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世榮的商隊對道路極爲熟悉,加上通行公文手續齊全,五天後平安已抵達濠州的鐘離,再往前三十里就是河南道。一旦進入河南道,爲了安全起見就要日夜不停地趕路,所以胡世榮特意在鍾離停歇了一晚,使家將家丁和一衆保鏢都可以充分休息,應對在河南道可能遇到的危機。
鍾離緊挨濠州城,因爲與河南交界,成爲了無數商隊的中轉站,頗爲繁榮,商隊入城安歇自有胡世榮安排,秦陽等人省卻不少心思。
月兒星兒紅玉平時在馬車裡呆着,極少出來,秦陽怕她們悶壞了,便帶她們在鍾離城裡轉了圈。
臨行前秦陽安排馮概實留下來,說道:“馮大哥傷勢未曾痊癒,旅途辛苦,最好還是留下來休息,順便看守財物,如何?”
馮概實答應下來。
四人在夜市上東挑西選,買了不少小玩意。秦陽望見一隻木雕的貓咪做工不錯,便買來送給星兒,星兒高興接過,又不無遺憾道:“可惜哥哥以前做給我的貓咪布偶在戰亂中毀壞了。”秦陽寬慰說回廣陵後抽空再給她縫一隻,星兒歡喜地摟着他的手臂蹭了幾下。
月兒咳了聲道:“妹妹,這裡人來人往的,注意別露了破綻。”
星兒吐吐小舌頭,不捨地鬆開哥哥的手臂。
秦陽又給月兒和紅玉各買了耳環和掛墜,哄得兩個小姑娘也高興起來。
回到客棧,趙昂閃身過來,秦陽讓月兒等人先回房,自己則與趙昂走到僻靜處,小聲問:“怎樣?”
趙昂搖搖頭,壓低聲音道:“馮概實一直留在客棧。未曾出去過,唯一一次是讓客棧小二給他端過熱水,我又跟蹤過店小二。見他也沒什麼異狀。這客棧是胡世榮安排的,馮概實不可能提前知曉。”
秦陽點點頭:“繼續觀察。小皇帝既然假託我師父的書信引我去開封。必會通過馮概實來傳遞消息,以便提前布好天羅地網來對付我。這馮概實也確是沉得住氣,我們便與他鬥鬥,我就不信他不露出馬腳。”
“太陽王,我們得來的消息不是說國師府正被嚴密監視,國師已有月餘未曾在人前露面?爲何您能確信他平定無事?”
秦陽苦笑道:“我也只是猜測,小皇帝這計策可謂天衣無縫,書信以假亂真、送信的馮概實出身來歷也應該是真的。這些都從他的氣度不難判斷,他的話更是七成真三成假這樣混在一起,連月兒這般細心的人都沒察覺到,我若非無意中看出一絲破綻,幾乎就要被他騙過了。”
秦陽察覺不妥全憑他有着“火眼”,那日他收到來信後本來已信了九分,但後來找馮概實來問話,馮概實身上隱約的敵意卻引起了“火眼”的驚覺,哪怕演得再像、神態再逼真,只要心裡對秦陽不懷好意。總會在不經意間流露些許。秦陽最初還以爲是馮概實心情憤恨才身帶惡意,但“火眼”三次報警,不到他不提高警惕。秦陽一方面派“新影子”以最快的速度聯繫在開封的線眼瞭解國師府的情況。另一方面則拖延時間,做着萬全的準備。
他早已想過要潛入開封見見師父,何況心裡一直記着餘化龍那句讖言——“可尋西北,舊朝故都”,夕嵐久久沒有消息,他隱隱覺得餘化龍最後的讖言與她有關,更覺得冥冥中有股力量在吸引他去開封,所以就算明知開封是龍潭虎穴,他也要去闖一闖!現在他已將月兒星兒的武學修爲強行提升到四級上。四名四級上的絕頂高手聯手,莫說是開封城。天下哪裡闖不得?…
第二日一早,商隊繼續起行。越過淮南邊界,正式進入河南道,朝着山桑、毫州方南進發。
商隊曉行夜宿,行進速度極快,居然沒遇到任何危險。後來進入一處集市問訊,才知道官家軍早已佔領了從山桑到開封的所有州縣。於是商隊人人都鬆了口氣,胡世榮對秦陽笑道:“照這速度,五日後就可到開封了。”
秦陽問及狄青的消息,胡世榮道:“目前統領官家軍與河南王殘部對峙的是副元帥趙天,狄青自從被我們太陽王擊敗後就再沒音訊,說不定已死在亂軍中了。嘿,有太陽王在,狄青膽敢入侵我們淮南,簡直是找死。”他說得眉飛色舞,周圍的商賈也跟着附和,言語中充滿了對太陽王的盲目崇拜。他們哪會想到,太陽王秦陽就在他們眼前。秦陽忍住笑附和幾句便告辭回到馬車。
一路無話,眼看離開封已不到三日路程了。沿路綠草如茵,繁花遍地,春末夏初之際,天氣也日漸暖和起來。
秦陽在馬車裡伸了伸懶腰,將車窗推開一線,野花與青草的芳香隨風而入,讓人心曠神怡,三個女孩兒都不禁坐到窗邊來。
秦陽望了眼前面不遠處馬背上的馮概實,低聲問駕駛馬車的趙昂道:“昨晚也沒見有異狀?”
趙昂點點頭。
秦陽暗暗奇怪,難道真是自己多疑了?
忽然間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秦陽探頭回望,只見塵土飛揚,兩騎黑色的駿馬四蹄如風,正向着這邊奔來。馬是好馬,不過幾個呼吸間已像旋風一樣衝近商隊。
馬上的騎士一身武士勁裝,戴着寬大的草帽,將面貌掩住了大半。兩騎快馬從商隊外圍跑過,經過商隊時兩名武士提繮放慢馬速,打量了商隊好幾眼,猛然又加鞭絕塵而去。
領隊的保鏢經驗豐富,見狀臉色微變,馬上提醒衆人提高警惕備好兵器,自己拍馬衝到胡世榮的馬車前,躬身道:“胡老爺,剛纔有兩個踩點的響馬路過,接下來的路怕會有阻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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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世榮也曾數次遇賊,很快便冷靜下來道:“讓大家都提點神,張鏢頭你是老江湖,具體該怎麼應對你來分派人手。”
“前面還有近五十里路纔到毫州,我們加快行程,只要離州府越近,響頭就越難動手。”
胡世榮同意了。張鏢頭馬上吩咐下去,一路不再休息,火速趕往毫州,又命自己手下的八名兄弟分爲兩隊,一前一後開路斷後,隨時示警。
秦陽早已出了馬車,翻身騎上戰馬,一夾馬肚已奔近胡世榮和張鏢頭。張鏢頭見秦陽,皺眉道:“林公子,前方怕有兇險,還請你回到馬車裡,讓你的保鏢護衛在兩旁,免受驚嚇。”
秦陽微微一笑,問道:“剛纔那是來摸點的賊人?”
張鏢頭見秦陽瘦瘦弱弱,心裡多少有點看不起,暗暗道:“這樣的富家公子未遇過兇險,不知天高地厚,可別給我添麻煩。”他點頭嚇唬道:“看樣子像是些殺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盜,林公子還是趕緊回馬車躲起來好。”
秦陽裝作嚇一大跳的樣子,驚慌道:“會不會是這裡盤踞的山賊?我們趕緊報官吧?”
張鏢頭心裡更瞧不起他,沒好氣道:“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怎麼報官?平時這一帶也沒聽過什麼大賊,多半是些流民落草組成山賊,沒什麼功夫,放心,他們來一個我殺一個,來一雙我殺一雙。”…
秦陽火眼一掃,這張鏢頭在廣陵城也算有點名氣,不過也只是三級下左右,而剛纔路過那兩名騎士同樣是三級下左右的高手,哪可能是什麼普通毛賊?他也不點破,正要回到自己馬車處,忽然前面馬蹄聲又起,兩騎快馬如旋風般掠過,輕易便繞過在前面開路的四名保鏢,從商隊兩旁抄了過去,轉眼間已不知去向。
同樣是黑色駿馬,同樣是戴着草帽的武士,但這兩人的身形高矮胖瘦又與先前那兩人不同。
張鏢頭的臉色凝重起來,也顧不上和秦陽說話,馬上催促商隊加速趕路。
不料纔剛走了五六里路,迎面又來兩騎黑色駿馬,同樣從商隊的兩旁掠過,往後面趕去了,馬速極快,前後八騎放哨的保鏢根本來不及攔截示警。
見敵人的馬都是千中選一的好馬,張鏢頭已知道對方絕非普通山賊,急忙喚了八名同伴回來,所有保鏢刀劍出鞘,將商隊團團護住,放慢了前進的速度。
秦陽策馬走近趙昂,問道:“剛纔是怎麼回事?”
趙昂知他不熟江湖規矩,低聲解釋道:“少爺,先前從後面來的那兩騎是來踩點,剛纔從前面來的四匹是放哨的好手,遲些就會從後面包抄回來,防止我們商隊後撤逃跑。不出五里,響馬就會出來劫掠了。”
秦陽略一思索,便有意無意地望了眼在馬車另一邊的馮概實,用僅有兩人聽到的聲音道:“一會賊人來了,你儘量離他遠些,可以主動出擊殺敵。”趙昂會意,微微點頭。
商隊又行進數裡,道路狹窄起來,不遠處盡是莽莽山林,更顯荒涼。其時已近申時(下午三點到五點),夕陽開始斜墜,將兩邊林木的影子拖得極長。
忽然間一聲尖銳的響箭沖天而起,前面不遠處的樹林中飛躥出數十騎快馬,迎面衝來,眼看就要與商隊相遇,領頭的騎士揮揮手,數十騎快馬驟然分爲兩隊,從商隊外圍掠過,往後面去了。
同樣是清一色的黑色駿馬和勁裝武士,而且人人手持兵刃,顯然來者不善。
原本遠遠跟在後面的四騎快馬立時加速與這數十名騎士會合,一同圈馬從後面包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