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尚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打量一個男子,見這壞人眉清目秀,儒雅中帶着英氣,倒也長得人模狗樣,她看了好會兒,暗暗奇怪道:“咦,這壞人長得和兩個姐姐都不怎麼像,和自己倒是有點相似,他的眼睫毛也挺長的。”
她出神地望着眼前這個幾乎沒什麼印象的哥哥,又想道:“這壞人……小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嗯……想不起來了,只記得好像曾和他、兩個姐姐一起在院子裡玩過,哦對了,這傢伙見到蟲子時還曾嚇得尖叫着躲到大姐姐身後,嘿,膽子比二姐姐還小!”她想着想着,嘴角便不知不覺泛起了笑意。
這壞人,和小時候真是完全不一樣了……
她觀察了半晌,這纔想起自己一個姑娘家盯着一個青年男子看算什麼,頓時臉蛋兒微紅。不過他是自己哥哥,應該不算是外人吧?
不對不對,這是個壞人,不能當成自己哥哥!梁紅玉啊梁紅玉,你要記住,你已不是秦如雲了,你是梁紅玉!這次下山,解了兩位姐姐的“大劫”,了結塵緣後就要回師門出家,從此不再入人世,別說這個該殺的壞人,連兩個姐姐都不能再想不能再見面的。
想到這裡,她不禁幽幽地嘆了口氣,微一側頭,才發現自己正緊緊挨在這壞人身上。
秦陽選這個角落避風避雨,倒不虞被夜風吹到。但春夜陰寒,紅玉受傷不輕。剩下的兩三成真氣都用來護住心脈催化藥力,身體反倒頗有些冷意,而此時秦陽正將真氣轉爲化赤炎屬性療傷。全身都散發着暖意,紅玉在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情況下便靠了過去。
特別是見自己的胸脯堪堪壓住靠着他的手臂,紅玉的臉蛋上更是一片火熱,連忙忍住疼痛向後稍挪了挪,但她只勉強挪動了半寸左右,雖說胸部沒再壓着這壞人,卻依然貼着他的手臂。
紅玉差點就要喊這壞人讓他再退開些。可見他正全神貫注地運氣調息,又不敢打擾他,只好臉蛋紅紅地忍耐着。不住安慰自己:“沒事兒,他都沒注意到,而且他是自己哥哥,這樣的身體接觸應該還是可以的。小時候不也曾手拉手玩過麼?”只是她又慌又羞之下。完全忘記了自己剛剛纔下定決心“絕不能把這壞人當成哥哥”的念頭。
就在紅玉小姑娘正矛盾地自欺欺人的時候,廟外忽然傳來陣陣腳步聲,有兩個人走了進來。聽得一個粗魯男子的聲音傳來:“它奶奶的,這天寒地凍的,我們好不容易出去撈一把,才得了這麼點錢!”
另一個沙啞嗓音也罵罵咧咧道:“就是,那娘們居然還敢反抗,咬了老子一口。玩得真他媽不痛快!”
“還說呢,老哥你玩完一刀就把她殺了。害得我連玩都沒得玩!”
“老弟別急,我們過會再去尋另一戶下手,聽說太陽王來了,明天一早我們趕緊溜,不然盤查嚴格起來,我們想溜都難。”
“好。不過說到那太陽王,聽說他的未婚妻十歲左右,長得比仙女兒還要漂亮,如果弄來玩玩該多好……”
“想吧你,太陽王身邊多少高手,他本身也是淮南第一高手,你沒摸到他未婚妻就得腦袋搬家!”
兩個男子邊說邊坐到菩薩像旁,離紅玉和秦陽藏身的角落不過半丈。
紅玉初涉江湖,卻也聽出這兩個人決非善類。她暗暗惱怒,可惜自己受了傷,不然就出去殺了這兩個壞蛋。
緊接着她又一驚,自己和這壞人都身受重傷,萬一被這兩個真正的大惡人發現豈不糟糕?
幸而兩個惡人只是邊罵邊清點着晚上盜來的財物,倒沒往紅玉和秦陽的方向看過來。
紅玉緊張得手心冒汗,暗暗希望這兩個惡人數完財物就趕緊離開。
誰知她今晚運氣實在太差,粗魯男子忽然站起來說:“我去那邊方便方便。”說罷邊解褲帶邊走了過來,他與紅玉的目光一撞,頓時呆了呆,然後大叫道:“喂,老哥,這裡有個女的!”
紅玉見這人滿臉橫肉相貌醜陋,目光卻死死地盯着自己看,不禁大驚失色。
很快腳步聲響起,另一個臉有刀疤的大漢已衝了過來,一見紅玉也呆住了,很快便獰笑起來:“老弟,看來上天待我兩兄弟不薄,這小妞長得花容月貌,嘿,我想那太陽王的未婚妻再漂亮也未必能超過她!”
粗魯漢子抹着口水笑道:“老哥,之前的讓你先了,這個仙女兒得讓我先上!”
紅玉見他們眼露色光盯着自己的臉蛋看,這才發覺臉上微有涼意,那蒙面的黑紗竟不知何時已掉下來了,她驚怒交集,卻見那粗魯漢子已不懷好意地靠近過來。
紅玉慌亂要拿起寶劍,但她胸腹受傷,肋骨折斷,雙手根本提不起來,更別說拔劍了,饒是這小姑娘一向膽子極大,此時也差點要急哭了,拼命喚道:“喂!哥……秦陽!有惡人來了!”她驚慌之下差點便叫出“哥哥”,幸而及時改口。
粗魯漢子目光一下子落在她旁邊的秦陽身上,目露兇光:“喲,小仙女兒,原來是和情哥哥幽會。你情哥哥睡得真死,剛纔你們玩得很開心?”說罷已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提防着秦陽,又伸手要來拉紅玉。
紅玉驚呼着要向後退,忽然一隻手倏然伸出,拍開了粗魯漢子的手,秦陽坐了起來,擋在紅玉身前,淡淡道:“朋友,都是道上混的,守點規矩。她是我的女人,朋友妻不可欺,各自留條退路,日後好相見。”說罷從懷中掏出錢袋子,輕輕拋到身前。
紅玉聽他稱自己爲“我的女人”,頓時臉紅耳赤,正要開口,卻發現秦陽的身體搖搖欲墜,那錢袋更是拋得有氣無力,才知道他也只是在勉力支撐,話到嘴邊便嚥了回去。
刀疤漢子走了過來,警惕地打量秦陽兩眼,見這少年身着錦衣,似是富家子弟,只是臉色太差,也不知是身染重病還是酒色過度。他腳尖一挑,錢袋子入手,打開一看,竟有幾錠銀子,十幾片金葉子!
粗魯漢子也看得清楚,頓時雙眼發光,與刀疤漢子對視一眼,問道:“朋友,你是哪條道上的?”
“我是城守莊繼先的兒子莊榮華,今晚來這裡找情人幽會,不料遇着兩位朋友,就當是結識一場,你們走吧。”秦陽語速很慢,但很平穩。
只有紅玉才發現他後背已被汗水溼透,顯然重傷之下勉強坐起說了這麼多話極是辛苦。她凝視着秦陽挺身護住她的背影,心中竟再次涌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兩個漢子一聽都猶豫起來,城守有着怎樣的能耐他們心知肚明,若殺了他的兒子,一旦被發現怕後患無窮,可這少年背後的仙女兒又實在太動人。嗯,不如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他,再毀屍滅跡……
刀疤漢子朝粗魯漢子使了個眼色,粗魯漢子悄然離開。刀疤漢子笑道:“原來是莊公子,失禮失禮,不知莊公子爲何專門挑這個破落地方,連尊僕也不帶一個?”
秦陽暗叫糟糕,知道刀疤臉已動了殺機,只要粗魯漢子去附近巡一圈沒發現自己帶了下人保鏢之類,多半就會回來下殺手。他在兩個漢子走進來時便已驚覺,只是剛剛纔聚起一點真氣,盡數用於護住五臟六腑、防止傷勢惡化,若此時強行動武,傷勢定會大爲加重,想要痊癒怕要花上數倍時間。他實在耗不起這時間,那黑影和黑衣刺客都不知藏在哪裡,隨時可能對他或者他身邊的姑娘們下手。只是他想着息事寧人、破財擋災,偏偏這兩個賊人色膽包天,得了錢財卻不願放過紅玉。
秦陽眼中殺機涌現,抱着最後一絲僥倖道:“我的保鏢隨時會來接我,兩位朋友還是早點離開好,不然引起什麼誤會就麻煩了。”
粗魯漢子已飛奔回來,哈哈笑道:“莊公子,天寒地凍的,貴僕怕回府上睡覺去了,所以,你的小情人我們收下了!”舉起短刀朝着秦陽的咽喉割了下來。
紅玉看得清清楚楚,不禁驚叫起來:“小心!”
找死!
秦陽深吸口氣,猛然站了起來,詠春標指後發先至,“卟”地穿透了粗魯漢子的咽喉。
粗魯漢子連慘叫都來不及,倒地而亡。
刀疤漢子做夢也想不到這個臉色發白、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官家公子竟然暴起殺人,而且下手狠辣,殺人連眼都不眨下,知道遇着狠角色了,大喝一聲,拔出背後大刀,朝着秦陽斜劈下來。
秦陽全憑一口氣勉力站着,而且後面就是紅玉,更不能閃避,危急間一手拉起紅玉的斗篷護在左肩頭,右手五指再次標出,“卟!卟!”兩聲,他左肩中刀,右手標指也在同一時間刺穿了刀疤漢子的喉嚨。
刀疤漢子雙眼凸出,死死瞪着秦陽,似乎不明白爲何自己的刀竟砍不進這少年的肩膀。
秦陽手一收,血如泉涌,刀疤漢子高大的身體轟然倒下。
秦陽再也壓制不住傷勢,大口鮮血狂噴而出,雙腿一軟,身體也跟着向後直倒,這回他的頭卻正正壓在紅玉的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