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躺在牀上的是個白毛殭屍,就是死孩子變的,他不相信自己已經死了,體內積蓄了太多怨氣,剛死就屍變,然後回到自己住過的病房裡,不想被人驚動,把別人嚇死的同時,自己也嚇得魂飛魄散,逃之夭夭了,那幫人分析完,還言辭鑿鑿地確定,從此以後,白毛殭屍再不會出現在病房裡,這番話一出,又引來更多議論。
既然出不去,索性沉默着,聽其他人說話,北崗醫院鬧鬼從很早就開始了,這間醫院修建於民國初期,早年是個大財主出錢建成的,後來日軍進駐華北,就把它徵集了,當做軍醫院,從那時起,各種說法就開始流傳於民間了。
最早的故事來自醫院太平間,北崗醫院在冀中地區最早擁有冷櫃,使得屍體保存時間大爲延長,可就因爲冷櫃,據說阻擋了很多厲鬼投胎,因此太平間裡的詭異傳說尤爲多,最早出現的段子就是太平間門玻璃上的黑手印,大概是六年前,日軍剛進城不久,隨部隊進入的還有盟國的報社記者,日軍爲了宣揚“皇軍”的文治武功,對大街上的流浪漢進行了一次大清理,所有乞討者都被關進了收容機構,但是時值盛夏,收容所里人多空間狹小,戾瘴開始傳播,很多乞丐都病死在收容所裡,可日軍只管把人往裡抓,其他一概不管,這樣下來,每天收容所死亡的人數都達到了十幾個,這裡成了名符其實的人間地獄。
人死了,又不能直接拖出去埋掉,因爲盟國記者都在,日軍爲了宣揚自己“講衛生”,要提倡火化,在縣城一角設立了焚屍爐,專門燒人,屍體焚化前,例行要送到太平間裡冷凍上幾天,把人凍硬了以後,能減少疫病傳播,保證焚燒人員的安全,他們爲自己想得倒很周全,這些流浪漢的屍體,就被擡到醫院太平間裡,那幾個大冰櫃充分利用起來,全天候開動,專門冷凍這些乞丐的屍體。
也就在此時,怪事出現了,第一批屍體被凍住後,次日中午,運屍隊來提人,到了太平間門口,發現鐵門的毛玻璃窗口上,赫然浮現出一對暗黑色的巴掌印,一開始他們以爲是幹活的手腳不利索,推門推不開,所以巴掌誤按在毛玻璃上所致,還把掌印擦拭乾淨,然後把屍體運走,可到了第二天來的時候,又看到同樣的景象,他們還是沒當回事,又擦乾淨走了,等到第三天,看到的還是一樣的情景,他們生氣了,同時又有些疑惑,因爲每天出入於此的,除了他們再無旁人,可他們來的時候都是成羣結隊的,走了以後,一整天也沒人再進來,這兩個巴掌印到底是誰留下的?爲了弄清真相,當天晚上,他們在太平間裡留了兩人過夜。
太平間這種地方,平時人們不敢也不願意總在裡面呆着,這兩人也一樣,守着大門,和冰櫃一門之隔,太陽很快落山了,從傍晚到十一點以前,什麼事兒都沒發生,等到了十一點半左右,情況來了,他們聽到裡面冰櫃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這說明什麼東西正在拉開冰櫃,聲音緩慢沉重,他們嚇得呼吸都快停止了,裡面黑着燈,而外面亮着燈,可看不清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過了一會兒,就聽到硬邦邦的東西落地,發出咚咚的聲響,離門越來越近,兩人呼吸都停住了,彼此都能聽到對方的心跳,
過了一會兒,聲音突然停住,兩人以爲剛纔所聽到的都是錯覺,彼此長出了一口氣,可就在此時,他們突然看到門玻璃上出現兩個暗紅色的手印,可以確認剛纔還沒有,這兩個手印,和之前他們白天看到的一模一樣,這就是流浪漢們的巴掌印,掌心的紅色,就是疫病發作時的症狀,人死時全身皮下出血,現場慘不忍睹。
這兩人被嚇得屁滾尿流,轉身想逃,可大門砰地一下被撞開,一股冷氣從裡面吹出來,兩人被冷氣侵襲,手腳頓時緩慢下來,隨即感覺身體被什麼冰冷的東西抓住,越來越冷,最後閉上了眼睛,等到第二天,擡屍體的大隊趕到的時候,發現門板上依然留下手印,可兩個看守卻不見蹤跡,他們也害怕了,到處尋找,最後在冰櫃裡發現了兩人的屍體,而原來躺在這裡面的乞丐,卻不翼而飛,直到現在也沒找着。
人羣聽罷,開始發出驚叫,陳菲菲聽了,卻靠在門板後面,兀自冷笑不已,心說這都是屁話!還說得有鼻子有眼,她聽了幾句,就找出裡面的破綻,當時守夜的時候,只有他們兩人,可後來都死了,那些聲情並茂的描寫,到底是誰看到的?難道還留了另一個人藏在暗處嗎?那他怎麼不去跟蹤下嗎,看看流浪漢的殭屍去了哪兒?這麼漏洞百出的故事,嚇唬人或者烘托氣氛還可以,但對她無法提供任何幫助。
這時又有人提起另一件事,這事陳菲菲本人還是親歷者,說的也是太平間的事兒,就是神秘黑衣人盜取張秋芳頭顱的故事,同樣生動離奇,陳菲菲本人聽了都讚歎不已,其實事情很簡單,都是龐博動的手,可他們不知道真相,真相還不能公佈,否則渡邊就得跟她要黃金棺材,什麼時候日本鬼子被趕出中國去了,她就會把所有事情的真相公之於衆。
除此之外,手術室也是鬧鬼的高發地點,北崗醫院的手術室在二樓最深的角落裡,本來就終年不見陽光,而就在一年前,這間手術室裡開始出現怪事,正是來自於從裡面發出的低聲呢喃,聲音本來不大,但都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才從裡面傳出來,到了白天,反而變得安靜下來,醫院的大夫和護士都知道手術室不乾淨,可一年多時間過去了,並沒鬧出什麼駭人的鬼怪,時間一長,大家習以爲常,畢竟醫院只有這麼一間手術室,所有設備都在裡面,大夫們就當不知道,再說那聲音也不是每天都有,每隔上幾天,就會聽到那聲音傳出來,有時候在自言自語,有時候則是低聲哭泣,說到這兒,病號裡還有人繪聲繪色學起來,那聲音真夠悽慘,不過陳菲菲聽罷,卻不由得打了個激靈,因爲就從病號嘴裡出來的哭聲,都讓她想到了住進龐家宅院的當晚,自己家後院也出過類似離奇的怪事,祠堂裡的哭聲撕心裂肺,然後龐家祠堂裡所有東西都被燒成灰燼,老長工們說,這是龐家的家鬼作祟,自家宅院被侵佔,它總要鬧騰幾下,有的怨氣大,還會把禍事轉嫁到新主人身上,不吉利,陳菲菲自然沒把這些話當回事,可此時想一想,卻感覺這兩者之間,似乎隱藏着某種聯繫,哭聲從何而來?她覺得有人從那時開始,就在暗中監視自己了。
說到手術室的低語聲,她來北崗醫院這麼多次,倒是從沒經歷過,也沒聽山崎玉講起過,想來他是腦科醫生,又不做外科手術,想必不去手術室這樣地方。不過她住進醫院這段日子,倒是總聽到地下傳出低沉的轟鳴聲,剛開始的時候,她的頭被震得生疼,時間一長,適應了聲音頻率後,反倒慢慢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