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智在書學院門口等遺玉。被人告知遺玉讓先生留下,便沒有進去找人,直到院裡的學生都走的差不多,才見遺玉一個人不緊不慢地朝着門口來。
“先生訓你了?”儘管她臉上帶着笑,但盧智還是輕易發現她表情的不自然,一邊去接她的書袋,一邊問到。
遺玉沒有把楚曉絲的事情同他講,搖搖頭,伸手拉住他的袖管,“大哥,不是說帶我去衣局領冬裝麼,咱們快去吧,我餓了。”
盧智在書學院有眼線,就算她不說事後他也會知道,就沒再問。
“你出來的太晚,小鳳和小虎幫我們去領了,咱們中午一道吃飯,想去哪?”
聽到許久沒見的朋友名字,遺玉臉上一喜,頓時將剛纔的些許負面情緒拋去,答道:“去哪都行,大哥請客的話。咱們就挑間貴的地方。”
盧智挑眉打趣道:“使我的銀子就這麼高興,那咱們上甘味居好了。”
遺玉嘿嘿一笑,側頭看見從西邊一前一後走過來的兩道人影,看身形就知道是程家兄妹,她伸手對着兩人一招,隔着老遠就喊道:
“小鳳姐,小虎。”
聽見她叫聲,程小鳳直接丟下身後拎着四個厚重囊袋的程小虎,朝他們跑了過來。
“小玉,”跑到遺玉跟前,她極親切地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兩人說了幾句話後,累的氣喘吁吁地程小虎才小跑到他們跟前。
足有十二身冬裝常服分別放在四個囊袋裡,都在程小虎一個人身上掛着,看着活像是要去逃荒。
在三人的悶笑聲中,盧智很好心地伸手接過兩個,就是這樣,他們的模樣依舊有些可笑,遺玉伸手想要幫他大哥拿一個,卻被程小鳳攔下。
“他長大麼大的個子,拎個東西又累不到。”
程小虎嘟囔道:“大姐,你個子也不低。”
程小鳳輕哼一聲,“你是姑娘家?”
“當然不是!”
“我是。”
程小胖子頓時一副被噎到的模樣,白胖的小臉鼓地又紅又圓,遺玉忍不住將頭轉向程小鳳肩窩悶笑,視線從她肩膀上躍過,正對上不知何時靜靜站在他們身後的楚曉絲。
楚曉絲的眼睛很是紅腫。垂在身側的雙手揪住衣裳,瞪着她的眼神很是複雜。
程小鳳敏銳地感到身後的視線,順着遺玉的目光扭頭看了一眼,皺眉道:“瞪什麼瞪,你眼睛大啊!”
長孫嫺的跟班她大多是眼熟的,兩人不對盤,連帶看互相交好的人也厭煩,加上在認識遺玉之後,程小鳳也打聽了不少事情,其中就有楚曉絲將她關到小黑屋那一起,這會兒自然不會給楚曉絲什麼好臉。
程咬金是文武雙官加身的天子近臣,程家兄妹雖無囂張跋扈之氣,卻是一些公主和皇子都要賣他們面子的,楚曉絲同長孫嫺交好時候尚不敢同她當面爭執,眼下就更不會去逞口舌之快,只把目光死死地盯在遺玉的臉上。
盧智成幫程小虎繫着快要鬆開的囊袋,聽到程小鳳的聲音,扭頭看見正“狠狠”盯着自家小妹的楚曉絲,便往遺玉身邊走了兩步,爲她隔開那讓人不舒服的目光。
遺玉伸手拉拉正待發飆的程小鳳,輕聲道:“小鳳姐。咱們先去吃飯吧。”
這會兒宏文路上仍有些學生來回走動,她了不想讓幾人當了猴子被人看戲。
程小鳳又瞥一眼楚曉絲,才攬着遺玉的肩膀就朝東走,嘴上道:“嗯,昨日剛拿到月銀,請你們吃頓好的。”
盧智和程小虎擡腿跟上,一左一右走在兩個姑娘身側,按說被程小鳳這麼難得地忽視掉,楚曉絲但凡有些腦子,都不會再試圖去惹毛她,但偏偏今天上午受了打擊的楚小姐,嘴巴比腦子更快一步,尖銳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盧遺玉,別以爲攀上程家兄妹,就可以有恃無恐,得罪了嫺姐姐和城陽公主,總有你哭的一日!”
四人同時停下腳步,有些不明所以的程小虎探頭隔過他大姐,看向遺玉,“她是在說你?”
遺玉扭頭待要回答,見到程小鳳緊皺着眉頭待要轉身去罵,忙一把拉住她,笑着道:“行了,她是今早被長孫嫺冷了一下,纔會這樣,理她做什麼,快走吧,我都餓死了。”
盧智是不會同楚曉絲這種小姑娘計較,上次到祭酒那裡告狀也是爲了隔山打牛。見到遺玉臉上沒有不快,只在心裡記下回頭讓書學院的人防着點。
可脾氣火爆的程小鳳卻是沒這麼好打發的,掙着被遺玉抓住的胳膊,冷聲道:“你被關到雜物房的事情我也聽說了,那時候咱們不認識就不提了,眼下她當着我的面就敢威脅你,她當是在跟誰說話呢!你撒手,我今兒不給她個教訓,人家還以爲我程小鳳是好欺負的!”
遺玉力氣被她大,若不是她沒敢使勁,早就被甩開,只能勉強扯住人,輕聲勸道:“她剛纔那話,怕是下午就會傳到長孫嫺和城陽公主的耳朵裡,到時自有人找她麻煩,你又何必,走吧走吧,下午還有課呢,再不走,就只能上甘味居去吃飯了。”
程小鳳恨鐵不成鋼地伸手在她額頭一戳,“就是你這樣的,纔會老被人欺負!”
遺玉暗自翻白眼,她哪樣了。實在是懶得搭理楚曉絲而已,同那樣的人講道理講不同,動粗又太掉價,置之不理是最好的。
“你——”程小鳳停下同遺玉爭搶自己的胳膊,扭頭瞪向依然“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們的楚曉絲,待要張口卻發現自己把人家名字給忘了,只能道:
“你、那個誰啊,今日本小姐不同你計較,下次再讓我聽見你亂說話,”她騰出一直空閒的手,對她握了握結實拳頭。“絕對把你揍成洗衣局的劉七那樣!”
路旁正在看熱鬧的小貓三兩隻,聽到程小鳳威脅的話,皆是打了個冷顫,洗衣局的劉七模樣倒是不醜,只是因爲一次意外事故,上下兩排牙齒一共被磕掉了六顆,不但說話漏風,吃飯也比平常人多花上兩倍時間,只要咧嘴一笑,那就是一個黑咕隆咚的大窟窿。
程小鳳是出名的大膽,敢說敢做,楚曉絲聽了她的,臉色一白,下意識地伸出雙手捂住嘴巴。
遺玉哭笑不得地墊起腳抓下程小鳳的拳頭,拉着人朝學宿館走去,打算先將那些厚重的衣物放下,換了下午要帶的書,再去吃午飯。
遺玉在國子監唸書這些時日,大多數時候都是在甘味居用飯,外面的館子只到過聚德樓和兩家茶社,並不大知道國子監正門對街有不少好味的酒樓。
程小鳳做東,直直帶着他們上到務本坊膳食最有名氣的一家——鴻躍樓。
這會兒正是用午飯的時候,樓裡上下皆是賓朋滿座,遺玉一路上聽程小虎說了不少這裡有名的菜餚,多少被勾起些饞蟲,被程小鳳拉着進到酒樓裡,卻發現根本沒有座位,一邊驚歎着這裡的生意好,一邊對三人道:
“都滿座了,咱們上別家去吧。”
程小虎出聲道:“不用不用,咱們有牌子,上雅間去。”
在遺玉的注視下,程小鳳從口袋裡摸出只扁扁的刻字木牌,遞給迎上來的店小二,道:“帶我們上三號間。”
店小二接過牌子一驗之後,便恭敬十分地伸手引着他們上樓。
遺玉並不知道,向這種規模的酒樓。多是將客人分等對待的,外面的位置坐滿,可一些雅間和隔間卻是空着,專門留給一些貴客和熟客,發給他們特製的牌子。程小虎愛吃,程夫人便沒少讓程咬金去淘換這些特殊的牌子回來。
四人朝三樓上去,盧智便把這其中道理給遺玉解釋了一下。
三號間不是用席案而是用桌椅的雅間,屋裡的擺設和佈局讓人一眼看去便覺得舒服,繞過入門時的屏風,便見一排足足八扇窗子大開着,程小鳳拉着遺玉到窗前,指着後面街道上一家店鋪,笑着問道:
“你猜那是賣什麼的?”
遺玉趴在窗邊,看向那間緊閉的門面高掛起的匾額上刻着的大字,一字一字念道:“壹——肆——鋪,”扭頭面帶不解,“那是什麼?”
不等程小鳳賣弄,程小胖子便在一旁插話道:“賣包子的。”
程小鳳被人搶了詞兒,伸手抓過旁邊茶几上的果子朝程小虎丟去,被他一躲,露出身後的盧智。
盧智眼疾手快地抓住差點砸到自己胸前的果子,上下撩着,對遺玉道:“就是上次小鳳給你買包子的那家店。”
遺玉點頭,正要再問,程小虎卻出聲道:“可惜,這家包子鋪停業了。”
盧智也是頭次聽說這事,在桌前坐下後,問道:“怎麼回事?”
程小鳳皺眉,“不知道,似是做包子的廚娘前日回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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