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6點,餘德陽的汽車停在了門口,駱千帆正趴在那臺破電腦前一邊打字一邊吸溜吸溜啃着一個熱紅薯。
餘德陽按了按喇叭,駱千帆擡頭衝他擺手:“別按了,左站長不在。”
“哪去了?不是說好6點我來接她嗎?”餘德陽站在了駱千帆面前,一臉被放了鴿子的表情。駱千帆繼續盯着電腦,愛搭不理:“你問我我問誰?她說出去辦點事,讓我值班。”
餘德陽好沒趣,撥打左青竹的手機,打了三次都無人接聽。
駱千帆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事:“餘老闆,幫幫忙,幫我看家,我一會兒就回來。”拿着紅薯急匆匆出了門,一拐彎兒不見了蹤影。
餘德陽沒辦法,只好坐下來等着。桌子上亂七八糟堆了許多文件,餘德陽一眼瞅見一份文件上寫着“太平洋婚紗影樓”字樣。
“太平洋”是“擡花轎”的直接競爭對手,兩家競爭犬牙交錯,擡花轎一場大火以後就被太平洋壓制住了。
餘德陽頓時來了興致,急忙抽出來看,是一份“虹城都市報與太平洋婚紗影樓合作初步協議”,“甲方:太平洋婚紗影樓;乙方:虹城都市報。”
“……合作期間,乙方將在12個月內嚴格執行‘見證’方案,提升影樓影響力和親民性,繼續提升太平洋影樓的優勢地位;確保‘見證’的唯一性,乙方不能與其他影樓,尤其不能與‘擡花轎’執行類似合作,違約者將處合作總價雙倍賠償……”
“見證”方案是什麼玩意?虹城都市報跟太平洋搞什麼活動?
餘德陽正琢磨呢,駱千帆回來了,餘德陽將協議一折,揣進了袖筒裡,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虞豐年渾然不知:“餘老闆,謝謝啊,坐坐坐,估摸着左站長很快就回來了?”
“好好好,你忙你的。”
過了一會兒,駱千帆接了個電話,便打電話邊四處翻找:“嘿?協議哪兒去了?明明就在桌子上……餘老闆,有沒有看到一份協議?”
“沒有啊?什麼協議?”
“一份虹城都市報與……一個企業的合作協議。”
“沒見着啊,着急嗎,找東西就是這樣,你找它的時候找不着,不找它的時候他自己就跳出來了。”
“就是着急才找,我們跟一家企業搞一個合作,談得很好,現在要把協議完善一下,很快就能簽約了。”駱千帆外面找不到,又去屋找,餘德陽一看躲不過去了,不得不從袖筒裡把協議抽出來,放在了電腦後邊,又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喊駱千帆:“小駱,是不是這個?在電腦後邊呢。”說着,假裝探身子從電腦後面拿起來。
駱千帆急忙跑出來,看協議拿在餘德陽的手裡便一把奪過去:“餘總,你可不能看。協議的內容你沒看到吧?!”
“我哪有看,這不是剛找到?”
“真沒看?”
“沒看。不過看到‘太平洋影樓’了?兄弟,你們虹城都市報要跟太平洋搞什麼合作?”
“對不起餘總,這個我不能說,你也別問了。對了,你答應左站長的事情怎麼樣了?她是站長,訂報的壓力好大,贏得得美人心要付出努力的。”
“……是是,我會想辦法的。小駱啊,來來來,坐下聊聊。”餘德陽把姿態放得很低,遞根菸給駱千帆,“兄弟,‘見證’是什麼意思?”
“‘見證’嘛……嘿餘老闆你這可不對,你不是說沒看協議嗎?”
“這不是掃了一眼嗎?別生氣,說說看,‘見證’到底什麼意思?”
“真不能說,太平洋已經把合作協議報給了總部,總部也同意了,等兩下籤了協議600份報紙就訂出去了,我現在把合作內容告訴你,那不是作死?餘老闆,得了,您也別問了。”
他越不說,餘德陽越難受,競爭對手的神秘動向他怎麼能不關心?“小駱啊,我是這麼想的?協議不是沒簽嗎?沒簽的話咱們兩家也可以合作啊。太平洋是全國連鎖,但我們擡花轎是本地名牌,十多年的老品牌虹城人更認可。”
駱千帆並不認同:“太平洋能做成全國連鎖的大品牌自然有其內在的原因,擡花轎衝不出虹城顯然也存在着掣肘的瓶頸。我們不願意跟本土企業合作,思想不解放,明明是雙贏的事情,老覺得別人騙他,好像要從他口袋裡掏錢……哦哦哦,餘總你別誤會,不是說你們,你們能做成本地老大也不容易……”
“兄弟啊,你說話不像個一般的發行員,有水平,也有見識。”
駱千帆嘿嘿笑了:“不是咱吹牛,我跟其他發行員還真有點不一樣,我是虹城都市報的記者,轉正之後被下放鍛鍊,相當於領導任命掛職鍛鍊,明白嗎?我在這兒待三個月,三個月以後我還回去當記者。我給你提一篇稿子看你有沒有印象,一條紅金龍魚賣了十萬,看到過這個新聞嗎?我寫的。”
餘德陽還真看過,頭版主圖那條神氣的紅金龍魚他印象非常深刻。“我說呢!怪不得跟其他發行員不一樣,不過……兄弟你看啊,上午青竹讓我幫忙訂報紙,我也答應了,爲什麼?沒把你們當外人!可你瞅瞅,我這邊一腔熱血,你這邊兜頭冷水,我這邊千方百計要幫你們,你們掉過頭來還去幫助我的直接競爭對手,讓我怎麼想?我這不成了冤大頭?”
“哎,餘總您別這麼說,道德綁架可不成,您幫的是左站長,不是幫我,您幫她是因爲喜歡她,跟太平洋的合作是我的策劃,一碼歸一碼……”
“你的策劃……那就更好了,都是合作,跟誰不是合作,跟太平洋可以合作,跟我擡花轎也可以合作啊對不對?我們可以合作得更深入,合作金額也可以更大,太平洋600份報紙,我們合作700份、800份!你請我幫青竹,如果你跟我合作,這也算你幫她啊,青竹一個外地來的女孩子不容易……”
駱千帆抓頭摸臉很爲難的樣子,想了半天還是搖頭:“不成不成,我跟人家已經談好了,摘到籃子裡的果子不能再倒出去。若是重新跟你們談判,萬一到最後達不成協議,我不是白忙活一場?何況,出爾反爾人家怎麼說我?不行不行……”
不管餘德陽怎麼說,駱千帆就是不行。到最後,接了個電話,放下之後對餘德陽說:“對不起餘總,左站長打來的,說她晚上陪發行部主任吃飯,沒辦法赴您的約了。您先回去,我也該鎖門走了,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