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內翻騰頓住,莊聿沉笑出聲,“不愧是玄女,真的很睿智,居然只憑我三言兩語,就能猜出我是誰。沒錯,我是贏勾,九天玄女,別來無恙啊。”
贏勾與玄女在黃帝時期同爲助幫,自然是相識的,甚至可能曾並肩作戰過。所以這句“別來無恙”可用得,但我實在是震駭,盛世堯告訴我的故事中,說贏勾與犼魂結爲一體,是當時犼的三份魂魄分散而開成三人的最強者,且在最後他也只是被黃帝用軒轅劍滅除金剛不死之軀體,卻沒有滅除其魂,從而不知去向。
現在再現人間,卻變成了莊聿,我疑聲探問:“莊聿是你的轉世?”
“沒錯,應龍能轉世,你玄女能轉世,自然我贏勾也能轉世了。只可惜我的魂因受重傷,一直沉睡在體內,僅靠魄維生。也因此,世人都不知我是贏勾,包括應龍,他都一定想不到我會與他一同轉世,知道爲何我與堯明明沒太大血緣卻長得十分相似嗎?是因爲在轉世時,我用殘魂意識有意複製了他的魄,這樣與他就能在轉世後再重新較量了。”
“你們明明都同爲黃帝打仗,應該屬於是同僚纔對,爲何你要與他相爭?”應龍屬於上神,贏勾也是,他們本都同爲神啊。
卻聽莊聿,不,應該是贏勾道:“因爲你。”我怔愣住,因爲我?他又說:“我們同爲上神,從天上下凡來幫黃帝對抗蚩尤,我與他能力相當,何以你的眼中只有他一人?我不甘心,與他約戰下賭注,但不是我和他打,是對抗蚩尤,誰輸了誰就離開。對戰蚩尤,固然有我輕敵,從而敗落,被黃帝貶去看守黃泉冥海。可他應龍也沒勝,差一點就輸了,是你趕到擊殺了風伯、雨師才致勝的,按理他應龍沒勝,可是全安然享受勝利成果。你甚至還爲他吸走身上濁氣,來幫他迴歸九天。你說,這般要我如何肯心服?”
沒想其中還有如此糾結在,心有波動,那贏勾不聽黃帝指令輸掉的那場戰役就是他剛纔說與應龍賭約之戰吧。若非這場賭注,恐怕他就不會被貶去看守黃泉冥海,也不會遇見犼的最後一份魂魄了。當真是因果循環,一切都有因,然後造成了後面的果。
但事情還不止,贏勾又問我知道爲何他能那麼強,成爲金剛不壞之身?我自然是不知,他也無需我解答,很快就給出了答案。原因並不完全在於犼魂與他的魂結合,還關係到我,準確的說,應該是關係到我的前世,九天玄女。
玄女與應龍在黃泉冥海上的那場沒有懸殊的一戰,贏勾是守海之人,自然是看得十分清楚。就在玄女身死跌入黃泉冥海的一瞬,他衝出去欲接住她的屍身,但被應龍遠遠一擊,玄女體內的犼魂破出體外逃之夭夭,而他身上只染到玄女的血。
玄女的血中有着犼的殘餘魂氣,正是這魂氣與他身上的三分之一犼魂融合,使得他身上的犼魂比之任何一份都要強,從而練就他金剛不壞之身。他對黃帝的怨怒,除去先前貶他看守黃泉冥海一事外,還有應龍誅殺玄女這事。相比之下,後者更令他憤怒,他與應龍爭鬥賭約,爲的都是玄女,卻沒想最終玄女的下場是這般。
本身他第一個要報復的人,就是應龍,但見應龍在看到玄女跌入黃泉冥海後悲痛欲絕狀,之後更是化身黑龍衝入冥海翻找玄女屍身,等再出來時,已經身體殘破,魂漸散去,於是也就罷了報復他的心。當時見應龍吐出自己的龍丹,他並不知是將玄女殘魂藏於那龍丹裡了,只當應龍離死不遠。龍丹乃龍之本元,離了體,九天諸神都救不了他。
所以,他也就離開了黃泉冥海邊,去找黃帝算賬了。與黃帝一戰七七四十九天,最終身軀被軒轅劍毀滅,魂雖逃出昇天,卻受了極重的傷。因爲魂裡有一絲附身在玄女體內犼魂的魂氣,故而他能感應到那份魂的歸處,當時他的念頭是找到那份魂,使得兩份犼魂與他贏勾之魂歸一,那就等於是完整的魂了,那麼不但能助他恢復元氣治癒傷,還能變得更強,只要再找到合適的身體入駐,不難有東山再起之日。
可等他循着感覺找到地方時,發覺身體內那絲魂氣在消散,就知不好,定然是那份犼魂發生了什麼事。等他見到那隻蝙蝠王時,一切就都明白了,應龍先他一步找到了這份犼魂,並且被應龍之魂吞滅掉了。恨得他咬碎了牙,卻也無用,犼魂被吞滅就意味着不可能再生。
同時應龍之魂附魂一隻蝙蝠體內,令他很吃驚,怎麼樣也得是附魂在人身上啊。於是他就躲在旁,悄悄窺探着應龍的動靜,漸漸被他發現了其中的端倪。而他也領悟到一個事實,那就是玄女魂未滅,應龍在爲她的轉世圖謀。他雖恨應龍,但關係到玄女再生轉世,則不會去橫加阻撓,所以只默默將應龍的安排看在眼裡。
而在得知應龍轉世將在幾千年後的此片土地後,他略一沉吟,就決定要與應龍一同轉世。因爲他當時以爲應龍定在其中做了什麼手腳,從而使得玄女轉世也在那時。既然這一世誰都沒有贏,那麼就將賭注壓在下一世吧。爲此他的魂始終都沒去找人俯身,就一直漂游在附近,這一飄就是數千年,直到應龍轉世出生,他的魂才遁入自己轉世體內,卻不想魂飄了數千年不附身,重傷遲遲未愈,進入之後就開始了永久沉眠。
直到他重回黃泉冥海,無盡怨靈屍氣喚醒沉眠的他,發現自己轉世竟然被鎖魂鏈穿過琵琶骨釘在巨石上。他看守過黃泉冥海,自然明白鎖魂鏈的厲害,於是從體內離魂。覺醒後的他自然也有莊聿的記憶,只需一推斷,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清楚了,也瞭解到我就是玄女轉世,而融於我體內的神石則就是玄女的主魂加應龍的龍丹。
所以他就動了念來找我,誘騙我讓他附魂,藉助神石的力量讓他變強。
聽完他所述,我不由冷笑出聲,贏勾問我爲何要笑,我嘲諷地開口:“你有想過這一切的根源在哪嗎?爲何一切都是那麼的巧?偏偏犼的最後一份魂飄到黃泉冥海,偏偏玄女的血滴在你身上,又偏偏你與黃帝大戰之後,你的魂逃脫能找到應龍,等等這一切的後事,你不覺得巧合的離譜嗎?”
贏勾沉默,過了會兒他遲疑地問:“你想說什麼?”
我再度冷笑,“你可知抓走你的那個血屍怪物是什麼嗎?它是附身後卿的那份犼魂與命運之魂的結合。命運,有思想的強大的存在,是它在操縱這一切。”
我終於了悟,應龍以爲瞞天過海迷過了命運的眼,卻其實它一直都看得清楚,所以在背後安排贏勾伺機在旁窺看,更安排兩人各自轉世重逢。而他們在同一時代轉世後,命運又故意讓贏勾沉睡,因爲它早已窺知應龍的兩千年爲我轉世計劃,它要將所有的終結留到這兩千年後來。所以在它把莊聿抓走後,不惜用鎖魂鏈將他釘入石中,迫使贏勾之魂在莊聿體內復甦,或者說它真正的目的,是要將那最後一份犼魂提出與它結合,那樣兩份犼魂加上命運之魂,不管盛世堯是否入魔,都不可能再是它對手,它就可以繼續操縱着人類從誕生到滅亡再到誕生的過程。
然後它卻忽略了贏勾轉世成莊聿後,與盛世堯一般,哪怕魂甦醒也帶了自主意識,不受其掌控,硬是從黃泉冥海逃了出來,來到這裡。加上贏勾本身就是爭強好勝之輩,又如何肯俯首。這可能是命運唯一算漏的地方。
當事情走出了命運安排的偏差時,我必須得勸服贏勾,或者說勸服莊聿。他真的完全就像是盛世堯的翻版,是贏勾也是莊聿,畢竟魂只能是魂,而真正人的主宰還是自身。
我將命運的奸計剖開後,不見他有迴應,又道:“你不想救簡寧一了嗎?莊聿,不管你前世如何對玄女,此刻的你是愛簡寧一的吧。你忍心看她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成爲那黃泉冥海中的一員,永世都不能超生的殭屍嗎?”
以情撼動他,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他陷入了長久沉默,因爲魂在我身體內,只從那強勁力量的波動就可以感覺到他在動搖,沒有賭錯,他對簡寧一的感情騙不了人。哪怕兩千年前他曾鍾情應寧,但兩千年後他已經愛上了簡寧一。更何況,我認爲他對應寧的情,更多的是潛意識裡的贏勾之魂在影響他,以爲應寧是玄女,於是要與應龍轉世的盛世堯爭奪。其中更不乏有邪惡的命運暗中操縱。
或許莊聿愛上簡寧一,也是命運在捉弄,但感情是騙不了人的,愛就愛,不愛則就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