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聿的考慮並不是沒有道理,可他傷得如此重,連我都對他憂慮。簡寧一不得不鬆開他的胳膊,目前的形勢誰都清楚,不是忸怩之時。
莊聿伸出右手按進那掌印,順時針緩緩轉動,石門也緩緩偏轉直到露出能供人鑽出的縫隙後,他丟下一句“關門”,就倏的一下鑽了出去。我本要伸手,但另一隻手比我還快,是簡寧一,她的眉宇雖緊蹙,但該果斷時還是果斷。
等待很煎熬,密室內沒有人說話,靜默到連一根針掉下都聽得見,足足等了十分鐘都不見莊聿回來,簡寧一熬不住了:“我出去找他,你們留在這。”我拉住她搖頭,但她認真看着我,輕聲說:“成曉,如果出去的人是盛世堯,也是受這麼重的傷,你能等嗎?”
我心顫了下,鬆開了她。可就在她要啓開機關出去時,石門卻從外面打開了,並且是全開,莊聿的黑沉身影露在我們視線之下。所有人都緊走兩步到門前,簡寧一焦急而問:“你沒事吧?”他搖了搖頭,“出來吧。”
等我們忐忑地走出,光耀過宮殿空間,驚愕地發現地上全是胡蜂與一些小蝙蝠的屍體,可以說是密密麻麻,而原本還算齊整的宮殿,就如黃蜂過境一般,變得殘破不堪,連庭柱都搖搖欲倒,黑金木牀也都散了架在地。那被臼好的大門倒還是緊閉,只是窗格處全都洞開,可見剛纔那場廝殺是有多慘烈。
我問莊聿是否出去外面察看了,要不然不會要十多分鐘纔回來,果見他點頭。如此看來,是真的安全了,但遍地都是蝙蝠與胡蜂屍體,都無處着腳,要到門前,還要踏着這些屍體而過,委實有些令人寒懼。還是周通走出來,大大咧咧地說:“我來掃條通道出來。”
說完,他就一路用腳把那些東西的屍體往旁踢開。大夥沿着這條道,走到了門前,拉開門臼走出,直覺環顧四周,突聽簡寧一驚叫:“你們快看屋頂!”衆人視線都擡起,那是......耳旁聽到莊聿說:“是蝙蝠,它們沒有全死,也沒走,都棲息在屋頂。”
看到了!巨型蝙蝠收起翅膀,一共有五隻,並排停在那,像五尊雕像一般動也不動。周旁都是大小不一的蝙蝠棲息,還有的倒掛在屋檐下,此景當真是令人覺得森冷又詭異。
本來大家都已經起了防備,但等了片刻也不見蝙蝠動,不由面面相覷。莊聿低聲開口:“走吧。”表情鎮定,顯然之前他出來察看,蝙蝠羣就這樣了。
略一遲疑,我就率先走了出去,不管這羣蝙蝠守在屋頂是要作何,我們不能一直被困在這。我走出後,其餘的人也跟上了,一步、兩步、三步......走出去了好幾十米,都沒聽到後方傳來任何動靜,等到繞過一條長廊,到了另一處宮院後,才聽到六子小聲又忐忑地輕問:“這關真的就算過了嗎?”答案是不知,對蝙蝠本身就有心理陰影,在幾次被假應寧依靠巨型蝙蝠獲救後稍稍好轉了些,可現在又證實她可能是蝙蝠王的魂入體,頓然對蝙蝠的恐懼又浮上了心頭。這種動物,實在是太令人心懾了,都能魂入人體來操控人的思維。
走着走着覺得場景有些熟悉了,我頓住了步,喊莊聿停下,這些地方我們來過,那很可能布穀鳥就在附近。當第一聲“布穀”傳來時,所有人的心都顫了顫,這種鳥可不比胡蜂遜色,被它啄上一口非常嚴重,且個頭巨大。當初我們就是被這羣布穀鳥給趕下密道躲避的,然後猶如走了場輪迴般驚心動魄。
但這次我們得吸取躲避屋內被困的教訓,在外至少面積廣,還能有地方可逃。所以在聽到布穀聲後,莊聿立即帶着我們朝寬廣內院而奔。沒一會,就聽到頭頂撲簌簌的鳥飛聲傳來,布穀叫聲也越來越多,各人心上都浮了層陰霾。
只聽周通邊跑邊喊:“小妹,一會你帶阿悅能跑就先跑,我和六子擋着。”不等我開口,劉悅就怒斥:“滾你的,要跑就一起跑,否則誰都不準走!”周通嘿嘿乾笑了兩聲,沒再開口。而此時已有鳥俯衝而下對我們進攻,砰砰幾聲槍響,俯衝而來的鳥被擊落在地。但又有一批衝來,爲了躲閃,我們一羣人不可避免地分散了開。
而落單後,羣鳥撲擊地就越加兇猛了,我還有影月在手可抵擋,但看其他人,連莊聿手持細絲鐵鉤都節節而退,因爲他還要護住簡寧一。那方劉悅最不利,之前她就被布穀鳥啄傷過,不知是否這鳥聞出味道,攻擊她的人特別多,接二連三聽到她的慘呼。周通頓時紅了眼,拼着被鳥啄,擋也不擋衝到跟前,用槍桿揮開惡鳥。
但他一個人如何擋得了那許多鳥,在護住劉悅的同時,他身上停了四五隻在噬咬,看得我焦急萬分。如果今天命喪於這羣鳥口之下,我真的很不甘心,所經歷的險境比起現在遇到的多了去,可偏偏大夥卻拿這鳥羣沒辦法。
就在衆人絕望之際,嘯聲劃破長空,巨影撲騰着翅膀飛來。是蝙蝠羣!它們又來了。那嘯聲傳來時,那本在低空攻擊的布穀鳥都被驚起,全都四散了飛到高空,我們乘着這罅隙趕緊聚集到一起,驚惶地擡頭而看。
隨後,暗空之上,又展開了一場廝殺。蝙蝠羣們前赴後繼地撲向布穀鳥羣,兩種族羣的生物時有屍體墜落而下,我們退到戰圈之外。不出半小時,布穀鳥羣的屍體越來越多,餘下的開始逃竄了,可都被巨型蝙蝠翅膀揮掃而落。到後來蝙蝠羣呈包圍之勢,將布穀鳥全圍在圈中,而四面各守一隻巨型蝙蝠,最上方再盤旋一隻。
這是一場最殘酷的絞殺,戰到最後,沒有一隻布穀鳥逃脫,全都墜落在面前的空地上,可以說屍堆成山。長嘯聲再次劃過,蝙蝠羣們又全都停息在我們周旁建築物的屋頂以及倒掛屋檐。到此刻,衆人心裡已然明白,這羣蝙蝠是在幫我們。兩次都是它們趕來,絞殺了兇殘的胡蜂與異變後的布穀鳥。
至於爲何幫,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假應寧。因爲唯有她能操縱這羣蝙蝠,而她既然約了我們去鮫人宮,那定然不想我們連到都沒到,就被城中的這些兇惡生物給殺了,所以派了巨型蝙蝠帶領蝙蝠羣在旁護佑。
從莊聿的目光中看到,他與我想法一致,其他人卻是懵懂,都不明白爲何事情會如此急轉直下。且不多想這些,劉悅與周通兩人傷得極重,尤其是劉悅,雖然周通比她還要被鳥咬得多口,但她卻氣息不穩了,原因在於先前她就被鳥咬傷了,而她身體的特殊性,即使打入針劑也不能抵抗毒素,所以其實這一路,她都不好。
拉開劉悅肩膀處的衣服,發現整個肩膀都變黑了,而剛纔被啄咬的位置也在大面積的泛黑。周通倒是在打入抗生素後,就扼制了情況,他沒有說話,只愣愣看着氣息微弱的劉悅,神色悲慟。我咬了咬牙,堅定地道:“走,我們去找盛世堯,他一定能有辦法救她的。”
說完俯身將劉悅的雙手拉起環在我肩膀處,將她背了起來,然後對六子說:“你扶着周通,儘快趕去鮫人宮,不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停,也不去管。”
當下大夥都沒再耽擱,再次動身啓程。而只邁開幾步,就聽撲騰聲起,蝙蝠羣們居然全都起飛了,就盤繞在我們頭頂上方的高空,看這架勢是要一路護送了?也不去管它們,只管腳下悶頭快行,很快我們就到了王宮正殿,出得正殿就是一個廣場,然後就是王宮大門了。
心很沉,知道大門之外還有天祭臺在等着我們,這會是個大坎。之前周通和六子去送那兩人出去,差一點就回不來,血池中的血手想來都還毛骨悚然。若是那些血手還等在那,恐怕都是邪物了,這些蝙蝠羣還能抵擋嗎?我邊走邊把這事與莊聿說了,天祭臺下的血池,他應該清楚,不知可有什麼辦法避走開此處,繞道而行。
可莊聿卻道天祭臺乃王宮鎮守之地,是條必經之道。也就是說,我們勢必得走這一趟。
當即將邁出大門時,突然頭頂的蝙蝠發出了尖鳴,接而撲飛的翅膀聲無數,好似發生了騷亂。巨型蝙蝠的嘯聲也與以往不同,像是在示警。而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已經撲鼻而來,我提了聲醒,讓大家當心。
有想過會看到懾人的畫面,卻還是沒有親臨其境時的視覺衝突來得震撼。以爲的血池就是天祭臺下一塊地方,哪知臺下四周範圍整個一圈,幾乎就到王宮大門前,全是血池。而無數雙手都伸出池面,這個畫面,不光是恐怖,是讓人看了連心都揪在一起,深吸一口氣,都覺得心顫數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