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樹下坐禪的高僧。聽到房老夫人求助的話語,先是一動不動地盯着她看了一陣兒,而後閉上眼睛,連問都不問她所求到底是何,剛纔指天答話的那隻手,又伸向着東北方向,頗有深意道:
“看在你我有緣相逢,我便助你一助,此去有一處陽氣繁重之地,黃昏之時,在四季圍閤中,可得償所願。”
房老夫人因他這副高人態度,反倒又信幾分,有些激動道:“大師可否再說仔細一些,到底是哪裡?”
“是啊,你這樣說,我們根本就聽不明白啊!”麗娘在一旁幫腔,因聲急而失敬,房老夫人扭過頭狠狠瞪她一眼,低聲斥道:
“怎麼和大師說話的!”
“啊!”
房老夫人看着麗娘失聲一叫,滿臉震驚地伸手一指。忙扭過頭去,只見剛纔樹下坐禪的那位高僧,竟然不見了蹤影。
“人呢?”她急聲道。
麗娘瞪大眼睛,結結巴巴道:“娘、娘,我該不會是、是眼花了吧,我看見、看見——”
“看見什麼!”
麗娘臉上盡是不敢置信的表情,“一道金光閃過,那、那僧人就不見了...”
房老夫人聽她這麼一說,嘴巴一張,接連確認之後,便滿臉驚喜地對着空空如也的樹下行了一個大禮,嘴上連聲念着“阿彌陀佛”。
“我佛慈悲,知我一心向佛,特來指點迷津,”她有些自喜地念叨了兩句,而後瞪了一眼麗娘,“都怪你出言不敬,好不容易遇上,這事情還沒問清楚呢,你說該怎麼辦!”
在她心裡,已經深信不疑剛纔那位來去無影,面帶金光的僧人的話,她所求不過是能找到自己的兩個孫子,可是那僧人的話未免太過含糊不清了一些。
麗娘面色發苦地自責了幾句後,苦想了一陣後,道:“娘,剛纔那位所指是東北。那裡可是咱們所住的務本坊,說有陽氣繁盛之地,這會是哪裡?”
房老夫人顧不上繼續責怪她,思索之後,猶豫道:“若說陽氣繁重,那國子監應是一處,都是些少年學生,哪裡還有比他們陽氣更重的。”
麗娘細品她的話後,驚聲讚道:“是啊,娘,應該就是國子監了,那位還提到了四季相圍,您忘了嗎,今日是五院藝比的日子,老爺是這次藝比的論判之一,幾日都是在君子樓中觀比的,那君子樓的四座,可不就是梅蘭竹菊四季之物麼!”
這麼一說,那高人所指地方,分明就是國子監的君子樓了,房老夫人要想知道孫子下落。黃昏時,去那裡就對了。
“算你還有些腦子。”房老夫人滿臉欣喜,也不同麗娘計較她剛纔氣走了高僧,雖迫不及待,可腦子也沒混到不顧一切大中午地就往國子監跑。
“黃昏之時,那便是戌時了,先回府去,我要好好誦佛一番纔可。”
麗娘低低應了一聲,上前攙扶,這次沒有被推開,她在房老夫人低頭自語時,不動聲色地擡頭看了一眼那棵枝葉異常繁茂的常青樹。
寺中一角的破院中,靜悄悄的不見半道人影,但若是有人走進牆角那口枯井,便能聽到隱隱約約的人語聲。
“這人要倒黴、喝口涼水都塞牙縫,來求平安被人害,遇上熟人,還撞見人傢俬情......”
遺玉將身上纏着的布塊扯下來摺疊成幾層,鋪在坑窪不平又冰冷的地面上,盤腿坐了下來,並沒有急着呼救,因爲她知道,這會兒叫了也是白叫。
不知該說她倒黴還是運氣太好,昨晚因爲盧智的事,她一夜都沒能閤眼,天快亮的時候才睡着,煉雪霜給了盧智,將就睡下的她,早上起來很是睏倦。但藝比又不能不去,便用了一粒前幾日配藥時候多做的鎮魂丸,用來提神。
她和程小鳳杜荷一樣,吃了小沙彌送來的飯菜,不一樣的是,因爲那殘次品的鎮魂丸附帶的藥效,她只是頭昏無力了一小會兒,恰好在暗害他們的兩人走進屋中後,清醒了過來。
若說在聽到高陽的聲音後,尚來不及清醒的她是驚訝的,那在悄悄眯眼看見她同一名年輕英俊的僧人舉止親密地靠在一起後,感覺就像是吞了一整根的薯蕷一樣,啼笑皆非。
公主和僧人,這樣的搭配在歷史上並不少見,在她並未模糊的記憶裡,高陽公主,便是個中之最!
她會記得這件事,絕非偶然,那是因爲,歷史上的高陽,在婚後沾染上了一名僧人,她的駙馬,在他們**的時候。甚至還被派去放風,而這位可憐的駙馬,正是房家二兒子,房遺愛,換言之,即是她現在的親二哥,盧俊!
遺玉三人到這寺中,顯然事先是沒有任何人知道的,能在這裡遇上高陽,只是巧合,照理說。曾被關在尼摩塔中三個月的高陽公主是極其討厭寺院的,那她來這裡,便只有“私情”二字,可以解釋,也不知這高陽公主在婚前便好上的僧人,是何方神聖,若是她沒有聽錯,高陽稱他爲“秀河”,實際寺中,有秀字輩的和尚嗎?
撞破公主同和尚的私情,該怎麼辦——在兩個同伴都昏迷,那公主又是位手段狠辣的情況下,聽得他們只是想將自己一個人藏起來,在被殺人滅口和被藏起來之間做選擇,她當然是選了後者,只能繼續裝作昏迷。
後來一路被那和尚卡着,丟到了這小院的枯井中,若非是她這陣子勤於鍛鍊身體,被他這麼一路提過來,非閃了腰不可。
“唉。”遺玉重重一嘆,擡頭望着比自己個頭高上不多,卻恰好讓她爬不出去的井口,照着那和尚的話,這裡是人找不到的地方,不關上她一天半日的,是不會將她放出去,那她現在就是喊,也是白費力氣了。
算着時間,程小鳳和杜荷應該再過兩刻鐘就能醒來,介時他們一定會在這寺中找她,先等等,到時候聽見動靜,再喊救命也不遲,在這之前,她要好好想想,若是沒人能找到這裡來,她該怎麼出去纔好。盧氏尚在君子樓中等着,她若到期未歸,還指不定怎麼擔心呢。
“咕嚕嚕——”正在揉腰的遺玉,腹中發出一陣悶叫,她停下動作,伸手到袖子裡摸索了一陣,掏出一塊早就被壓扁的軟帕,將帕子層層揭開,裡面被壓碎的蜜色點心,是在馬車上吃剩下的最後一塊。
長孫姐妹和高子健見過慧遠方丈,將來意說明,道是爲五院藝比,替東都會念平茶社的夫人求三道平安符,對方並沒有爲難,便直接取出了今年剩下的最後一道親手繪製且開過光的平安符給他們,但再想多要兩道,他卻不鬆口。
慧遠方丈是得道高僧,三人不敢強求,只能靜心在禪房中盡力說服,就在高子健口乾舌燥地一番勸說,慧遠只是低誦佛音,不爲所動時,門外一陣騷動,禪房大門被人從外面一把推開。
長孫嫺三人扭頭,見着門口一臉怒色的程小鳳,還有同樣臉色發青的杜荷,疑惑之中,就聽她張嘴喝道:
“老和尚,你把小玉弄到哪裡去了!”
在他們身後,門外地上東倒西歪着三四名上前阻攔的僧人,個個身上都有着灰色的腳印,一看便是被人怒急踢倒的。
慧遠並不見怒,心平氣和地勸慰:“這位女施主,老衲不解你是何意,可否詳解一二。”
程小鳳正待將他們兩人剛剛醒來發現被人下了**換了房間,且同伴不見的事情說出,可看清楚了屋裡的另外三人後,銀牙一咬,臉色更加難看:
“你這老禿驢,是不是同他們合夥串通好的了,不想給我們平安符就直說,爲何還要迷倒我們,卻給他們行方便!”
長孫夕和程小鳳到是沒有太大恩怨,見她誤會,連忙道:“小鳳姐姐,你是不是弄錯了,我們也是剛剛到,比你們還要晚來,怎麼會和大師串通。”
奈何程小鳳氣急的時候,本來就是個不講理的,杜荷就是腦子清醒,知道此事八成同他們無關,卻也沒有出言幫腔解釋,而是看向正被捏在長孫夕手中尚未收起的淺黃色平安符。
長孫嫺輕嗤一聲,道:“夕兒同她說那麼多做什麼,這人天生就比別人少長了幾根腦筋,你說的清,她未必聽的明,丟了人還不趕緊去找,到這裡鬧什麼,無禮。”
“你!”程小鳳正在氣頭上,本就火爆的脾氣一點就着,聽聞她言中侮辱,二話不說便攥起拳頭,兩步上前揮過去。
“呀!”長孫夕尖叫一聲,看着高子健攔下了程小鳳的一拳後,兩人便在這並不寬敞的屋子裡,打鬥了起來。
“住手,別打了,小鳳姐姐你聽我解釋!”
長孫嫺前面有高子健擋着,有些挑釁地低聲道:“解釋什麼,說是人不見了,指不定是自己貪玩亂跑,還到這裡責問慧遠大師,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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