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主子出價,三千兩。”
從兩千直接跳到三千,又是從香廊下面的雅座報的價格,站在臺上的幽鹿姑娘,笑吟吟地掃了一圈四周賓客,正要落價,卻被從另一處雅座傳來的報價聲打斷。
“我們主子出價,三千五百兩,這三件,全要了。”
這一聲落,本來還打算爭那剩下兩件的貴婦和金主們,都朝那出聲的雅座望去,唯有臨川公主,是直接站起了身,當着衆人的面,嬌聲笑道:
“太子哥哥,你要這女人的衣裳做什麼。”
這一聲喚,就是本來不知道那裡頭坐的是誰的,也都清楚了,好在在這魁星樓裡,是不興賓客之間跪拜的,便省去了一場麻煩。
李承乾推開懷中的少女,讓人把簾子撥開,朗聲道:“皇妹爲何只來笑話本宮,這要女人衣裳的可不止本宮一個。”
“哦?”臨川輕疑出聲,李承乾正待去接話,這大廳中卻突然響起一陣噼裡啪啦的碰撞聲,其間夾雜着坐在角落的幾名客人驚呼,這亂子,頓時轉移了衆人眼球,怎奈大廳昏暗,根本看不清楚狀況。
“怎麼了這是!”長孫順德一嗓子剛剛落下,那敞亮的紅綢臺子上面便竄上兩道人影,定睛一瞧,卻是一高一低兩名身形狼狽的少年。
“把這兩個小賊抓住!”中年管事黑着臉趕到臺前,對着身邊的護衛命令道。
“別過來!”
程小鳳一把擒住了臺上身穿熒光裙裳的女子,在她的驚叫聲中,反手扣住她的喉嚨,轉身高聲一喝,換得他們停下腳步。
李承乾正準備藉着臨川的話去刺兒別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亂子打斷,怎麼會爽快了,當即一聲喝令:
“愣着做什麼,來人,把他們給本宮拿下!”
被一路狂拽到大廳的遺玉,腳步不穩,一屁股坐在程小鳳腳邊,一邊喘氣兒一邊揉着撞疼的小腿,望着臺下的一團亂,欲哭無淚,可以想象,要是被人認出她們兩個來——
程家的大小姐和盧家的二小姐大鬧魁星樓,得嘞,這段子都能趕上當初高陽公主掌摑國子監先生那回了!
遺玉這會兒纔開始後悔,她明明早就知道程小鳳的殺傷力很大,怎麼就一時來了勁,沒有讓盧耀把她敲暈了送回家呢,還有盧耀,關鍵時候,還不來救場!
偏偏程小鳳好似不知她的顧慮,沒發現出聲要捉拿她的人是太子,見着越來越多的侍衛人靠近,一腿將身邊放置物品的桌案踢向來人,揚聲道:
“放屁!哪個是小賊,我是——”
“誤會啊!”一嗓子打斷程小鳳的話,遺玉忍着疼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偷偷抓住程小鳳一隻胳膊使勁兒一擰,衝着臺下乾笑兩聲,壓低嗓音,道:“諸位誤會了,我們不是小賊,也是這裡的客人。”
“客人?這是哪裡來的奶娃娃,”臨近臺邊兒坐着的長孫順德,摸着鬍子,探着腦袋,從侍衛的包圍中,看清了臺上的程小鳳和遺玉,他是什麼眼力,一眼就看出兩人是女兒身,他曖昧地衝着那灰衣管事一笑,道:
“老周啊,這是兩個小賊,該不是新來的雛兒吧,成色不錯嘛。”
遺玉和程小鳳聽不懂他說什麼,這廳裡坐的卻鮮少有聽不懂的,隨之便發出一陣曖昧的低笑,今晚來的客人,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大場面沒少見,遺玉和程小鳳的突然出現,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個樂子,當個熱鬧瞧罷了。
杜若瑾從樓上追下來,跨過最後一張被掀翻的桌子,正聽見長孫順德這句話,皺了皺眉,趕在那灰衣管事開口前,出聲引去衆人的注意力。
“長孫大人說笑。”
遺玉扭頭,隔着人縫,見着沿階梯走上臺子的杜若瑾,活像看見了救星。
就見他衝着香廊下面點頭一禮,道:
“太子殿下息怒,此事的確是個誤會,他們是同杜某一起來找人的,並非是什麼小賊。”
遺玉鬆了口氣,扭頭瞪了一眼張口欲言的程小鳳,小聲道:“不許說話。”憑着杜若瑾的聰明,應該會幫着隱瞞她們的身份,就是不知太子和這魁星樓的管事會不會買賬了。
“杜公子啊,”太子倒是出人意料地給杜若瑾面子,略一猶豫,便讓臺上那羣侍衛下去,道:“既然是誤會,那就算了吧。”
李承乾都這麼說了,魁星樓的管事雖心有不甘,卻不敢唱反調,一揮手便讓臺上另外一半守衛都退下去,轉身去叫侍從來收拾廳裡的亂子。
遺玉見圍着他們的人都退去,趕緊讓程小鳳鬆開了那個被嚇得花容失色的女子,拉着滿不情願的她,一瘸一拐地朝杜若瑾走去。
“腿怎麼了?”杜若瑾伸手去扶,柔聲問道。
“不小心磕着了。”遺玉衝他感激地一笑,搭上他遞過來大手。
“小玉,對不起啊,都是我不好。”程小鳳撓着頭,滿臉歉疚道。
“沒事。”出去再和她算賬。
“咱們這就要走了麼?”程小鳳有些不甘心地嘀咕道,“還沒找見阿智呢。”
遺玉扭頭瞪了她一眼,正要說話,便聽一旁有人出聲叫道:
“杜公子啊,別急着走麼,過來和老夫坐一坐,喝上兩杯。”
三人一同扭頭,便見路過的一張席次上,長孫順德正端着一杯銅樽衝他們示意,話雖是對着杜若瑾說的,眼睛卻沒離了程小鳳和遺玉兩人。
“今日太晚了,咱們改日再敘吧。”
被杜若瑾婉拒,長孫順德笑容一收,冷冷地道:“你是不給老夫面子麼。”
太子開口放行,別人不敢多說什麼,可身爲太子的親叔公的他就不一樣了。
“長孫大人多心了,只是人沒找到,若瑾還有事要辦,這才急着離開。”杜若瑾不慌不忙地應對,哪知長孫順德卻借坡上驢,眼神又溜到遺玉和程小鳳身上,笑容又跑了出來。
“那好,你有事便去辦吧,這兩位小兄弟就留下來,陪老夫喝兩杯,說說話。”
杜若瑾皺眉,遺玉差點翻了個白眼,被那麼一雙色mimi的眼睛盯着,她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這滿臉皺紋的老色痞打的什麼主意,定是當她們沒什麼來頭,想要佔個便宜。
遺玉猜的沒錯,長孫順德不認識她們兩個的臉,但因今晚這魁星樓的易賣會,來的客人也有攜伴的,多是從別間青樓帶出來的紅牌,這會兒他是認準了她們是風月場所裡的雛兒。
這廳裡的人,沒人不清楚他的意思,卻沒半個人想要攔着,就連遠處雅座上的李承乾,都是一臉玩味地作壁上觀起來。
“怎麼,連這個面子都不賣給老夫?”長孫順德鬆開懷裡摟着的姑娘,直接衝着程小鳳和遺玉,道:
“你們兩個過來。”
程小鳳冷哼一聲,沒搭理他,遺玉揪住杜若瑾的衣襟,朝他身邊湊了湊,半邊臉都藏在他背後,倒不是害怕,可是那眼神兒盯得她忒不舒服,害她有些反胃地打了個寒噤。偏她們不能表露身份,只能任由這老頭打量。
杜若瑾感覺到她的動作,只當她害怕了,略一遲疑,便伸手環住她纖細的肩膀,輕拍了兩下,同時對長孫順德道:
“還請您見諒,他們是若瑾的朋友,現在要一道回去。”
“朋友?”長孫順德摸着脣上的兩撇白鬍子,咧嘴一笑,道:“是從那家樓裡帶出來的‘朋友’,搖月樓還是品紅樓啊?老夫不和你繞彎子,多少銀子帶出來的,我兩倍給你,這兩個雛兒你給我留下,老夫只玩兒一個晚上,明天就給你送去。”
“啪!”
“說什麼呢你!”這是兩眼冒火的程小鳳。
“閉嘴!”這是拉住要上去揍人的程小鳳,又伸手去摸腰間荷囊的遺玉。
“咱們走。”這是收起了笑容的杜若瑾。
不對,好像是漏了什麼——那“啪”地一聲巨響,是什麼?
遺玉跟着衆人一齊扭頭,在大廳裡掃了一圈,但因昏黃的光線,只能依稀辨別出,一道人影正朝這邊走來,隨着臺子周圍的燈光愈亮,那人影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那修長的身板兒,那漂亮的臉蛋兒,那冷冰冰的眼神兒,遺玉小臉一揪,又縮到杜若瑾身邊,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李泰兩手平抄在純白的狐裘大氅中,瞥了一眼那幾乎是埋在杜若瑾懷裡,只見半拉小耳朵的少年,眼神冷了冷,緊抿了一下脣線之後,便在衆人不明所以地注視下,冷聲道:
“過來。”
別人不清楚這是叫誰,遺玉要還不清楚,那她就真是腦子有毛病了。
“魏王殿下,”杜若瑾點頭一禮,搭在遺玉肩上的手,卻緊了緊,落在李泰眼中,再是刺眼不過。
“要本王再說一遍嗎,過來。”李泰眼底明顯醞釀着一層怒氣,遺玉只是偷瞄了他一眼,便看出其中的警告,本就因爲沐休放了他鴿子心虛,稍一衡量,就清楚了眼下的形勢,
“殿、殿下。”遺玉輕輕脫出了杜若瑾的手臂,安撫地看了他和程小鳳一眼,便瘸着腿朝他走過去,在離他還有兩步時候,便被一隻長臂伸來直接扣在她露出的半截後頸上,腳步踉蹌之後,被他攬到了身邊,淡淡的薰香襲來,動搖着她不算堅定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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