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繼業此言一出,楊新等人自然是暗自慶幸,自己果然是遇到了大名鼎鼎的“金刀令公”。而常生俊的反應卻比他們幾個人更大,他聞言連忙從座位上站起,向劉繼業躬身施禮道:“小人在軍中時,早就聽過劉將軍的威名,今日一見實在是三生有幸。”
劉繼業見狀連忙將常生俊扶起,奇道:“聽常壯士所言,難道曾經在我大漢軍中當過兵?”
“正是”常生俊直起身子,將自己在北漢的從軍經歷向劉繼業講述了一遍,隨後又講述了自己是如何從漢國流落到遼國,又是如何跟隨了“清園”兄弟的過程。當然,其中有關周遠下山劫掠的段落被他省去了。
聽完常生俊的介紹,劉繼業也是感慨不已。一方面是感慨常生俊的經歷,覺得像他這麼有經驗、有本事的人因傷不能再爲朝庭效力實在有些可惜。另一方面也是感慨現在漢國處境之尷尬,連這樣一名爲國效力多年的老兵爲了活命都不得不跑到他國去謀生。不過,在外人面前,劉繼業並不想過多的表現自己對漢國前途的擔心。因此,他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的情緒,重新和楊新等人攀談起來。
楊新等人向劉繼業介紹自己是遼國幽都府人士,家裡既有地也有產業,算得上是衣食無憂,這次來漢國主要是爲了採購一些礦石。
劉繼業一邊面色如常的聽着楊新等人的介紹,一邊在心裡盤算着對面這些人的真實身份。其實,自打常生俊一進這小酒館的門,便引起了劉繼業的注意。這常生俊雖然腿上有殘疾,但作爲軍人的氣質和行爲並沒有發生大的變化。而跟着他一同進來的那兩名遊騎兵小隊的兵士恰好都是原來飛龍先鋒營的老兵,是由錢遠山、曾志林等人按照古今結合的方式訓練出來的,無論是行爲還是氣質與一般商隊護衛更是相差巨大,看在劉繼業的眼裡,這兩名兵士比常生俊更像當兵的。
要知道,這個小山村地處漢、遼交界地區,雖然漢、遼現在是盟邦,但遼**隊來漢國打草谷的事經常發生,劉繼業作爲一名北漢將軍對這羣來自遼國的,由具有軍人氣質的護衛保護的一支商隊不能不有所警惕。如果不是常生俊一口地道的太原口音和跛着的左腿讓劉繼業有些疑惑——他是不太相信契丹人會讓個跛子帶隊打草谷的——只怕在見到常生俊等人後,他就已經派自己的隨從去附近的軍寨調兵來監視了。
後來,他發現楊新等人在暗中打量自己,就決定藉機與他們打個招呼、攀談幾句,以便對這些人有更多的瞭解。而且,他覺得自己不過是個才入仕不久的將領,一般契丹軍兵應該不會知道,所以才報了真名。結果,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個跛腿的漢子居然在漢**中服過役,知道自己的身份。這樣一來,自己無論是想探聽對方的底細,還是想暗中監視對方都會非常困難。
不過,令他稍微放心的是,那跛腿漢子顯然是真在漢軍中服過役,所說的部隊番號和將領都對得上。如果這些人真是化了妝的打草谷的契丹兵,完全沒必要冒着被識破的危險向自己講說這些東西。再加上他也看出這支商隊四個頭領中,有兩個絕對不是軍人,其中一個還確實很像商人,所以對方自報的身份未必就一定是假的,沒準這支商隊的首領以前在遼軍中當過兵,喜歡用軍隊中的規矩來訓練護衛也說不定。
於是,劉繼業決定不再糾纏對方來漢國的目的,而是設法與這些人拉近距離,爭取能和對方交上朋友,然後便以朋友之名,在後面的時間裡一路跟着這支商隊前行,這樣既有可能搞清楚他們的底細,又能很名正言順的監視對方。所以,在聽完楊新等人的介紹後,劉繼業先是說明自己這次不過是假期出遊,到雁門一帶看看風景,捎帶着也看看這邊各個關隘的情況。說完這些無關痛癢的話,劉繼業便有意的將話題往“朋友多了好辦事”上引,希望對方能順杆往上爬,主動向自己提出交朋友。,
結果,一切確如劉繼業所願,楊新等人到現在都還沉浸在遇到“金刀令公”的喜悅之中,常生俊心中對劉繼業則是一種仰視的狀態,根本也不會想到對方的話裡還有其他用意,所以大家對劉繼業的刻意引導並沒有懷疑,特別是於文德和宋飛揚二人,他們作爲尋找、採購黃鐵礦的主要負責人,自然是希望能有本地人,尤其是有勢力的本地人可以幫忙。
因此,時間不長,宋飛揚便主動向劉繼業提出,如果對方沒有軍務要忙的話,是否可以幫忙在雁門或者漢國的其他地方打聽一下黃鐵礦的消息。宋飛揚的請求正中劉繼業的下懷,劉繼業自然是立即就答應了下來。對此,包括楊新、曾志林在內的所有穿越者都很高興,紛紛向劉繼業表示感謝。
劉繼業見狀連連擺手,說道:“諸位不必客氣,大家能在這麼個荒野小村相遇,本身就是一種緣分。反正小將也要返回太原,正好與諸位順路,幫諸位完成買賣不過是舉手之勞。而且,小將覺得諸位都是性情中人,很對小將的脾氣,也希望能與各位交個朋友。來,小將敬諸位一杯。”
說完,劉繼業便舉杯相請,衆人見他如此豪爽,如此平易近人,又是在歷史上有鼎鼎大名的人,自然心中也很願意和他交這個朋友,因此所有人都把酒杯舉起,“當!”的一聲碰在了一起,然後一飲而盡。幾杯酒下肚,小酒館中的氣氛也慢慢的熱烈起來,談論的話題也越來越廣,雙方的距離也越拉越近,不知道的人會以爲他們是多年老友。
正說話間,酒館老闆和幾名兵士回來報告,說是已經與不少村民談妥,對方願意騰出房屋讓隊伍避雨乃至借宿。雖然這些房屋用來避雨足夠,用來住宿還有些不足,但已經解決了大問題。剩下少部分住不下的兵士完全可以住帳篷,畢竟還有許多車馬要照顧,即便房屋夠住也要有部分兵士住在外面看管。
解決了避雨和住宿問題,楊新和曾志林都鬆了一口氣,很是誇獎了酒館老闆兩句,並表示會好好酬謝他。酒館老闆自然是千恩萬謝,又去張羅着爲這幾位大方的客官加菜。只是常生俊還有些不放心,他向劉繼業、楊新等人告了個罪後,又帶着來報告的兵士出了小酒館,去親自查看安排。
常生俊離開前,曾志林叫住他,吩咐道:“常護衛,你要告誡所有護衛和下人,與村民一定要好好相處,不可造次,否則某必將嚴懲。另外,你去向老闆娘要些酒肉去給大家分了。再要一些生薑,讓護衛和下人們借村民的鍋竈熬些薑湯水喝,驅驅寒氣。你告訴那些村民,用了他們的東西,我們到時候會一併算給他們銀錢。”
“是”常生俊答應着去找老闆娘要了東西,然後便出了小酒館。
常生俊出去後,其他人繼續喝酒聊天,直到下午兩點多鐘纔算結束。此時雨雖然比上午的時候小了些,但並沒有馬上就停的跡象,這也就意味着找礦隊今天是不可能再繼續趕路了。於是,曾志林又把常生俊叫來,讓他去安排所有護衛兵士和下人準備在此過夜。因爲此地只是個小村莊,與周圍大的堡砦又距離比較遠,所以曾志林特別強調,所有兵士都要保持一定的警惕性,晚上的崗哨絕對不能少,以防有山賊強盜來騷擾。
常生俊領命而去,不多時,小村中間的一塊空地上便熱鬧起來,那些沒有房子住的兵士們開始冒着小雨搭建帳篷。有房子住的兵士則開始將馬匹和車輛安置在帳篷的周圍,用來當作擋風牆及防禦牆用。
大約到了五、六點鐘,下了快一個白天的雨終於停了下來。兵士們用從村民家中借來的柴禾點起了篝火,準備起了晚飯。曾志林、楊新等人趁着天黑前的時間,圍着小村轉了一圈,既是爲了巡視兵士們宿營的準備情況,也是爲了觀察一下小村周圍的情況,這是一路上大家養成的一個習慣。,
入夜之後,曾志林、楊新等穿越者帶着各自的親衛回到了小酒館,準備吃過晚飯後就在這裡安歇。由於小酒館能提供的客房有限,再加上劉繼業和他的兩個隨從也住在這裡,所以只有四名穿越者住在了正規的客房裡,親衛們只能在小酒館的大廳裡打地鋪了。至於常生俊,則如往常一樣和護衛兵士們住在一起,這也是他出行以來的習慣。
吃過晚飯之後,除了楊新和曾志林被劉繼業拉着去自己的房間繼續聊天外,其他人都各自回房休息。由於晚飯時喝了點酒,加上上午冒雨趕路也比較勞乏,所以衆人很快就進入了夢鄉。楊新和曾志林雖然也趕了半天路,但有武藝在身,再加上穿越後體質強壯了許多,所以和劉繼業秉燭夜談到也沒覺得很疲倦。
雖然此時三人談論的內容依然海闊天空,什麼方面的都有,但是由於楊、曾二人從本質上講還是軍人,所以話題就漸漸的往軍事上面靠攏。特別是楊新,他對軍事歷史和古代城防技戰術等等方面比較感興趣,所以他講的內容大都與此有關。
隨着楊新講的越多,劉繼業心中越是驚奇,他沒想到面前這個看似很普通的遼國商人居然會對城防技術、戰術這麼瞭解。雖然現在還只是紙上談兵,不知道他的一些想法是否真能像他說的這麼有效,但他的不少見解都很有新意,很有啓發性。如果交到一個善守的將領手中,很可能會發揮極大的威力。這讓劉繼業甚至又開始懷疑這支所謂商隊的真實身份了,更確切的說是懷疑楊新和曾志林的真實身份了。
就在劉繼業正琢磨着是不是應該找個機會,用比較婉轉的語言探聽一下楊、曾二人的真實身份時,從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喝問“什麼人?口令?”。這聲喝問雖然聽起來並不是很大,似乎是從村子靠近官道的方向傳來的。但因爲小山村的夜晚十分的寧靜,所以雖然隔得有些遠,依然聽得很清晰。
喝問聲引起了房中三人的警覺,特別是曾、楊二人,他們馬上就反應過來這是自家崗哨在詢問不明身份者。就在二人打算到前面大廳叫親兵出去查看時,從遠處又傳來了“砰”的一聲大響,隨之而來的就是一個男子淒厲的慘叫聲。
無論是曾志林還是楊新,都聽得出來這是燧發槍開火的聲音,同時也判斷出肯定是有外敵入侵。於是,二人也顧不上向劉繼業解釋,便衝出了房間。與此同時,整個小山村也已經如同開了鍋一般沸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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