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場景,他感覺更加怪異,此前從沒見過誰家的衣服是這樣擺放的,也不知道孟太監用了什麼辦法,才能讓衣服如此挺括,他伸出手指輕輕碰觸這些戲服,感覺裡面非常軟,好似吹鼓了氣的尿脬。
耿長樂正在疑惑間,突然感覺背後陰風陣陣,猛一回頭,只見一個白衣女人正死死盯着自己,從她的相貌來看,分明就是王桂芝所說的如意,也不知她什麼時候來到自己身後,面如死屍,眼神空洞,好似畫上去的一般,看得人心裡一緊。
他不知道如意是人是鬼,只覺得被她看上一眼就渾身發冷,不由得後退了一步,一條腿絆到衣櫃邊上,差點就一屁股坐進去。
如意的嘴一直半張着,裡面黑洞洞的,看不到牙齒和舌頭,耿長樂正心悸的時候,就感覺從她嘴裡噴出一股冷氣,那味道也是香中帶着一絲腐臭,他心裡驚叫一聲不妙,知道這氣味千萬不能吸進自己體內,於是一手捂着鼻子,另一隻手在她胸口推了一下,事情緊急,也顧不得是否非禮了。
一巴掌推上去,如意就像紙人般輕飄飄向後飛去,不過陰風依舊,耿長樂驚訝於她竟然如此之輕,好像渾身上下只剩了一張皮。此時他可以確定眼前這個“如意”肯定不是人,他倒不怕鬼,也不信鬼,跟陳菲菲這些日子,各種詭異的事情也經歷了不少,他深信那些看似不可理解的現象背後,其實都隱藏着見不得人的秘密。
想到這兒,他裝起膽氣,追過去伸手去抓如意的頭髮,鼻子有意避開她嘴裡噴出的陰風,如意動作僵硬,躲閃的速度很慢,就這一下,被他結結實實抓住頭髮,他用力把她往自己身前拽,沒想到一下就把她的頭給拉了下來,他根本沒想到如意的腦袋竟然如此不禁拽,用力過猛的結果是往後踉蹌了幾步,仰面朝天摔到地上,懷裡還抱着一顆女人頭。
躺在地上,他看着自己懷裡這顆腦袋,心想這哪裡是人頭,分明就是一張人皮口袋,除了頭髮和麪皮,裡面全是空的,再看對面站着的無頭腔子,從頸間嘶嘶作響,緊接着爆發出一股火焰,那身白衣服連同如意的身體瞬間化爲灰燼。
“這算怎麼回事?”耿長樂站起身來,低聲自語,心想不管如意是個什麼東西,這也太不禁打了吧?孟太監就算要背後偷襲,也犯不上用一張空皮子來吧?不過如意嘴裡噴出的陰風倒是讓他感覺腦袋一陣暈眩,他轉念一想,如果剛纔自己沒發現有人站在身後的話,現在恐怕也就昏迷過去了。
抓着如意的頭殼空皮,屍臭的味道更加濃厚,倒證實了他先前的判斷,“這就是證據,孟太監家果然有命案!”想到這裡,他拎着這張帶發頭皮,徑直從裡屋走到堂屋裡,見到衆人也不說話,陰着臉把如意的頭皮扔到孟太監身上。
“你是誰?怎麼會跑到我家裡?”孟太監剛一見到耿長樂,先是驚訝地站起身來,緊接着見他朝自己扔出一塊黑黃相間的東西,下意識地接住,仔細一看,突然尖着嗓子大喊起來。
就連王桂芝都能聽出來,這喊聲要多假有多假。
“裝,接着裝!”耿長樂冷笑一聲,大聲告訴衆人自己剛纔在裡屋的經歷,孟太監聽罷,失神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
“孟公公,剛纔你不是說如意身體不舒服睡覺了嗎?怎麼這一會兒就變成這模樣了?看這頭皮乾乾淨淨的樣子,肯定是早就處理過的,你們說是不是?”陳菲菲一邊說,一邊看了看身旁的三個漢奸。
這仨人憋了一肚子氣,此時就相約好了一樣同時用力點頭。
“孟太監,你裝神弄鬼,還弄了一把紙錢兒戲弄老子,現在你家裡鬧出命案,怎麼解釋?”此時王桂芝膽子也壯了,他擺弄起手裡的盒子槍,對着孟德海歪撇嘴斜瞪眼。
孟德海一拍大腿:“都是我,夢中聽信神人之言,練起了‘百義會’的法術,才遭此橫難!”
他告訴陳菲菲,大概一個月前,他每天睡覺都會夢到一隻巨大的雙頭烏鴉來到自己身邊,自稱是百義會的崔應龍轉世,自稱黑鴉大仙,能教授自己長生不死的法術,前提是要找到一個年輕女人,把她殺死後用身體祭神,女人的頭他可以留下來,按照仙人教授的法術讓她復活,隨後她就可以和自己一樣永生不死,此生一直伺候自己,於是他就按照神仙指示,從人販子那裡買來這個如意,當天晚上殺死了她,把頭留下來,裡面的骨肉全都挖空,做成幹皮囊,而屍體則趁着天黑,埋到了北郊一處荒地裡,從此以後,這具屍體就代替他死了,而他則可以躲開閻王的生死簿,長生不死。
他還說,按照神仙指教,祭祀黑鴉大仙的屍體上還要插進“御製金箭”才能發揮效力,爲了能長生,他還忍痛割捨了保存多年的寶貝。
“御製金箭是什麼東西?”陳菲菲問道。
孟德海說,御製金箭就是當年嘉慶皇帝鎮壓百義會反叛後,命人特意打造的一隻黃金箭簇,同時還造了鎮邪貼,鎮邪貼賜給了李葆才,讓他貼在自家祠堂,從此保永定一方太平,而御製金箭則一直放在皇帝書房,上面還加蓋了皇帝的金印,意思是箭射黑烏,傳說當年后羿射日的時候,射的就是三足烏鴉,現在這隻金箭,射的是雙頭烏鴉。這支金箭放在御書房,箭頭的方向一直指向永定,後來滿清滅亡,太監出宮,他臨走前偷走了這寶物,這麼多年一直帶在身邊,這些年他的積蓄早就花的所剩無幾,現在他根本就沒什麼錢了,身邊唯一值錢的就是這個,可依然捨不得賣,他說黑鴉大仙想要御製金箭,這才忍痛割愛,想來黑鴉大仙肯定是對它有所忌憚。
“還有這種東西?”陳菲菲自言自語道,“看來崔應龍還挺厲害。”
孟德海又說道,他當年在宮裡的時候,聽說過崔家兄弟法術很高,聽說他們死後雙雙葬在永定,被千斤的金液裹住身體,只是不知埋在何處。
“帶我們去你埋屍的地方!”陳菲菲沉思片刻,想去看看御製金箭到底什麼樣子。
“好吧,我自己造的孽,遲早要還的!”孟德海佝僂着腰,聲音虛弱,短短几分鐘的時間裡,看起來蒼老了好多。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陳菲菲說,案子這麼快就破了,讓她自己也感到很意外。
孟德海擡起頭來,說今天天色已晚,如果自己現在帶他們去掩埋如意屍體的地方,到了那兒天就已經黑了,那地方沒什麼標記,他怕天黑自己找不到位置,不如先等一晚,到了明天早晨再去。
陳菲菲看了一眼王桂芝,說這事兒可不歸我管了,到底怎麼樣你拿主意。
王桂芝興奮起來,心想自己先前來訛錢,結果空手而歸,從剛纔孟太監的話裡能聽出他現在也沒什麼錢了,倒不如拿那個什麼“御製金箭”回去交差,興許能讓野口滿意,一聽孟太監要帶他們去埋屍之處,忙不迭吩咐手下跟住孟德海,自己則屁顛屁顛跑到野口谷河那裡報信。
野口聽到這消息覺得很新鮮,他也沒想到一張照片能帶來如此大的收穫,就衝着那皇宮裡的寶貝,他也要到現場去看個究竟,於是下了命令,當晚就把孟德海押到憲兵隊大牢裡,他打算次日清晨帶着孟太監找到金箭和屍體,一旦屍體找到,證據確鑿,就可以當場槍斃孟德海,藉此事件給自己立威,他的算盤打得很如意,不料就在埋屍場,他卻見到了根本不想見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