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伍雲召連挑麻叔謀賬下先鋒四員將,讓其聞風喪膽。這時,伍雲召心裡想道:我不能多耽誤功夫,得趕快突圍。他一踹鐙,馬就直奔麻叔謀衝過來。麻叔謀一看不好,趕緊撥馬,往旁邊一閃。伍雲召一見前面沒人阻攔,趁勢就過去了。衆軍士吶喊道:“別讓伍雲召跑了呀,活捉反賊伍雲召呀!”喊可是喊,一邊喊一邊往旁邊跑,給伍雲召閃開了一條道路。
麻叔謀一看伍雲召過去了,一看不好,放走了伍雲召得擔罪名,我得做做樣子追他,他把大槍往空中一舉,喊道:“兒郎們,跟我追!”他不敢真追。伍雲召跑得快,他也跑得快,伍雲召跑得慢,他也跑得慢。麻叔謀知道真要追上也麻煩,所以就虛張聲勢地跟着伍雲召跑。
伍雲召正往前跑,沒跑出多遠,真是冤家路窄,迎頭正碰上無敵天寶將軍宇文成都。宇文成都從哪裡來的?自從困南陽關以來,伍雲召死守孤城,叫陣也不應,已然拖了一個來月。
宇文成都每天在營裡呆着,實在是悶得慌。他心裡想:即便伍雲召闖營突圍,他決不會從北門、西門走,因爲韓擒虎、尚師徒過去同伍建章父子關係最好,他不會去給他們找麻煩,也不大可能從自己把守的南門走,因爲他的武藝不如自己,不會來硬碰硬,要走,一定會從他的手下敗將麻叔謀把守的東門走。這麼一想,守南門也就不那麼經心了,常會兒帶着親兵出營跑馬練武,練着練着,可就越跑越遠了,今天早上,他帶着幾個親兵正好出營來跑馬練武,練得正起勁,就見從西北方向飛也似地跑來一匹馬,細一看馬上正是伍雲召。
宇文成都心裡很明白:這是他從東門闖過來了。他想撥馬閃開,假裝沒看見,放伍雲召過去。正要撥馬,看見麻叔謀帶着人追下來了。麻叔謀在馬上一看宇文成都在前邊哪,膽子也立刻壯起來了,他想宇文成都要是能把伍雲召生擒過來,他也就不擔什麼罪過啦。這回前面有橫的了,他便喊了起道:“宇文將軍,快把伍雲召截住,他打不過我,他敗走了,不能讓他逃跑了!”伍雲召一聽,這個氣:誰讓你打敗了!
宇文成都知道麻叔謀已然看見他了,他也躲不開啦,便催馬向前,一橫手中金钂道:“伍雲召,快快下馬受擒!”伍雲召見宇文成都橫钂擋住了去路,不禁得大吃了一驚。他知道宇文成都武藝高強,本來自己不是他的對手,而且自己懷中又揣着孩子,今天又不得施展。他催馬上前,道:“宇文成都,咱們真是冤家路窄,我正要找你算賬呢,沒有你父親宇文化及在金殿進讒言,我全家也不會被害。你是宇文化及的兒子,殺死你也算是爲我全家報仇。”
伍雲召的話正說着,猛雞奪粟就是一槍,宇文成都沒想到話沒說完槍就扎來了。因爲他還想對伍雲召解釋幾句,還沒等他說槍就迎面刺來。這也就是宇文成都,他手疾眼快,要不非刺上不可。宇文成都急忙舉金钂想蓋住伍雲召的槍。伍雲召知道宇文成都的钂十分厲害,槍要被他的钂掛住就危險了,他急忙撤槍一倒把,槍纂就奔宇文成都的左額角砸來。
宇文成都急忙低頭閃過。二馬衝鋒,伍雲召衝到宇文成都的馬後,急起一槍桿正好打在宇文成都的後背上。這三槍來得急如閃電,伍雲召知道自己不是宇文成都的對手,便搶在對方動手之前,來了個突然襲擊的急三槍。趁宇文成都趴在馬背上的功夫,伍雲召就衝過去了。
麻叔謀一看,宇文成都不但沒擒住伍雲召,而且還捱了伍雲召一槍桿,伍雲召又跑了,他可來勁兒啦。他催馬來到宇文成都身邊,說道:“乾哥哥,您這是怎麼啦?您怎麼敗在伍雲召手下了?剛纔我和伍雲召交手,要不是他躲得快,我一槍就把他挑下馬來了。沒想到您這位天寶無敵大將軍還不如我這天下末條好漢呢!您那塊金牌真該歸我戴了!”喝,就這麼幾句話把宇文成都羞得臉跟大紅布似的,他氣洶洶地道:“我不捉住伍雲召,誓不爲人!”說罷,一撥馬追下去了。麻叔謀在後邊直嚷嚷道:“哥哥,留點兒神,別讓伍雲召再傷着您!”宇文成都被麻叔謀激得是煙生火冒,急起直追。且不說宇文成都追趕伍雲召,單說還有一員戰將也暗暗跟着追下來了。誰呀?虎牢關金帶總兵官、四寶將尚師徒。
尚師徒謹記他母親的囑咐,這次幫辦南陽關,要暗中保護伍雲召。可是一困城怎麼保護伍雲召呀?他估摸着伍雲召在城裡快呆不下去了,說不定哪一天就會衝出來突圍,等突圍的時候一定要幫助他。可是誰知道伍雲召什麼時候突圍?他出哪個門呀?於是,他派出了不少探馬,每天圍着四門打探。今天早上伍雲召一出北門,探馬便火速回營報與尚師徒知道。尚師徒急忙披掛,跨上呼雷豹,繞北門,過東門,尾隨着麻叔謀的追兵走下來了,他躲在遠處觀看,一看宇文成都把伍雲召擋住了,暗暗替伍雲召捏了一把汗,他想催馬上前,見機相助,可距離太遠,使不上勁。他正乾着急呢,沒想到伍雲召乾巴利落脆,差點把宇文成都給打下馬來,心裡想道:我這個哥哥真不含糊!他見宇文成都緊追不捨,便縱馬上前跟着追下來。麻叔謀一看尚師徒來了,更高興了,心裡想道;這回伍雲召再跑了,可就不是我一個人的罪過了,咱們仨人全都有份。急忙叫道:“尚將軍,剛纔宇文將軍差點兒讓伍雲召給打下馬來,您快幫助他一塊追趕伍雲召去吧!”
就在這條大道上,宇文成都追趕着伍雲召,尚師徒也追趕宇文成都,三匹馬都沒命地跑。宇文成都的馬快,尚師徒的馬更快。尚師徒見宇文成都離伍雲召越來越近了,便雙腳使勁一踹鐙,呼雷豹像箭一樣地趕了上來。
宇文成都聽見自己身後馬踏鑾鈴響,以爲有人要暗算自己,急忙扭項回頭一看,原來是尚師徒。尚師徒說道:“宇文將軍,我來助你,咱們一起活捉伍雲召。”宇文成都心裡直納悶,尚師徒這是從哪裡來的?他在後面我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呀?二人的馬跑齊了頭了。
尚師徒道:“宇文將軍,麻叔謀說您差點讓伍雲召給打下馬來,怕您又有閃失,讓我助您一臂之力。”宇文成都一聽!心裡想道:這回麻叔謀就算是有挖苦我的話!到了這時候,宇文成都也不好說別的了,只好對他道:“尚將軍,你我二人一同追趕伍雲召吧!”
再看看伍雲召,他趁倆人說話的工夫又跑遠了。宇文成都催馬緊追下來。追着追着,離伍雲召又近了。宇文成都催馬如飛。尚師徒緊隨在後,心裡想道:只要你宇文成都再追上伍雲召,我就讓呼雷豹撞你。我這呼雷豹練就的一手是鞭打馬胯,加急奔跑,鞭敲馬頭,就躥山跳澗,絕不打縮。你若追上伍雲召,我在我馬頭上加一鞭,就把你摔下馬來。
正追着,只見,前邊東北方向上有個村子,在村頭有一羣人,足有百十多口,爲首的一個人看樣子個頭就跟沒人管似的長荒了,此人平頂身高夠丈二,膀闊三停,他的臉像紅棗一樣紅,丹鳳眼,臥蠶眉,鬍鬚非常長,威風凜凜。手執着一口青龍偃月刀。這一百多人裡有老有小,手裡拿着掃帚、棍子、大鐵鍬、杈子,都是些幹活的農具。適才伍雲召催馬到了村口,只見,那個紅臉大漢攥着刀,像是給伍雲召作揖行禮。伍雲召點了點頭,人羣裡走出一箇中年人,過來牽着伍雲召的馬進村了。
宇文成都追到這裡,一看使刀的這個人的個頭、塊頭和手中的這口刀,心裡想到,此人的能耐不一定比我差,不由得在馬上就是一驚。尚師徒一看這個紅臉大漢,心裡想道:這個人的長相和打扮怎麼像三國時期的關羽、關二哥呀!
宇文成都催馬上前問道:“這一紅臉大漢你是幹什麼的?”這位紅臉大漢喊了一聲“呔!”聲音猶如亞賽空中打個響雷一樣,接着喊道:“吾乃漢壽亭侯關雲長是也,你快過來受死!”尚師徒在後面喊道:“宇文將軍,了不得啦!關公,關二哥真的顯聖了呀,快跑!快跑呀!”尚師徒說罷,就催馬如飛,往南去了,宇文成都也慌忙撥轉馬頭隨着他往南跑去了。這個人真是關羽嗎?關二哥會顯聖嗎?這怎麼可能呢?
所謂的關公顯聖當然不可能,那麼假扮關二哥的人他是誰呢?原來他名叫朱燦。這個村子叫朱家莊,有幾百戶人家,大多數姓朱。這個莊是個有名的出練把式的地方。每到冬閒,許多人家總要走鄉串鎮,摔跤、拉弓、練把式賣藝,掙點兒散碎銀兩,補充一年的家用。
朱燦就這一個兒子,從小就跟父親出去撂地賣藝,家傳一套精奇的刀術。十四歲的時候,他父親死的早,留下十幾畝地,他和母親孃倆要是能好好耕田種地是份兒好日子。朱燦從小沒念過書,可幹農活是把能手。當莊兒的財主聽說他家的地風水好,變着法的要買,老夫人說死了也不賣,這財主就派出人來教朱燦學壞。
朱燦到了二十歲,學會了喝酒,喝醉了就發酒瘋。也學會了賭錢,慢慢的養成了惡習成性,毛病越來越大。沒有三五年的光景,把他父親留下的十幾畝地都賣給那家財主了,就剩下自己住的那幾間房。他娘哭着對他道:“兒呀,娘就是你這麼一個兒子,你不學好,又喝酒又賭錢,娘怎麼勸你也不聽,咱們的地都讓人家算計去了,以後吃什麼呀?娘不跟你一塊兒着急受罪了,我不活着了!”
朱燦見娘哭得這麼傷心,也挺難過,跪在他娘面前道:“娘,以後我再也不喝灑賭錢了,我好好地聽您話,孝順您。您甭着急,就憑我這兩膀子力氣,我也能養活您。娘,您別死了,孩兒一定改!”朱燦心裡想呀,於脆我上山打柴,賣了錢養活我娘。他拿着繩子、斧子就進山了。朱燦到這時候才明白,敢情有錢的時候有朋友,沒錢的時候沒朋友;現在窮得都吃不上飯了,誰也不跟他來往了。
從此以後,朱燦是一天兩趟進山打柴,打了柴挑到集上賣,母子倆對付着過清苦的日子。到了冬天,連日下大雪,老母道:“兒呀,下這麼大雪你就別進山打柴了,雪大路滑,看不清道兒,要是一腳蹬空,掉到山澗裡摔壞了怎麼辦。唉,可你不進山打柴,家裡又沒隔夜糧,咱們孃兒倆吃什麼?真難爲死我了。”
朱燦道:“娘,您甭發愁,山上的路我熟極了,出不了錯,我多留神就是了。”說罷,朱燦拿着繩子、斧頭又進山了。朱燦一走,老太太總怕兒子出事,真後悔不該讓他去,加上肚子裡沒食,又急又悔又餓,就病倒了。等朱燦打柴回來,一看他娘蓋着被子躺在炕上,急忙問道:“娘,您這是怎麼啦?您病了?”老母道:“我頭暈,渾身不合適。”朱燦道:“我給您請大夫去。”老母對兒子道:“咱家哪有錢看病,不看了。”朱燦道:“這哪裡成,老孃有病不看,我這做兒子的怎麼對得起您!”說罷,他就跑出去請大夫去了。
朱燦來到莊東頭路北張大夫家裡說道:“張先生,我娘病了,您受累給我娘看看去。”張大夫擡頭一看是朱燦,道:“你娘病了?你看,我這還有五、六位看病,我看完了就給你娘看去,你先走,我隨後就到。”朱燦道:“那哪兒行!等您看完這五、六位,我娘要是死了怎麼辦?”張大夫道:“看你說的,當初我和你父親交情甚厚,你看我家裡掛的匾,每塊上都有你父親的名字,你們家的事我還能不管呢?”朱燦道:“張先生,我跟您好好說,您還不走。”張大夫道:“你不好好說,還要怎麼樣?”朱燦道:“不好好說呀。”說罷,朱燦一伸手,抓住張大夫的衣領,向上一提,順手一抱,就把張大夫挾在懷裡了。
朱燦道:“張大爺,對不住您了,您先委屈一會兒吧!”說罷,挾起就走。朱燦身高力大,張大夫哪裡掙扎得動。朱燦回到家裡,輕輕把張大夫放在椅子上,然後深深鞠了一個躬,道:“張大爺,我把您挾來,您別生我的氣,誰讓您跟我父親有交情,您是我的大爺呢!您只當我是您的兒子。要不是我娘病得這樣厲害,我也不會把您挾來,我這兒給您賠禮了。如果您的氣還不出,您給我娘看完病,打我幾下也行。”張大夫被說得哭笑不得,他從小看着朱燦長大,知道他是個缺心少肺的粗脾氣,朱燦娘申斥了兒子幾句,也就不好計較什麼,便給朱燦娘診起脈來。診完脈,張大夫說:“你們家的日月我清楚,現在大雪封門,家裡又無隔夜糧,你進山打柴你娘能不擔心?你娘是又餓又急才作下的病,我開一劑藥吃了就會好的,不過你們有錢抓藥嗎?”朱燦道:“您甭管我有錢沒錢,只要能治我孃的病,您就開藥吧!”說罷,從街坊家借來紙筆墨硯,張大夫開完藥方回家去了。
張大夫回家以後,朱燦拿着藥方可發開愁了:這藥怎麼抓呀?沒錢哪!見他娘睡着了,揣好了藥方,又拿好繩子、斧頭出了家門。來到村外一塊墳地,看到墳地周圍有八棵碗口粗細的松樹,朱燦心裡想道:對,我先把這八棵松樹放倒,拉到縣城給我娘換藥去,等明年開春,我一天多打兩捆柴,存點兒銀子,再買八棵松樹給人家栽上。他尋思定了,跟誰也沒商量,而且也沒問問這是誰家的墳地,就用斧子把八棵松樹放倒了。他砍樹的時候有人看見了,誰呀?
看墳的王二。王二沒敢過來,因爲他認識朱燦,知道朱燦渾拙猛愣,打起架來不要命,惹不起他。朱燦把樹放倒以後,用繩子一捆,拉起來就奔縣城去了。進了縣城,來到三合堂藥鋪門前,把松樹放下。他進了藥鋪,把藥方子交給夥計。這裡掌櫃的姓沈,等抓好了藥,他過來算賬,道:“你這藥錢是二兩四錢銀子。”朱燦道:“掌櫃的,我跟你商量商量,我可沒錢!”沈掌櫃道:“沒錢?那我這藥也不能白白施捨給你!”朱燦道:“所以跟你商量啊,我在門外放着八棵松樹,就頂我的藥錢吧!”沈掌櫃到了門外一看,這八棵松樹都夠材料,心想正發愁蓋個堆房缺材料呢,這事兒太便宜了,就讓朱燦把藥拿走了。
朱燦回到家,趕快把藥熬上。藥熬好了,正要給他娘喂,“啪,啪,啪”,幾陣敲門聲。朱燦放下藥,開門一看,是兩個官差,後邊還站着看墳的王二。官差道:“你是朱燦嗎?”朱燦道;“是呀,什麼事呀?”官差道;“你把人家墳地裡的八棵松樹砍了?”王二道:“朱燦,你砍了樹,拉到縣城換藥去了,我一直在後邊跟着你呢,我到南陽府衙給你告了。”官差道:“朱燦,跟我們走一趟吧!”朱燦道:“你們來得不是時候,我正要給我娘喂藥。這藥是我張大爺開的方子,他是神仙一把抓,我娘吃他開的藥準好,等我娘好了,我給他安頓安頓,就到南陽府投案去。我就不留你們啦,你們先回去吧。”
官差一聽這個氣呀,指着朱燦道:“哪有你這麼打官司的,你砍了人家松樹,人家給你告了,這有什麼商量的?”朱燦焦躁起來道:“你們別在這裡磨蹭,我讓你們回去你們就回去,不然我把你們的腦袋擰下來!”
朱燦娘在炕上聽見朱燦和官差說的話,知道自己的兒子把人家墳地裡的松樹砍了,拉到城裡換藥了,剛纔他說是跟朋友借錢買的藥,敢情是瞎話。人家給他告了,官差來傳,他要把人家的腦袋擰下來,這還了得!她叫道:“朱燦,你進來,娘有話說。”朱燦聽娘叫他,連忙進來問:“娘,您叫我幹嘛?”老母道:“兒呀,你們在外面說的話我都聽見了,聽孃的話,快跟着打官司去。拒捕毆差,罪上加罪,你別叫娘生氣,快跟人家去吧!”
朱燦道:“我聽孃的話,我跟他們打官司去,那您先得把藥喝了。”朱燦給娘喂完了藥,又給娘蓋好了被,道:“娘,您歇着,我打官司去了。您甭着急,打完官司我就回來,回來我再熬二煎藥。”這母子倆說的話官差在外邊都聽見了,心裡想:朱燦這個人剛纔要把我們腦袋擰下來,他娘一句話就跟我們走,渾的魯的,還真是個孝子,而且這主兒打官司就像上街買東西,打完官司還要回來熬藥,可真有個意思。
朱燦出門對官差道:“給我娘也喂完藥了,走吧,早去早回,你們給我鎖上吧!”官差見朱燦這麼實誠,遂道:“得了,鎖什麼,你跟我們走就行了。”朱燦回身把門掩好,跟着官差到南陽府打官司去了。
來到南陽府衙,官差把朱燦帶到班房,三合堂藥鋪沈掌櫃也已然帶到,原告看墳的王二也在班房等着。官差就到南陽侯伍雲召的書房回話,見到伍雲召,便把怎麼傳朱燦、他如何不來、又如何聽孃的話的事說了一遍,還道:“侯爺,朱燦這個人真有點兒意思,長的傻大黑粗,又渾又魯,還是個難得的大孝子。”常言有這麼一句話道:“一言興邦,一言喪邦”。官差這幾句話,使伍雲召對朱燦還沒見面就先有個好印像。伍雲召說:“這一案的人既然都帶齊了,升堂!”
一會的功夫,升堂已畢,衙役人等兩邊站立。伍雲召在公案桌後邊落坐,道:“來呀,把原告、被告帶上來。”有人下去把原告、被告帶到堂口,讓他們跪下。伍雲召問道:“誰是原告?上前回話。”衙役過來叫王二:“王二,你是原告,住上跪,侯爺問你話!”王二連忙跪在前面:“看墳的王二給侯爺磕頭。”伍雲召道:“王二,把你告狀的情由訴說一遍。”王二回答道:“回侯爺,我在朱家莊外給張家看墳,今天前半晌,我聽見墳地裡有砍樹的聲音,我一看是朱燦在砍樹呢!”伍雲召問道:“你看見的時候他砍下幾棵了?”王二回答道:“一棵。”伍雲召又問道:“既然他剛砍下一棵,你爲什麼不上前拉住他?”王二回答道:“回稟侯爺,朱燦這小子是村子裡有名的打架不要命的,我可不敢惹他,我要上前非挨頓打不可。不會的功夫他把八棵樹全砍倒了,把樹拉到城裡換了藥。求侯爺給小人做主,我給人家看墳,不能把人家的樹看丟了。”
伍雲召道:“既然是這樣,你往下跪,帶朱燦上前答話。”朱燦站起來,一點也不在乎,大大“咧咧”往前一走。伍雲召一看這個人身高體偉。他往公案桌前一跪:“侯爺,朱燦給您磕頭。”
伍雲召問朱燦道:“朱燦,你爲什麼砍人家的松樹?”朱燦就把他母子倆生活貧苦,全靠他進山打柴養活老孃,趕上這幾天連天大雪,他娘又餓又急得了病,沒錢抓藥才砍了人家樹的事從頭說了一遍,伍雲召聽完點了點頭。朱燦又道:“候爺我跟您說,我砍樹不是白砍,過年我有了錢,再買八棵松樹給人家還上不就完了嗎!我說到做到,您就放心吧。我的話說完了,官司就算打完了,我還得回家給我娘熬二煎藥去呢!”說罷,站起來,就要往外走,衙役們過來趕緊把他拉住:“你怎麼走了?侯爺還沒審完呢,你怎麼這樣隨隨便便的,跪下跪下!”朱燦道:“打官司還這麼麻煩,要知道這麼羅嗦我還真不來呢!”
伍雲召又問道:“朱燦,你沒錢抓藥就砍人家樹,你和人家商量了嗎?”朱燦回答道:“商量?這事還用商量什麼嗎?我砍松樹合乎道理,沒道理的事我不能辦。”伍雲召又問道:“你砍了人家的樹,你還有什麼道理?”朱燦道:“嘿,可惜您這麼大的南陽侯連這麼點裡道理都不知道,您做侯爺的還沒我這個打柴的學問大呢!”
兩旁的衙役一聽,這朱燦怎麼敢跟侯爺項嘴,這是犯上,喊道:“朱燦大膽,你這是以下犯上!”伍雲召一擺手道:“我不怪他,你們不要嚇唬他。朱燦,我且來問你,我怎麼沒你的學問大呢?”朱燦回答道:“人人都是父母所養,可父母跟父母不一樣,我父母是種地的,您的父親誰都知道是忠孝王。你們家是一座大王府,只要您爹您娘喊一聲:來人哪!底下噢的一聲就得來十幾個人伺候。要是您爹您娘有了病,多少位好大夫圍着給看,要吃什麼藥就有什麼藥,用不着您南陽侯着急。我就不行啦,下了幾天大雪,我打不了柴,我家連隔夜糧都沒有。我娘要喊一聲:來人哪,誰來呀?要賬的來。我娘又餓又急,病了,我這做兒子的能不去請大夫嗎?開了藥方子我能不抓藥?抓藥沒錢,不能眼看着我娘死了我不管,我娘要是死了,上哪裡找我娘去?您說我不砍松樹怎麼給我娘抓藥?松樹砍了將來我能賠,我娘要是死了誰賠呀?”
衆衙役聽完這席話,就見南陽侯眼淚在眼圈裡轉。朱燦道:“侯爺,您說我說的有理沒理?”伍雲召聽了,大喜道:“有理。朱燦,你先往下跪!”朱燦道:“侯爺,您得快點審,我還得回去給我娘熬那二煎呢!”衙役們有的小聲直嘀咕道:“還沒見過朱燦這樣打官司的。”另一個衙役道:“可不是嘛,這是侯爺審他嗎?他給侯爺審了。”不知伍雲召如何結案?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