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倒是很配合,滿口應允着,但一雙眼睛卻不時張望着胡魁的身體,看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表情,帶有幾絲得意,心裡已經大致瞭解裡面的情況,這就和做夢一樣,夢到爽時神色自然清爽。
耿長樂沒注意到的是,李山手裡握着一隻針筒,針筒裡的藥水就是加速分裂藥劑,走到胡魁身旁的時候,趁對方不注意,他突然把針筒扎進了胡魁的脖子,這根針筒很粗,裡面裝的藥水不少於五十毫升,這完全是致死的劑量,全被注射進胡魁頸部的動脈裡。
“混蛋,你想幹嘛?”耿長樂沒想到李山到這時候還敢耍花招,他的槍口指着對方的頭,遲遲沒有扣動扳機,他也清楚,槍裡只剩一發子彈,還得在最關鍵的時候派上用場。
可胡魁此時的身體劇烈顫動起來,綁縛他的皮帶完全失去作用,他眼睛突然睜開,翻着白眼,嘴裡也往外冒出白色泡沫,樣子非常嚇人,而且他的身體突然如吸水的海綿般膨大起來,越漲越大,肆意滋生的橫肉讓他的頭臉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人類了,皮帶繃得越來越緊,而且晃動地頻率越來越快,耿長樂看出來,胡魁快要爆炸了!
隨即就聽“砰”地一聲悶響,屋裡碎肉橫飛,胡魁的身體果真炸開,幾根皮帶全被炸斷,他身上毫無遮攔,尤其胸口部位,兩側已經爛得見到了骨頭,此時的胡魁,意識完全錯亂,但還剩下最後一口氣,他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漫無目的地到處亂打。
陳菲菲就坐在他旁邊,此時已然閉着眼,還沒醒過來,耿長樂心裡恨死李山這傢伙,真想一槍擊斃他,可陳菲菲的情況更危險,他必須馬上制服胡魁。
他邁腿彈跳,一下跳到胡魁跟前,胡魁頭上全是潰爛的腐肉,眼睛都被遮蔽住,什麼也看不見,腦袋頂上還連着導線,他不停哀嚎着,掄起巴掌四處拍打,血水帶着油脂,濺的到處都是,耿長樂自己臉上身上全都溼透了,陳菲菲也一樣,她要是醒過來,看到自己身上如此不堪,定會嘔吐不止。
胡魁身上的細胞分裂此時已經完全失去控制,儘管剛纔炸了一地,可他軀幹上還在不斷長出新肉芽出來,只是長出來的已經不能算作正常組織,到處都是黏糊糊的粉紅色肉筋,還帶着一股腥氣,況且他現在已經不會說話,只能從喉嚨裡發出嘔嘔的吼聲,耿長樂不知道他現在還能不能算作一個“人”。
和這樣的“人”交手,未戰心裡已經膽怯三分,耿長樂雖然膽氣十足,心裡也有障礙,對手的尊榮實在把他噁心到了,爲了救陳菲菲,他硬着頭皮,和這個半人半獸的傢伙貼身肉搏,其實胡魁身體這會兒已經快被掏空了,增生的肉雖然多,但羊毛處在羊身上,消耗的都是體內儲存的能量,所以他看似兇猛,其實動作都是軟綿綿的,耿長樂和他交手兩下,對方的身體狀況就已經全摸透了。
這種身體的虛空隨着時間推移越來越明顯,畢竟致死的藥量擺在那裡,身體的崩塌是遲早的事兒,耿長樂想要速戰速決,因爲屋裡除他之外,還有兩個極端危險的人,一個是渡邊,另一個就是李山,他搏鬥的時候,只用一隻手,另一隻手始終握着槍,槍口對着渡邊的腦袋,就怕他背後偷襲,而且周圍巡邏的僞軍聽到樓房裡聲音不對勁,也會馬上過來增援,他只得祈盼薛半仙把那羣人引得越遠越好,可那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就在打鬥的時候,他已經聽到樓房外面傳來叫喊聲,還有急匆匆的腳步聲,他必須要加快節奏了!
搏鬥中,他發現胡魁的腦袋是裂開的,裡面白花花的腦仁若隱若現,記得陳菲菲曾經跟自己說過,控制人所有動作思維的地方就是腦子,只要讓他肝腦塗地,危險自然解除,反正對方也看不見,他乾脆擡起腿,對着胡魁的腦子使出了鞭腿三連擊,高高揚起的小腿如皮鞭一樣,迅速有力地在胡魁太陽穴上連擊三下,第一擊,對方搖晃了幾下,沒倒,第二擊,聽到胡魁脖子裡傳出骨節摩擦的聲音,然後腦袋耷拉下去一半,說明他的頸椎已經被踢折,第三擊,胡魁頭終於像個灌滿水的瓷罐被踢爆,而他的身體橫着飛出去,一頭撞在牆上,這回頭骨徹底碎掉了,腦子掉了一地,他四肢抽搐起來,再也爬不起來。
意識中,陳菲菲一直被對方卡着脖子,意識在意識中漂浮起來,眼看就要失去意識,她一直拼命抓着遊絲般的氣息,不想就此放棄,可對方手上的力氣實在太大,她快要堅持不住,“放開吧,放開就解脫了!”一個聲音趴在耳邊,像唱歌般小聲勸道。
人在極度艱難的時候,如果堅持太久,很容易產生這種情緒,既然堅持下去的代價是無盡的痛苦,不如現在就放手,讓靈魂隨意漂流,不管是敵人,還是陳菲菲本人,他們都是人,不可能擁有真正鋼鐵般的神經,繃得太久,總要鬆弛下來。
就在她終想放棄的時候,突然刑訊室裡地動山搖,好像遭受地震一樣,胡魁堅實有力的手突然變得鬆軟,她頓時感覺喉頭一陣暢快,大口吸着空氣,不管這空氣是否嗆人,有了空氣進入,視線又恢復清晰,她發現對方渾身哆嗦地厲害,真像是踩到高壓電線上一樣,她用力掰開胡魁的雙手,趁勢落地,發現胡魁的身體已經很酥軟,只是兀自在動,她嘗試着用指尖輕輕推了一下,對方轟然倒地,滿身血肉盡散。
“快拿鑰匙!”她提醒自己說,強忍着噁心,把手探進對方肚子裡,在一旁溼滑中四處摸索,終於摸到了那塊冰冷堅硬的金屬物,取出來,上面還沾着血塊和黏液,散發着難聞的氣味。
“熬過今天,姑奶奶我就百毒不侵了!”她想出句俏皮話給自己鼓勁,拿着鑰匙衝出火焰,來到房間門口,零號映射已經在這兒等她,胡魁倒地的時候,白毛小怪物也隨之潰散,她的身體合二爲一,用鑰匙打開房門。
站在走廊裡,回頭看去,房間裡一片火海,胡魁的屍體被火焰燒灼,最終將化爲灰燼,永遠不會再出現在自己的意識裡,而山崎玉早就不見蹤影。
外面清涼的風吹拂過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手腳發麻,渾身也在哆嗦,剛纔從鬼門關轉悠了一圈,氣力全都消耗乾淨,此時感覺無比疲憊,站在走廊裡,她的頭又開始暈眩,鑰匙掉落於地,她再次昏倒。
再睜開眼睛,眼前出現的第一張面孔就是耿長樂,往四周看看,自己還在刑訊室的椅子上,她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現實中了,心裡感嘆果然是耿長樂,除了他,再沒人有這麼大膽子,隻身跑到憲兵隊來救人,看着他的臉,心中一陣酸楚,強忍住沒哭出來。
“你終於醒了,快跟我走!”他舉着槍,聽到外面越來越嘈雜,內心愈發緊張,世間男人,光是自己一人的時候,膽子往往很大,一旦帶着心愛的女人逃亡,就會變得小心,儘可能少去冒險。
從椅子上站起來,她由衷感覺暢快,被皮帶緊縛的感覺的確不好受,看到胡魁躺在牆角,嘴裡還能低聲**,但身體完全潰爛,肯定是活不成了,她似乎想起了什麼,給耿長樂做了個手勢,讓他再等一下,自己來到胡魁身旁,低聲對他說:“你馬上就要死了,死前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想找誰要解藥?”
胡魁聽到了她的話,露在外面的手動了一下,看也沒看就往身後指了指,“龐,龐”他說話含糊不清,重複了幾遍,她確定自己只聽到一個“龐”字。
臨走前,她看了眼胡魁最後所指的方向,也不知是他看不見了,還是胡亂指的,山崎玉和李山並排站在一塊兒,可他們倆沒一個姓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