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紹安的電報是在傍晚時分發來的,此時孤山口之戰雖然已經結束大半天時間,但穆特爾並未就此罷手。他先是讓手下兵將換上俘虜們“自願”獻上的契丹軍服,隨即又將俘獲的一萬多契丹兵交給隨後趕來的、由王峰率領的“飛龍軍”一團二營以及臨時整編出來的原榆關守軍三千人——“飛龍軍”在榆關的表現已經將本就投降了的原榆關守軍完全震懾住了,到也不虞他們會造反,然後便率騎兵團主力和“遊騎兵營”一路北上,追着那些漏網的契丹騎兵的尾巴,向着潤州的方向奔去,意圖藉着契丹敗兵造成的混亂,賺取潤州甚至遷州,爲榆關(山海關)之戰錦上添花。
穆特爾這一計劃的執行可以稱得上是一帆風順,當他率軍尾隨一股百餘人的真正的契丹敗兵來到潤州城下時,當地的漢人知州及其手下一衆文武僚佐不過匆匆與前面的那拔真契丹敗兵對了幾句話,便在對方的喝罵與威脅中打開了城門,將這羣他們惹不起的皮室宮衛騎軍放進了海陽城。眼見有機可乘,穆特爾自然是緊抓不放,當即下令全軍急進,趁着守門的軍兵一時搞不清狀況,把他們也當成契丹敗兵,既不扯吊橋、也不關城門的當口,一舉衝進了海陽城。
進城之後,穆特爾一面分兵攻佔其他城門,一面親自帶領親衛及“遊騎兵營”精銳殺上了城頭,將城門樓中已經完全被眼前的情形搞糊塗了的潤州及海陽縣一衆官員軍將生擒活捉,並在對方的“全面配合”之下,幾乎是兵不血刃的佔領了海陽城。至於跑在他們前面的那百餘名真契丹敗兵,在發現身後情況有變後,連馬都沒停,直接穿城而過,一氣衝到北城門,準備喝令守門軍兵打開北門,好讓他們接着跑。只可惜,城內策馬奔跑怎麼也比不上在城外那般隨便、那般隨心所欲,他們跑到北門的速度遠比他們想像的要長得多。結果,不等他們“說服”那些茫然不知所措的守門軍兵落栓開門,一隊“遊騎兵”便已經趕了上來。隨着這隊“遊騎兵”一頓步槍、機槍齊射,不但將這百餘好不容易纔逃出孤山口那條有如鬼門關的山間通道的契丹敗兵盡數殲滅,而且還非常順利的從已經被那陣有如疾風暴雨般的齊射嚇得動彈不得的守門軍兵手中接管了海陽城北門的控制權。
從率軍衝進海陽城南門,到佔領其四門、控制住城內局勢,穆特爾和他手下的兩千多名騎兵只用了不過半個來時辰的時間,便上演了一出漂亮的“走觀取潤州”的好戲。因此,當錢遠山通過電臺命令他即刻返回山海關時,已經決定再接再厲,準備以同樣的方式攻下遷州的穆特爾還是很有些不樂意的。不過,不樂意歸不樂意,作爲他在作戰指揮方面的上級,錢遠山的命令他還是必須要執行的。於是,躊躇滿志穆特爾在對那些被他一舉成擒、到現在還處於惶恐不安之中的潤州及海陽城一衆官員,講了一番漢人應該向着漢人、契丹人在漢人的地盤上是“兔子尾巴長不了”、有朝一日“王師”北上時當及時歸順的“大道理”,並站在海陽城北門之上,向着北方數十里之外遷州的方向狠狠的看了幾眼之後,不得不把手一揮,率領部下快馬加鞭的趕回榆關來。
當然,錢遠山命令穆特爾速速返回既不是對穆特爾及其麾下一衆騎兵的實力不信任,也不是怕自己的這個老兄弟取得的功勞太大而超過自己。他之所以將穆特爾所部急急調回,完全是因爲徐紹安在電報中對居庸關形勢的介紹,以及其對契丹軍偷襲其他小關隘可能性的擔心。…,
根據徐紹安在電報中所講,這次率軍進攻居庸關的,乃是四十多歲才入仕,如今已然年近六旬的契丹南院大王耶律撻烈。據前世史書記載,耶律撻烈於民事、軍事上均有建樹。在民事上,他均賦役,勸耕稼,部人化之,令治下戶口豐殖,從而與契丹名臣、時任北院大王的耶律屋質被朝中衆臣並稱爲“富民大王”。在軍事上,他因賞罰分明而頗受部下擁戴,並曾多次以西南道都統的身份率契丹軍支援北漢,屢立戰功。此番耶律璟將進攻居庸關的重任交予其手,亦足見對其能力的信任。
在與徐紹安的初次交手中,這個耶律撻烈也有不錯的表現。其麾下將士不但悍勇敢戰,而且對火器的適應能力也比較強。當他們的第一次進攻在由“機槍、壕溝、鐵絲網”三大防守利器所構成的鐵三角防禦網——徐紹安不必像錢遠山那樣設法穩住敵人,所以他在守城伊始,但將手下“飛龍軍”投入了戰鬥——前受阻並承受了較大傷亡時,其並沒有像保興莊或者榆關的戰友一樣迅速崩潰,而是繼續頑強的攻城,直到耶律撻烈主動鳴金收兵,他們才停止進攻,返回本陣。而當徐紹安趁着對方攻城不利、立足未穩之時調集所部數十門各種火炮,開始對契丹軍大營進行轟擊時,耶律撻烈並沒有像某些契丹領兵將領那樣變得驚慌失措,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而是迅速率軍轉移,將自家大營由距關城三裡的地方搬到了五里之外——由於徐紹安手中的火炮以射程較近的野戰炮和迫擊炮爲主,因此當耶律撻烈快速後撤之後,只有部分一百毫米迫擊炮能打到對方大營左近的徐紹安不得不停止了炮擊,以免被對方推斷出“飛龍軍”火炮的打擊範圍……而沒有了對手的炮火騷擾,耶律撻烈的部下重新紮營時就要從容得多。
碰到了耶律撻烈這樣真正有才幹的人物,再加上對方兵力有五萬餘人,徐紹安不得不小心應對。他在對方主力距離居庸關還有較長一段路時,便已經派出了大量偵騎,並向戰場左近“暗羽”各分堂探員發出了命令,叫他們全力打探關外契丹軍的所有情況。結果,信息很快就有了反饋——居庸關下的契丹軍雖有五萬之衆,但其中契丹精銳騎軍不過三萬,其餘均爲臨時抽調的鄉丁。也就是說,到目前爲止,尚有兩萬餘契丹精銳騎軍下落不明。這兩萬契丹精銳隨時可能進攻自居庸關到榆關這上千里長城防線之間數十座關隘中的任何一個或幾個,可這些關隘的守軍卻非常有限,少則二三百人,多亦不到千人,且以“保安軍”爲主。而被認爲最可能成爲偷襲目標的古北口關,其守軍總數不足五百人,其中“飛龍軍”只有“狼牙營”一個連(加強了一個有三門炮的82mm迫擊炮排)。雖然在曾經的對手眼裡,裝備先進火器的“飛龍軍”能夠以一當十甚至是以一當百,而“狼牙營”作爲“飛龍軍”步兵的精銳特種部隊,其實力更中強悍。但無論是軍事部的諸位兄弟,還是包括王崤峻在內的委員會諸位委員,都不認爲以不足五百兵力——其中“飛龍軍”不到二百人——能夠與契丹兩萬精銳正面對抗。
一方面古北口關遠較榆關或居庸俗關小得多,其爲守關方帶來的優勢和爲攻關方帶來的劣勢都比較有限。不足五百人的守軍依託相比居庸關和榆關低矮得多的關城及兩側殘破得多的長城城牆抵擋兩萬契丹軍的進攻,其難度可想而知——哪怕進攻方是不善攻城的契丹騎兵。…,
另一方面,由於最初對敵情判斷的失誤,軍事部一直將防禦重點放在了居庸關和榆關兩處。他們不但在這兩個要點部署重兵,而且在武器彈藥的供應方面也向這兩處關隘傾斜。這樣做固然是將這兩處關隘打造得固若金湯,卻也使得其他關隘守軍的彈藥供應受到了限制。防守這些關隘的“飛龍軍”普通步兵只配發了一個基數(一百五十發)隨身攜帶的子彈,而無供其二次補充的彈藥;重機槍小組配發三千發、輕機槍小組配發一千五百發。與之相類似的,炮兵的彈藥也只有一個基數(十二發)的炮彈。即便作爲精銳特種部隊,“狼牙營”的彈藥量較之普通步兵部隊要多一些,但若是以此前幾戰的彈藥消耗量和殲敵數爲基準,這樣的彈藥配備只夠殲滅五千人左右的敵軍所需,要對抗兩萬敵軍精銳則明顯不足。
從表面上看,既然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防禦力量不足,穿越團隊應該立即調兵遣將,加強古北口關的兵力。可實際上,無論是軍事部衆兄弟還是委員會諸位委員,誰也不敢下達這個命令。因爲,雖說從各個方面的情況來分析,穿越團隊衆兄弟都認爲契丹軍偷襲的目標應該是古北口,但在對方真正動手之前,誰也無法百分百確定契丹人不會再玩兒一次聲東擊西方的花招,將偷襲的矛頭轉向其他關隘。因此,在通過電臺進行了一番討論和利弊權衡之後,委員會諸位委員/候補委員和軍事部的幾位方面大將——錢遠山、曾志林、唐潮、黃海等人——決定以靜制動、後發制人。現階段暫時不增兵古北口,而是組織一支精幹的機動力量,在榆前與居庸關之間遊動,以便隨時可以支援遭到契丹軍偷襲的關隘。
至於這支機動力量的組成,參與討論的衆兄弟到是很統一,一致認爲應該由“飛龍軍”的騎兵部隊組成。於是,在“走馬取海陽”之後不到一個時辰,穆特爾便不得不放棄剛剛到手的城池,率領一衆騎兵連夜返回了榆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