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過中秋節比現代人要隆重的多,除了賞月吃月餅外,還要拜月。八月十五天黑之前,玉虛子就已經帶人安排好了祭月用的大香案,上面擺好了月餅、西瓜、蘋果、紅棗、李子、葡萄等祭品,西瓜還被特意切成蓮花狀。月神的塑像被安放在正中,兩邊插着紅燭。另外整個玉虛宮從前到後,還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等天徹底黑下來,一輪皎潔明亮的圓月升上天空,扶搖子帶領觀中所有人一起祭拜。而後將觀中自制的巨大團圓月餅按照觀內人數平均等分,每人一份一起吃了。
吃完了月餅,大家團團坐下。月光與燈光交相輝映,將後殿庭院照得亮堂堂的,衆人一邊喝着香茗美酒,一邊觀賞着天上的明月。坐着閒聊了一會兒,大概是覺得氣氛不夠熱烈,總出新鮮點子的王峰提議大家表演點節目,來個中秋賞月晚會。他這個提議立即得到衆多穿越衆的響應,扶搖子和玉虛子也頗感好奇,很想看看這晚上開會是個什麼樣。於是,穿越衆中文藝細胞比較發達的成員開始忙碌的準備起來。許久不用的化妝品開始往自己臉上招呼,許久不穿的現代服裝開始往身上套(因爲基本都是夏裝,在這個月份穿還真有點涼,但爲了藝術表現力大家也豁出去了),想唱歌的忙着自己想詞或者找別人對詞,想跳舞的擡腿扭胯熟悉動作,還有想說相聲的四處拉人給自己做搭檔。要不是怕太過驚世駭俗了,那些沉寂了好幾個月的數碼產品都可能被搬出來放音樂伴奏了。不過最終王峰還是偷偷拿了個mp3將晚會內容錄了音,後來良鄉城裡的四人回來後,通過錄音也算彌補了沒能參加的遺憾。在大家亂亂轟轟的準備過程中,一場這個時代絕無僅有別開生面的賞月晚會拉開了帷幕。
頭一個上來的是胡雪瑩,除了要表演節目,她還擔任今天晚會的報幕員。只見她上身穿了一件天藍色吊帶裝,下身穿了一條下襬不到膝蓋的百褶裙,筆直勻稱的**上穿着長筒絲襪,足蹬六寸的高跟鞋,往後殿正堂前的臺階上一站,配上她嬌美的容顏,在月光與燈光的映襯下,顯得是那麼的晶瑩剔透,清純靚麗。原來玉虛宮裡的道士除了扶搖子和玉虛子外,個個都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這身清涼而又動人的裝扮,眼珠子都差點掉到地上。玉虛子老道見狀忙唸了一聲“無量壽佛”,將衆弟子從石化狀態喊了回來。他原本想勸胡雪瑩換換服裝,但一來看到作爲丈夫的樑子嶽非但不惱,反而滿臉欣賞的表情。二來想到王崤峻曾經說過,他們因久居海外,許多習俗、觀念以及用品皆與中土不同,日後看到不必訝異,所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胡雪瑩似乎沒有看到衆位原裝道士的表情,大方的用她那甜潤的微微顫抖的——爲了表演節目穿太少凍的——聲音說道:“應歷三年(她用的是遼國紀年,西元953年)中秋晚會現在開始。第一個節目歌曲《牀前明月光》,表演者胡雪瑩。”說完便輕啓朱脣,清唱起梅豔芳的這首老歌。
是你吧高高掛在穹蒼千年啦看盡了人世離與散
牀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李白的《靜夜思》在座的所有原裝道士都是熟悉的,可聽着胡雪瑩輕聲吟唱出來,才知道原來詩還可以是這樣唱的。一曲終了,大家還沉浸在淡淡的思鄉之愁當中。
胡雪瑩唱完後,覺得大家的情緒都受到了些影響,趕忙宣佈下一個節目:“下一個節目相聲小段《擡槓》,表演者王峰、樑子嶽。”
報完幕,王、樑二人走上臺階,一左一右的站好。他們倆到是沒換衣服,還是穿的道袍。這到不是他們倆懶不想換,而是這一時半會也找不到長袍馬褂來穿,也就穿身道袍將就了。臺下的原裝道士們都不知道這“相聲”是個什麼節目,見兩個人走上臺,都滿心好奇的期待着。
王、樑二人雖然是第一次合作,但一來以前在單位的節日聚會上都表演過,二來選的這個小段簡單——太長的容易牽涉到各種與時代相關的問題,所以也不怯場。上了臺,站好位置,就開說。
今天這個節目啊,是相聲。
怎麼着?你幹什麼?
相聲。
相聲?
啊。
相聲這玩意兒怎麼吃啊?
短短的一個小段,幾分鐘就說完了。臺下的觀衆,無論是原裝的道士還是水貨道士都被逗得樂的前仰後合。尤其是原裝道士們,從來沒見過這種娛樂方式,有些人笑的直捂肚子。於是臺下的觀衆們一再要求兩人再演幾個。兩人經過番商量,又每人說了一個單口小段。當然,都是不會牽涉朝代等相關問題的。
隨後又表演了幾個歌舞類的節目,雖然因爲缺乏音樂伴奏而使效果打了折扣,但是大家依然看得興高采烈,隨後原裝道士們也開始有人躍躍欲試起來。最終由清塵出場爲大家舞了一趟劍,而玉虛子抱來一具古琴爲自己的徒弟撫琴伴奏。一套飄逸的劍法舞下來,贏了個滿堂彩。
清塵致謝下場,胡雪瑩又走上臺,報幕道:“下一個節目,歌曲《明月幾時有》,表演者朱曉媛。”
穿了一件白色長裙的朱曉媛款款走上臺階,將王菲的這首歌悠悠吟唱出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一曲終了,雖然這首蘇東坡的詞充滿了對生活的熱情,和積極向上的精神,但是穿越衆們卻都陷入沉默。如果說這裡的那些原裝道士此刻還可以和自己的親人千里共嬋娟,他們這些穿越時空的人只能與自己的親人千年共嬋娟,卻再也沒有返回故鄉的那一刻了。只能望着天空中的那一輪明月,回憶着那些曾經熟悉的臉龐。
玉虛子回味了一會兒後,卻突然想起一個問題。朱曉媛剛纔所唱的那首歌的歌詞似乎是一首水調歌頭詞牌的詞,而且是一首極有水準的詞。玉虛子雖然不擅詩詞,但詩詞的好壞還是能聽出來的。他又把歌詞回憶了一遍,更加肯定了這是一首詞,一首絕妙好詞。可是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是何人作品,於是站起身,來到已經回到座位上的朱曉媛身前,問道:“朱賢妹,如果愚兄沒聽錯的話,你剛纔所唱的歌詞乃是用的水調歌頭的詞牌。這一首《明月幾時有》從內容來說,堪稱絕世佳作。不過可能是愚兄當初學業不精,卻怎麼也想不起這是何人作品。如此佳作卻想不起作者,實不應該。所以賢妹如果知道作者,還望告訴愚兄。”
這一下可把朱曉媛給問住了,她這個服裝設計師可是對古代詩詞一竅不通,會唱這首歌也是因爲她喜歡王菲而已,她根本不知道這是誰寫的詞,不知該如何回答的她下意識的就去看身邊的丈夫趙大偉。坐在她身邊的趙大偉到是知道這是北宋蘇軾寫的詞,可問題是這會兒是後周初年,離着蘇軾生活的那個年代可差着好遠呢。而且在他印象裡這首詞還是蘇軾中年時候寫的,怕是百餘年後纔會問世。現在別說蘇軾了,恐怕就連蘇軾的爺爺都還沒出生呢。自己要是說是蘇軾寫的,那這玉虛子老道必會問蘇軾是何許人也,能寫出如此絕妙好詞的人,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到時候他怎麼回答。
他這邊一時想不出來如何解釋,便不由得去看坐在自己左邊幾個座位之外的張維信。他知道張維信是穿越衆裡最熟悉歷史和古代文學的,想讓這位學究給自己救救場。其實不用他看,自打朱曉媛一唱這首歌,張維信就在心裡埋怨起這位美女設計師了。心說朱大設計師你唱什麼歌不好,非要唱這首。像前面幾個人唱的就挺不錯,那首《牀前明月光》雖然也就唱詩詞,可人家唱的是李白。你唱蘇軾的詞,搞不好就會引起這些大小老道中某一位略通文墨者的注意。可是已經唱了,張維信也不好半截攔住,只能開始思索怎麼把這事給圓過去,卻一時半會也想不出個好辦法來。待玉虛子真的開口問朱曉媛作者的問題,張維信就知道這事最終得落到自己頭上。這會兒發現趙大偉一個勁兒的看自己,心中雖然不停的轉着各種念頭,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反而端着杯茶佯裝品茶狀。結果這玉虛子老道會錯意了,以爲這詞是張維信作的,便作若有所思狀問道:“莫非這詞是張師弟所作?”
這句話一出,搞得大家先是一愣,隨即這趙大偉便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連忙隨聲應和道:“道兄猜得不錯,這首詞正是維信兄所作。”
他這句話一說完,原本聽了玉虛子的猜測,只是處於靜止狀態的張維信再也憋不住了,“噗”的一下就把剛喝的一口茶給噴出來了。然後轉過頭去用非常糾結的眼神看着趙大偉,實在是不明白這個一直與自己相處融洽的好兄弟,爲什麼今天要這麼害自己。而趙大偉對他的眼神卻熟視無睹,擺出一副確實如此的樣子。最可惡的是,還沒容他找到推託的說辭,那些平日裡和他稱兄道弟的哥們兒也都跟着大聲附和。甚至與自己關係最鐵,好的猶如親兄弟一般的王崤峻,此時也微笑着向玉虛子頻頻點頭表示趙大偉說的沒錯,只是張維信這會兒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傢伙是在奸笑。
於是在心裡將這些“背信棄義”的傢伙掐死一萬遍後,張維信不得不面帶尷尬的站起身,向玉虛子拱手道:“不錯,這首詞正是小弟於前年在海外過中秋節時所作。文詞拙劣,師兄見笑了。”
玉虛子聞言連連擺手道:“師弟太過自謙了,如此絕妙好詞怎能說是拙劣之作。以愚兄看來,雖然詩詞有別,但師弟在詞上的文采不比那李杜在詩上的文采差。”
張維信聽他把這首詞的水平與李杜相提並論,一時間還真不知如何回答了。要說不對吧,這東坡先生的名氣可是不比李白和杜甫小。要說對吧,那以後要傳出去豈不是自己成了李杜級別的詩詞大家了嗎?一旦再有類似的場合,自己該怎麼面對呢?難不成一路抄下去,可那又與自己的價值觀背道而馳。左思右想也沒個定計,只好含糊應承着,顧左右而言他,把這玉虛子老道好歹敷衍過去了。他一邊暗暗擦着頭上的汗,一邊咬牙切齒的準備回房間後,好好和自己的那位好兄弟理論理論。
不過這出詩詞秀雖然大家把張維信給賣了,但是由此思鄉的情緒也都緩解開了,衆人又開始繼續表演節目,直到月上中天,時至三更纔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