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猶疑間,耳旁似聽到盛世堯在喚:“小小,回來。”可是我所處的位置,根本就沒看到他身影,緊接着單一的聲音陡然變強,我再不遲疑,朝着走廊深處而行。一直走到某扇門前,我已經分辨出來,那聲音來自門內,奇怪的是那扇門並沒有鎖上,只虛掩着。
伸手輕輕一推,門就開出了條縫,果然聲音是從裡頭髮出來的,而且近距離聽到時,就像有無數的聲音在喚我走進去,而我也這麼做了。上半身前傾,右腳微擡往內邁,在跨進房一步時,突然身後一股抓力將我生生拖了出去。
無端莫名之火泛起,看也不看後面,就用力掙扎想要再進房,可那股力量十分強大,緊緊束縛住我的手腳,讓我無法動彈。垂眸見我的腰上橫了一條胳膊,焦躁與憤怒涌入腦中,頭向後重重撞去,一聲悶哼傳來,我怒吼出聲:“放開我。”
在我狂怒不已時,尖利聲音中鑽入一道語音:“小小,是我!聽我的指令,深呼吸,摒棄雜念,讓心靜下來。”很奇妙,那聲音澆滅了我的怒火和焦躁,在他第二遍說時,我就跟着他的指令開始做,慢慢之前與我產生共鳴的尖利聲消失了,只剩熟悉的嗓音貼在耳畔,穿透耳膜。
我已經知道這個從身後抱住我的人是誰了,在腦子變得清明時,喘着氣問:“盛世堯,發生什麼事了?”爲什麼剛纔我會不受控制地被那聲音牽引,而且理智被怒意掌控?
盛世堯沒出聲,鬆開圈固我腰的手,一腳用力踢開眼前那扇門。黑暗中似看到裡面有個黑影在動,盛世堯已經躥了進去,只聞一聲慘呼,那黑影從窗口跳了下去。我震驚地跑進去,這可是三樓,跳下去不死也得摔骨折啊。
等我跑到窗邊時,只看到黑影在地上打了個滾,然後一瘸一拐地跑了。從身形看,應該是男性,回頭見盛世堯在房間四周查找着什麼,最後在牆角處彎下腰來,撿起了一根竹管一樣的東西,放到鼻尖聞了聞,面色倏變。
“那是什麼?”
他聞聲轉眸看過來,眼中一片陰鶩,沉聲質問:“我不是讓你不要隨意出房間的嗎?爲什麼不聽?”我被他的面色有些嚇到,怯生生地將剛纔的經過跟他講述了一遍,就是現在自己回想,都覺得剛纔我猶如着了魔一般。
總算他把我的解釋聽進去了,面色不再黑沉,朝我揚了揚手中的綠竹管,“你剛纔聽到的聲音,都來自它。”我驚住,直覺反駁:“怎麼可能?剛纔那聲音就好像來自四面八方,把我完全籠罩在內,這麼一根小小的竹管,怎能有如此強的音量?”
盛世堯也不多廢話,直接對着那竹管凌空重吹了口氣,一道熟悉的尖利音飄出,果然是那竹管發出來的!但可能是他沒有湊近用脣吹,所以那聲音只是出來一聲就消失了,相對也要輕許多。我不由咋舌,喃喃而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還不明白?有人用這竹管發出一種聲音,掌控你的意識,將你引到這房間來。如果我晚來一刻,你就進了裡面,後面會發生什麼,連我都預料不到。”
“可是,一根竹管吹出來的聲音,爲什麼能掌控我的意識?”
盛世堯輕捏着竹管,淺聲道:“這不是普通的竹管,它的外表看起來像是竹子,其實是用某種特殊的材質做成的。它吹出來的音對人的腦電波產生干擾,影響人的正常思維,加上管內加有牽魂的香料,你的意識就受它掌控了。”
牽魂?“你意思是我剛纔魂識被牽離了?可難道你們沒聽到這聲音?”從盛世堯臉上的表情看,顯然是如此,在我而言巨大尖細的聲音,他居然一點都沒聽到,這太匪夷所思了。
他似想到了什麼,走到門邊探頭看了看,眼中閃過了悟,“你注意到沒?這間房正好是在我們那間的上方,竹管的聲音是穿透腳下的地板到下一層去的。”
我過去看了看門牌,確實如此,我們那間是219,而這間的門牌號是319,與電梯處隔的間距也是相同的。可還是不對呀,我從房間裡走出來後,也聽到聲音的,正是那走廊上出的聲,奪去了我的心神。假設那個黑影也跟着我走出了門,就在這走廊裡吹,那我進了電梯後,聲音不是會隔絕嘛。另外聲音如此尖利,難道樓層裡別的房間的人都聽不到?
盛世堯聽了我的想法後,他搖頭說:“不用一直吹,從你在房內聽到開始,走到這層樓房門口,他應該就吹過三聲。第一聲是把你從睡夢中吹醒,第二聲引起你的注意,讓你走出門,第三聲是在你站到周通房門前。這過程中,你持續聽到的聲音,其實都是一種迴流,是干擾你腦電波後,你自己想象出來的。因爲在第三聲時,你已經被他掌控住思維,甚至說他通過那音波對你大腦下指令,所以電梯的樓層一定是你按的,包括你說無端而起的怒意與焦躁,是受了我的影響阻礙了你的進入而產生的情緒,這種指令也是吹音之人下達給你的。”
這個答案,讓我完全呆住了,徒生出一種可怕的念頭,怔怔而問:“那如果......我是說如果,那個吹竹管的人,下達指令讓我殺人,我也會照做嗎?”
盛世堯給了我四個字:“不無可能。”
我瞬間風化!後背陣陣寒意。天哪,太可怕了,通過一根竹管操縱人的思維,在無意識狀態下做出一些不敢想象的事,越想越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幸虧盛世堯趕來救我,要不然我被引進這間房,那個黑影還不知道要對我做什麼。
再看那翠綠的竹管,不覺懾縮,感覺就像條細蛇一般,還是帶着劇毒的那種,令人心生畏懼。理智告訴我這樣的事純粹是天方夜譚,可我剛剛親身經歷過,又由不得我不信。唏噓不已後懊惱地嘆息:“可惜被那個人跑了,要不然就能問問其中原委了。”
卻聽盛世堯輕哼了聲道:“跑不了。”話聲剛落,門外就傳來腳步聲,很快周通出現在門前,他看了看我後神色嚴肅地對盛世堯說:“堯哥,人抓到了。”我吃驚地看着他們,周通的意思是把剛纔從這窗口跳下去的黑影給逮住了嗎?
重新回到二層,進了周通房間,就見地板上躺了個被綁住手腳的男人,周通說:“就是他!這小子摔折了腿還想跑,我等他跑到車跟前,纔上去一腳把他踹倒在地,先揍一通再說。”
我見那人蜷曲着身體,鼻青臉腫的,嘴角都撕開了口子,血跡斑斑,傷得應是不輕。盛世堯斂眸俯視而下問:“誰派你來的?”那人沒出聲,周通上前又是一腳,喝道:“別裝死。”疼痛讓他整張臉都皺到了一起,可是依舊緊咬着牙關,不肯鬆口。
盛世堯蹲下身來,幽暗的眸子盯着那人看了半餉,突然勾脣而笑道:“你以爲抵死不開口,我就認不出你是誰了嗎?”
霎時,那個人眼中露出了驚懼。
盛世堯以很輕的口吻緩緩道:“李先生,我們又見面了。”
李先生?我大吃一驚,是在堀城接頭我們的那個李先生嗎?狐疑地看地上這人,實在是看不出眼前這張被打得像豬臉一般腫的人,是那衣冠楚楚的李先生。周通顯然也很是嚇了一跳,在旁驚呼:“不是吧,這人是那姓李的?”
我對他很是無語,人是你打的,打的時候就沒看看別人長什麼樣?周通被我看得面上一紅,很是尷尬地解釋:“堯哥讓我在底下守着,剛看到有人從樓上跳下來,立即就猜到是堯哥讓我抓的那個人,跟着他一路到停車場。你們也知道了,那個位置沒燈,黑不隆冬的,那一不小心就揍成這幅樣子了。”說到最後,連他自己都心虛了,聲音小了下去,暗暗瞥着盛世堯的臉色。
盛世堯也沒去責備他,只是盯着那李先生道:“從堀城開始,你其實就已經跟上我們車了吧,一路上你爲轉移視線,換了三輛車,分別爲紅、黃、白三色,最後還找了個女人來掩人耳目,我說得對不對?”
聽到這,我心頭一動,難道之前在旅館門口看到的白色轎車,就是這李先生在開?周通去查看時,是有意造成“車震”的情況,卸去我們的戒心。儘管這李先生面目全非,但他驚疑的眼神出賣了他,證明盛世堯所言都是事實。
不由唏噓起來,李先生是黃大仙的人,他這麼做一定是與黃大仙有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