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紅200加更)
太極宮
早朝後,李世民和李泰兩父子在書房談話,只有龍案旁站着一名近身的宦官在研墨侍候。
“這麼說,這外出巡遊,你是打算親自去?”李世民接過太監遞來的狼毫,擡頭確認道。
“是,人選名單在此,下午便會宣佈出去,給他們十日準備,允他們攜帶僕從,兒臣從文學館撥一些人來陪同,道北至江南,一路沿下,二月走,最遲年底,他們便會回來,若有吃不了苦的,護隊會提前送他們歸京。”
李泰把名單遞給了太監呈上,李世民簡單閱過後,目光在其中一個名字上停留了片刻,方點頭道:
“你出去轉轉也可,不過別在外逗留過久,最好是隔上十天半個月就傳封書信回京,朕亦會念想,此外,這名單上的人,可都要護的周全些,若出了什麼差池,難免會有人來朕這裡告狀。”
“兒臣從南營掉了三支衛隊分別護送,這幾日謝偃會與他們講明事項,只要他們不自己惹禍便可。”
“那就好,十日...那是二十二出行?朕派兵護送你們一程也可,這不是小事。”
“兒臣會先行一步,十六就走。”
皺了皺眉,李世民卻沒多說什麼,讓太監取了龍印,在那本來不用印信名單上蓋了個章記,遞給李泰,道:
“拿着吧,萬一出了什麼岔子,朕也幫你擔些。既然過幾天就走,你且回去吧,這幾天朝會也不用來了,好好在府上休息幾日,養精蓄銳,幫朕著好這《坤元錄》。”
“謝過父皇。”李泰接過那份名單,垂眼行了一禮,便退了出去。
近侍的太監是近兩個月才被提拔的,膽大心細,嘴巧又的很,見皇帝臉上掛着笑,便湊趣道:
“陛下對魏王殿下當真是叫個好。”
“朕這些兒子,只這麼一個骨頭比朕都硬的,他愈是不要,朕便愈想給他,自然是要偏愛一些。”李世民笑了兩聲,提筆落字,太監只當是說對了話,卻不見那龍顏上的笑不達眼。
魏王府
將近中午,從皇宮出來又去了一趟文學館的李泰,回到府裡,聽總管稟報了上午都有誰遞帖求見,留了兩份下來,剩下的都被擱置。
在書房看了小半個時辰書,直到阿生敲門而入,捧上了兩隻巴掌大小的錦盒,他方纔放下書本,拿上東西回了梳流閣。
平卉正在一樓的客廳裡擺弄幾隻花瓶,桌邊放着幾簇花瓣嫩黃的迎春,見主僕二人走進來,連忙放下手上的東西,躬身行禮。
“殿下。”
“人呢,醒了嗎?”李泰在椅子上坐下,接過阿生從下人手中奉上的茶盞。
昨晚他們半夜出去,今天凌晨方纔回府,他去上朝時候她還在睡。
“小姐早醒了,正在樓上藥房呢,要奴婢去請她下來嗎?”平卉看着是挺高興的,因她鮮少在對理他說話時候不畏懼而是帶着笑的,不知是遇上什麼好事?
“嗯。”李泰應了一聲,啜了一口熱茶,便又叫住待往樓上跑平卉,起身自個兒找上樓去了,見他身影消失在帷幔後,平卉方纔嘿嘿笑了兩聲,惹得阿生側目。
“怎麼了是,你是高興什麼?”
平卉搖頭不語,指指花瓶邊上的迎春,道:“李管事,您幫奴婢個忙可好,院牆上有幾枝迎春開的好,可是生的太高夠不着,小姐說這花兒生的朝氣,要奴婢多擺幾枝在屋裡。”
阿生瞧瞧那幾年也沒見插過一支樹杈的名貴瓷器裡被彆着的花枝,又一想李泰方纔沒什麼不悅的反應,便點頭應了。
“好,你指給我瞧。”
遺玉坐在窗邊的小桌前,一邊逐字逐句地研讀背誦着書卷上的藥理,一邊用力均勻地研磨着鉢裡的藥草,時不時從窗口遠眺向院牆的新生的花草,默揹着方纔記下的東西。
這兩個月來,李泰利用各種門路,爲她找來許多醫術和草本書籍,憑着一副好記性,她就像是一塊乾燥的海綿,不斷地吸收着書籍上的知識,而今,這藥房正不斷增加的書櫃上,已存有她看過的不下五十卷書冊,其中不乏她幾近能倒背如流的內容。
她知道自己的弱點在哪裡,她接觸藥理和毒術的時間還太短,不管是在製藥或是診斷都嚴重缺乏實踐,但是她亦大有優勢在,她的好記性和舉一反三的敏捷是其一,姚不治那將近一個月的填鴨式教導是其二,這兩點加在一起,便讓全身投入藥理之中的她,如魚得水一般,雖然真正實踐的機會少的可憐,可不能否認,她正在緩慢卻進度可怕地接近着藥學之道。
來到這個時代她,的確是幸運的,因爲這是古時對女人限制最寬鬆的時代之一,在龍泉鎮她便認真思考過,想要在這世上立足而強大,就必須有“一技之長”,絕非是琴棋書畫可比,姚不治的醫毒雙全,韓厲經年可怖的詭詐,盧中植深不可測的武功,三公主的驍勇善戰,盧智日益成熟的智謀,而她呢?
經過昨晚,李泰在承諾她的同時,也透露出了信息給她,她幾乎可以肯定一點,這個男人是有心帝位的。
她心繫於他,既然決定要爭取他的一心一意,決定要幫盧智正名,她總有一日會直面同這天下最尊貴的男人對上,還有什麼比同自己的另一半有着相同的奮鬥目標,更讓人激動的汗毛戰慄?
所以,她要變強,她要儘快地追上他,同他並肩,幫助他,也就是幫助自己,這是一切的前提
然,她沒有強健的體魄,沒有絕對理智的頭腦,不善兵道,不善佈局,沒有名師調教,沒有顯赫身份——看似一無所有的她,其實恰恰擁有着別人望塵莫及的能力。
她隱藏,因爲她自以爲沒有**,可親人一個個地離去讓她認清現實,戀人的遙不可及,讓她心生憂恐,她如何還能自棄下去,平安閒足的生活是她的夢想,可是夢醒之後,她才驚覺,自己同樣能夠適應緊緻飽滿的人生,去爭取去保護,纔是更適合她的生活
在這藥房的書架最上層,擱置着一本老舊的書冊,上面僅用三段話,不足百字,提及了一種在後世淹沒於歷史荒流的技者,他們不如毒師狠辣,不如醫者心慈,沒有望聞問切之能,他們靠着辨百草,製藥而生,他們的藥可以治病亦能健體,可以解毒亦能傷人,相傳神農是他們的鼻祖,他們有個通俗易懂的稱呼——藥師。
藥師,這便是最適合她的選擇。
血液,是她隱藏了九年的秘密,她謹記着黃泉來客的警告,從不濫用,但每日一兩滴,也足夠讓她在藥學上走的更遠,只要有來源,她大可以奢侈地用千金不換的珍稀藥材去研究厲害的藥物。
頭腦,她不是最聰明的,也不是最敏捷的,但是足夠讓她保持謹慎,足夠支持她在藥師一途上的進步。
歷史,是她最後的一張底牌,她知道的不多,可是既然她下決心去改變,便會小心地參考已經被扭曲的歷史,去避免,去預防。
最後,便是心智了,八年的密密親情讓她的心靈停止在了上一段人生結束的時候,這顆二十歲的心,曾經險些被摔碎,但當它重新聚集在一起,卻是比以往更加堅韌。
她骨子裡埋着的,是不甘於人下,她中規中矩的性格潛藏下,是不比任何人弱的**,不是金錢、不是權利、不是自由,是被她放在心上的人,孃親、哥哥們、還有他。
“咚咚”兩下敲門聲,遺玉心道是下去沏茶的平彤上來,她視線跳到下一段文字,開口道:
“進來。”
李泰推門而入,一眼便瞧見盤膝坐在窗下的人影,她今天穿着一身淺黃素面的襦裙,細密的黑髮在腦側梳成兩朵髻,未飾珠玉,僅幾朵嫩黃簪在上頭,像是每年都會在院牆上見到的迎春,單看背影,很是嬌小宜人,他揹着手走近了幾步,見到她側頸上的一朵嫣紅,眼神變了變,正要伸手去碰觸,她卻回過頭。
“把茶放在——呃。”
一句話沒說完,她看見來人是他,白皙的小臉上霎時涌上一層粉嫩,眼神想要躲,可最後還是滴溜溜地迎上他,眼梢一勾,難掩羞澀可依舊大方地淺笑道:
“我還當是平彤,你怎麼學會敲門了?”
這少見的打趣,讓李泰本就不錯的心情好了兩分,走到她身邊,攤開手掌託着兩隻小巧的錦盒遞過去。
“給我的?”遺玉儘量不讓自己露了怯,不去多想昨天在風佇閣露臺上的事,可任誰被那麼一雙漂亮的眼睛盯着嘴巴看,也會渾身不自在吧,更何況她塗了藥膏的嘴脣,這會兒還是有些腫痛。
“看看是否合適。”
遺玉將兩隻盒子分別打開,看到第一隻裡面的銀鐲子還罷,見到第二隻裡頭的寶石戒子,臉色就有些古怪了,她擡頭瞅了他一眼,見他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心下咕噥一句,便將兩樣東西都戴在左手上試了。
倒是意料之中的合適,尤其是那顆渾圓的紅寶石戒指,就像是爲她量指訂做一般,讓她不禁懷疑,他是打哪裡來的情調?不過,他下面的解釋便證明,純屬是她多想了。
“戒面藏有毒針,鐲子是暗器,我教你怎麼用......”
一番手把手的講解之後,他看她愛不釋手地擺弄那兩件東西,便從她手上將兩件東西拿過來,道:“好了,去收拾下。”
“要出門嗎?”
“先去天靄閣用飯,然後我帶你到東郊馬場。”李泰把鐲子戴在她手腕上,開口道。
“你真要教我騎馬啊?”遺玉仰着臉問道。
“不想學?”他反問道。
“當然學了,你等等,我這就去換衣裳。”生怕他反悔的遺玉,並未留意到,在她起身之前,手指上多出的戒指,卻剛巧是被他輕輕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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