用測體溫的在我耳朵裡按了下,掃過上面顯示的數字,輕聲報:“38.5度,有些微熱。吃一粒藥,多喝點熱水就好了。”
哪有熱水?這兩天路上都是喝的儲備礦泉水呀。不過這問題很快就得到了解決,周通與六子在路旁架起了火堆,找了個鐵盆架在上面,很快就把水燒開了。就着中和過的溫水,把藥吞服下去,等再啓程時由於藥性,很快我又困頓起來,在闔上眼睡過去時想之前夜半聞鳥啼的事,盛世堯還沒答我呢。
我是被推醒的,迷濛地睜開眼,發現一覺已經睡到了中午時分,而我們的車隊停在了密林入口處。並不是再排成一長排,而是儘量停進樹與樹之間。其餘的人都在分配資源和裝備,盛世堯探手再摸了下我額頭,低聲道:“熱度退了,有力氣走動嗎?”我連忙點頭,這一覺睡得很沉,把夜裡睡眠都補了回來。
下車後走了一圈,並不覺有什麼難受的,就朝周通那邊走去。到近處,見他和六子兩人湊在一起整頓着包袱,看我過來,遞了個輕便的揹包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