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手下的彙報,黃州城最大的馬販子林善財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一天只能開城門兩個時辰?馬匹只准進不準出?”
聽到手下肯定的答覆後,林善財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他好會兒纔回過神,揮手讓手下退出房間,自己則打開賬簿,計算這條最新王令對自己生意的損失。
他越算越是心涼,再不想出對策,林家就要毀在這條王令上了。
原本作爲黃州城最大的馬商,林善財的日子過得很愜意,世道亂了,很好,他手上集中了數萬匹駿馬,哪個勢力不低聲下氣地求他賣馬?他左右逢源,哪裡出價高就賣哪裡,賺得盤滿鉢滿。
但好日子在曹成入主黃州城就結束了。林善財按足規矩,進獻了三千匹駿馬給曹成,滿以爲可以繼續獨攬馬匹的販賣權,但曹成竟然要求他的戰馬只能獨家供應給黃州軍,而且價格低到幾乎要讓他虧本的地步。林善財又驚又怒,花了重金賄賂曹成的近臣幫忙說好話,才勉強將價格提高一成,至於禁售令卻沒解除,不但如此,他在黃州近郊的幾個馬場都被曹成的耳目盯得死了,每個馬場雖有數百家將護衛,卻動彈不得,連他在黃州的這座府第都被密切監視中。
近幾日,自從黃州城的十萬大軍出城後,城防越來越嚴,今日這個最新的王令更對林善財剛剛發展起來的其他商業活動造成了毀滅性打擊,馬匹只能進不能出,那用什麼來拉貨品?商隊沒有馬匹根本就無法生存!
林善財不是沒想到舉家遷移,但現在他被曹成盯得緊緊的,有什麼風吹草動怕會招來滅門慘禍,何況他唯一中意的太陽城,卻又因入口通道極爲狹窄,嚴重影響商隊運送貨物,不是個好的商業城池……
他正苦思對策,忽然有下人叩門稟告:“老爺,有名自稱是‘明先生’的人求見。”
林善財怔了怔,急道:“快請他進來!”
這“明先生”他只見過一面,但留有極深印象,更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很快,下人引着一個十七八歲、面目俊朗的年輕人及其四名隨從走進了會客廳。年輕人朝林善財深深一揖行禮:“林先生,別來無恙?”
林善財摒退左右,連忙回禮:“展大人,折煞老夫了。”兩人一番寒暄,林善財馬上將衆人引入密室。
來人自然是展昭,進入密室後,他壓低聲音道:“林先生,這位是我們秦統領。”
林善財大吃一驚,天下間姓“秦”的統領估計不少,但在淮南之地,能稱得上秦統領的只有一人。
展昭身後一名身材中等,面孔黝黑的年輕人含笑上前:“林先生,上次承蒙相助楊氏宗族脫險,大恩大德,秦陽一直銘記於心。”自然是化了妝的秦陽。
林善財見此人原本極不起眼,但踏前幾步後整個人的氣勢陡變,那種慣於統率千軍萬馬的大將氣度盡顯無遺,不問可知自然是秦陽,他急忙行禮:“原來是統領大人親至,有失遠迎!”
秦陽笑道:“林府周圍到處有人‘放哨’,林先生若真的遠迎,怕馬上就有人飛報齊天王了。”
林善財聽秦陽說得有趣,微微放下心來,這秦統領果真和傳聞一樣,沒什麼架子,極好相處。林善財眼光獨到,他明白此時論起風頭之盛,淮南無人可出秦陽之右,憑着秦家軍席捲黃州的氣勢,黃州遲早都會被收復,林善財自然不願與曹成拴在一條繩上,早有心與秦陽打好關係。幸而他兒子與公孫策相識,因此和進城來營救楊氏宗族的公孫策搭上了線,林善財知道後果斷地選擇幫忙公孫策,並在此事上不遺餘力,爲的自然是黃州城破之日,秦陽對他林家“關照一二”。
林善財親自送上茶水,試探問道:“統領大人,你不是在麻城坐鎮?怎麼忽然出現在黃州城?”他指的自是何元慶兵馬圍困麻城之事。“秦陽”從昨日起就親上城牆與楊再興一道指揮守城戰,此事早已不是秘密。
秦陽沒答話,展昭在旁淡淡道:“何元慶區區二十萬烏合之衆,秦統領哪裡放在眼裡?若非另有圖謀,早已將之盡殲,想出麻城更是輕而易舉,黃州軍中自會有人妥善安排。”
展昭這下回答極具深意,林善財心頭大震:原來圍困麻城的黃州軍中有人向秦陽投誠,甘做內應!難怪這展大人如此大口氣,憑着秦陽的本事和黃州軍中的內應,想盡殲那二十萬黃州軍確不是什麼難事。
林善財老謀深算,本來不會輕易上勾,但秦陽的戰績太過輝煌,盡皆以少勝多,所到之處如摧枯拉朽,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早已在民間形成了深深的“秦統領乃無敵統帥”的印象,特別是連楊再興、羅延慶等黃州名將的甘心歸降,更使得秦陽之名家傳戶曉。此次齊天王兵發二十萬大軍圍剿麻城,民間都在暗暗議論“秦統領會怎樣破敵”,幾乎沒有多少人認爲秦陽會敗。
林善財的態度愈加恭敬:“統領大人,不知此次到黃州城有何要事?林某願效犬馬之勞。”
秦陽喝了口茶,緩緩道:“林先生,我知道目前黃州城兵力空虛,這次帶了人馬過來……”
林善財全身劇震:“統領大人是要攻下黃州城?”
秦陽嘴角現出一抹深不可測的笑意:“黃州現在連御林軍在內,不過區區兩萬九千人馬,兵力空虛。何況黃州城失陷至今才兩三個月,尚未來得及興建王城,齊天王府就設在府衙,只要我的人馬能入城,黃州城就在我掌握之中。”
林善財聽他居然連黃州的兵力都摸得一清二楚,似乎胸有成竹,更是驚疑不定,原來這秦統領是用麻城來牽制黃州的兵力,真正用意是親自領兵奔襲兵力空虛的黃州城?
他與民間的百姓一樣,對秦陽有種盲目的神化,越想越是這麼回事,心中暗歎:這秦統領真是神機妙算!當下連忙道:“林某願效犬馬之勞,不知該怎麼效力?”林善財能白手興家,建立一個大家大族,自然深知抱大腿就要趁早的道理,否則黃州城一旦被破,他再無利用價值。
“難得林先生如此爽快,日後但凡‘秦’字大旗所插之地,林先生都可以自由販馬,決無任何人敢刁難,若林先生到時願將良種戰馬出售給我軍,我願出以高出市場兩成的價格收購。”
林善財大爲心動,又聽秦陽道:“聽公孫先生說,令公子林暄極善管理馬場和馬匹,黃州光復後,我想將他聘爲行軍監正,全權管理我軍所有戰馬事宜。”
“謝統領大人!”林善財喜出望外,商人雖是能賺錢牟利,終究低人一等,他的兒子如果能成爲官員替秦陽效力,於名於利都是有着莫大好處。他精神大振:“林某恭聽統領大人吩咐!”他心知秦陽拋出這等優渥條件,自然有要事交給他辦。
“不知道林先生現在能動用的家將有多少人?”
“黃州城外近郊山林有五處馬場,各有八百家將,在黃州城內,我府中有三百家將,只是這些人馬都被曹成監視着,輕易動不得。但我在城中各處另有暗藏人馬,大約加起來有兩千左右。”
秦陽暗暗點頭,這林善財能在黃州盤踞多年,確有不少實力。
他放下茶杯:“如此甚好,我有個計劃,正好需要用到你的家將,還請林先生不吝相助。”
林善財想到曹成待己如此刻薄,幾乎要斷了他的財路,一咬牙,躬身道:“林某願將身家性命託負給統領大人!”
……
日已西斜,黃州城外十里處,化妝爲平民百姓從各處分批潛來的秦家軍陸續彙集。五千新秦家軍和五千暗線秦家軍,共計一萬人和五千匹戰馬肅然而立。
一個小蘿莉正站在斜坡上,身旁依次站着孟少楓、馬智、張縝、楊琦和吳?p。小蘿莉正氣鼓鼓地踢着小石頭,低聲嘟囔着:“陽陽這個大騙子,剛說了不會丟下我,又自己跑進城了!”
孟少楓等人知道她是秦陽的親衛,但對兩人的關係一直不清不楚也不敢多問,此時都偷偷對視。張縝負責情報隊,倒知道夕嵐是秦陽和星兒抱回來收養的“孤兒”,和秦陽以前養的小白狐同名。
他小心地勸了句:“老大是怕夕嵐妹妹遇到危險……”
小蘿莉扁扁嘴:“纔不是呢,那壞蛋陽陽是怕有我在,會被人瞧出他的身份。”秦陽身邊必有個小女孩護衛,這個消息早已傳得極廣。
衆人見她居然一下子就猜破了秦陽的心思,都暗暗驚訝,難怪秦陽會安排她負責統率這萬人隊伍。小蘿莉轉頭問:“孟哥哥,人手都到齊了?”
孟少楓回覆道:“一萬人馬已全部到齊了,另有兩千人已順利混入城中,只是礙於城門守兵搜查極嚴,沒法子攜帶兵器……”
“辛苦了,陽陽應該快回來了,讓衆人做好動身準備。餘化龍的兵馬情況探聽得怎樣?”
張縝答道:“餘化龍行軍甚快,但他兵馬輜重較多,料來最快也要明天才能趕到黃州城。”
“嗯,繼續密切監視餘化龍的動向,我們必須在今晚攻破黃州城,做好準備對付餘化龍的部隊。”
衆人見她指揮若定,完全不像個十歲的小蘿莉,更是嘖嘖稱奇。孟少楓、張縝馬上依吩咐辦事傳令。
爲防走漏消息,除了此前潛入黃州城的兩千嫡系秦家軍外,其餘兵士並不知道具體的作戰部署。
見兵馬整備完畢,夕嵐又踮着腳尖望着黃州城的方向,小臉蛋上寫滿依戀與期盼,那樣子像極了望夫石,衆人都看得呆了。
她忽然興奮起來,飛奔下山坡:“陽陽回來啦!”輕功身法之快居然遠遠超過在場所有人。
在衆人瞠目結舌的注視下,小蘿莉迎着夕陽飛奔向秦陽,宛如一道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