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們出現,劉悅第一個衝上來,自然是對盛世堯急聲詢問:“堯哥,沒事吧。”盛世堯只道回樓上再說話,她立即轉身往回走,進到旅館裡時見老闆朝我們張望,盛世堯給周通遞了個眼色,周通立即走過去與那老闆笑着說話。
老實說我們這羣外來人本就夠扎眼了,如今又摸黑了纔回,要不被人懷疑也難。上到二樓,直接進的是劉悅房間,盛世堯進門就道:“劉悅,給我打一針血清。”我心中一緊,腦袋發懵,愣神間看到他已經撩起褲管,劉悅倒抽涼氣,驚呼:“怎麼回事?”
他的小腿竟呈現黑色,而且上面有明顯傷口,我立即頓悟過來,他被蛇咬了!竟然從古堡一路回到這裡,都沒吭一聲。鈍痛從心內泛起,並且向身體各處蔓延,愣愣看着劉悅手腳俐落地取來醫藥箱,消毒打針,又用火薰過小刀,在盛世堯的小腿處割開一層皮,把裡面的黑血一點點放出來。
我不敢去想他是怎麼被咬的,又是怎樣忍着毒液侵入而一聲不吭往回走,還有爲何毒都被聚集在了他小腿處,並沒有蔓延到其它地方?待劉悅處理得差不多,包紮時,我才走上前怔怔問:“剛纔問你有沒被蛇咬怎麼不說呢?”
他擡眼看向我,淡漠內閃翼幽光,“別擔心,我不會有事。”
我嘴脣動了動想再說什麼,但劉悅已經回過頭來,冷冷的目光直盯着我,那裡面幾多情緒閃爍,即便她沒開口斥罵,也知道她是把盛世堯的受傷又歸罪在了我身上。而我無從反駁,當時情形,若他只有一人,應能全身而退,但爲了顧全我不得不鋌而走險,難怪我一路暢通跑出古堡門外,應是他用了什麼法子吸引了大批毒蛇,等我安全後他纔想法去到那堡頂的。
往往不知要比知道來得輕鬆,事情想透了我就鑽心的難受,就好像有無數蟲蟻在咬一般。
周通這時候也上來了,六子跟在他身後,原來六子一直留守在車裡到現在。他們進門就覺氣氛不對,面面相覷朝我探視而來,我轉開視線凝向窗臺邊。倒沒想劉悅先開口講了盛世堯受傷的事,他們自然又是一通關心詢問,聽得我尤覺不自在。
總算盛世堯輕斥了兩句,止住了他們,話題轉到周通那邊。周通講起從旅館老闆那打聽來的周姓族人尤爲帶勁,拿他的話說是同姓周,五百年前本是一家。據說周姓在古鎮本是起源,以前這古鎮上的人全姓周,陳姓人氏是之後才遷徙過來的,到改革前期的上山下鄉,又進駐來其它姓氏。
在鎮中心,還設了個周家祠堂,裡面供奉周家歷代祖宗。於是這周家不用說,肯定是有個大家長的,周通打聽到周氏年長者裡面有一位輩分高,地位也崇高,叫周景。下午他已經去探過地形了,知道那周景住在什麼地方。
至於陳氏,似乎並無所長與特別,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外來遷移者,到了此古鎮後,也沒多大建樹,一直都很低調。其它姓氏中,姓黃的也給打聽到了,是一對兄弟,年近四十,各有一子,他們的住處也打聽到了。
周通說大致就這麼些了,再多的從老闆嘴裡也挖不出來了。我心道這許多信息已經是不少了,看來那老闆是把周通真當貼心朋友一般。
盛世堯沉吟了一會,又問:“那老闆可曾有提過這古鎮上一些詭異古怪的事,或者傳說之類的?”周通眼睛一亮,拍了下大腿道:“嘿,堯哥,還真說了個傳聞給我聽呢。他說在這古鎮外面有一座城堡,那裡面啊住着黑暗魔神,沒有人能踏足那,去了也是有去無回,被魔神給吞滅。但不用怕,黑暗魔神是他們這個金沙古鎮的守護神,只要不觸怒魔神,就能保佑鎮民們安逸度日,且長壽百年。這鎮上啊,據說已經有十個過百歲的老人了,那周景就是其中之一。”
我與盛世堯對視了一眼,果然不出他所料,真有這麼樣一個傳聞。不用說這傳聞裡的城堡就是我們下午探秘的那個古堡,至於黑暗魔神可能是有心人杜撰出來威懾此地的百姓的,也可能指的就是那黑翼蝙蝠,把它加以虛幻神化,再與周邊自然發生的事聯繫在一起,就變得真實可信了。
盛世堯又問劉悅和六子,下午可有發生什麼事,劉悅搖頭說沒有,六子說坐在車上時好像看到古鎮又來了一批外來人,很像是我們之前歇靠站遇上的那羣考古學家,但只經過我們住的這家旅館,並沒有進來詢問住宿情況,應是去了別家。
楊文浩那支隊伍?他們怎麼也來了古鎮?是昨天與他們在那歇靠站遇上的,按理如果他們的目的地是這古鎮,應該昨晚與我們差不多時候到纔是,怎會晚了一天?那目的地應該本不是這處,是去了某個地方後迴轉到這裡來落腳休息的嗎?
想起那楊文浩就不覺頭疼了,盛世堯的目光似有若無地飄了我一眼,讓我心裡慎得慌。他吩咐了幾句後,就與我一同回到了房間,時間已過八點,肯定又停水了,已經從樓下車裡拿了些礦泉水上來用。
盛世堯自進門後就點了支菸坐在那垂眸凝思,我走來走去的他也權當沒看見,最後還是我沒忍住,指了指他的腳問:“你的傷沒事吧?”
他從凝思中回神,有片刻怔忡,隨即才搖頭說沒事。我張了口幾度欲言又止,被他瞧見了後道:“想問什麼就問,別吞吞吐吐的。”
既然他發話,我也不再顧慮問道:“那古堡裡的蛇看起來非常毒,怎麼你被蛇咬過後......”想着用什麼措辭,纔不會太突兀。
盛世堯卻接話過去了:“你是想問爲什麼毒性在腳踝處被控制住?而我又沒事?”
我愣愣點頭,確實這是心裡轉着的疑問,但這問題其實有點過,就好像他應該中毒極深一般。他倒也沒生氣,只朝我招了招手,“過來,坐我身邊。”
我往他椅子看了看,那是張單人座椅,他挺拔的身形一坐就沒地方了,而整個房間也就那張椅子,這是要讓我坐哪呢?心裡雖然犯嘀咕,還是走到了他跟前,被他一拉就坐在了他腿上,我輕呼:“小心你的傷。”
“沒事,傷在腳上。”
他雙手輕攬住我的腰,淡淡的煙味飄來,那支菸已被他按滅在菸灰缸裡。只聽他在我身後輕聲說:“忘了我懂穴位嗎?在蛇咬過後,只要及時按住動脈穴位,毒性就不會蔓延。”經他一提醒,我倒是記起那次的懲罰來着,他手指在我背部一路按壓穴位,疼得我話都說不出來。原來懂穴位,還能及時止住毒性,不得不佩服他,懂得比常人要多得多。
但還是心有餘悸,再次確認道:“真的不會有事,是嗎?”
盛世堯輕勾了勾脣,“小小,你是在擔心我嗎?我得說你這一臉憂色的表情,很合我心意。”要是以前被他如此調侃,我定又要臉紅了,但這次卻坦然承認:“嗯,我看到你被蛇咬了,很擔心。以後你受了傷,第一時間告訴我好嗎?”
我想我臉上的表情一定很認真,他混黑的眸子定視着,終於看到他微點了點頭。我又問他在我跑出古堡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次他沒隱瞞,將未曾看到的一幕講了出來。
原來在我跑出去那一會功夫,盛世堯以自己來吸引毒蛇的注意爲我爭取時間。連踢開幾十條蛇後,不免要被咬中,那些蛇十分狡猾,在咬中他之後,就齊齊退開,將他團團圍住,似乎在等着他毒發。但不想盛世堯懂穴位止毒蔓延,不但沒當場毒發,還藉着這時機往堡頂上翻。就在這時,奇怪的景象發生了,那些細花蛇竟沒有一條往上游了去追他,都只仰頭似盯着他一般,只有少數紅花蛇尾隨他在追擊。
盛世堯講到這裡,從懷中拿出那顆珠子,“能發現這顆珠子,其實得歸功於那幾條紅花蛇,好像它們在有意指引我取這珠子一般。等我取下後,紅花蛇就也退了下去了。”
還有這種事,真是聞所未聞。那些蛇難不成還有人的智慧?是因爲發現比它們還要強大的生物,從攻擊改爲朝拜嗎?
目光定在那顆泛着綠色幽光的珠子上,問道:“你說這珠子究竟是作何用處的?”盛世堯淡聲道:“不知道,派什麼用場,明天去見過那周景就知道了。”
我心中一驚,“你是說那百歲老人周景可能是黃家人,周家則是黃氏家族?”
“是不是黃家人不能肯定,但一個人活過了百歲,自然要比普通人看到的、聽過的以及知道的要多。他的嘴裡一定能挖出一些我們想要的東西來。”
這倒是有理,樓底下那旅館老闆畢竟年輕,他知道的也最多就十幾二十年裡發生的事,看那古堡如此陳舊,沙層又這麼厚,起碼得有百年曆史了。只是我挺擔憂那百歲老人可還記得年代久遠的事,別已經老得耳聾口齒不清了,那要怎麼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