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心癢

整個晚宴許唸的目光幾乎都釘在唐莫寧身上,連身邊什麼時候有人走近都不知道,結實有力的胳膊忽然攬住她的腰,耳畔傳來熟悉的低沉嗓音:“看什麼呢,叫你都沒聽到。”

許念愣了下,轉頭看他時已經恢復平靜:“唔,看到莫寧和一位男士聊得不錯。”

唐仲驍皺眉看了一眼,不發表任何意見,反而將她手裡的紅酒換成了一杯果汁:“我不在身邊,少喝酒。”

她便低頭看着果汁沒說話,唐仲驍又伸手拍了拍她後腦,總是一副和孩子說話的語調:“待會偷偷溜走也沒事,不用撐着。”

許念擡眼看他,望着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還是低聲說了一句,“……你也少喝點。”

唐仲驍自然是意外極了,即使面上沒表現出來,眼底卻泛起一陣激動的熱潮,控制不住地在她頰邊吻了吻:“好。”

周圍到處都是人,許念有些尷尬。可那人像是隨意慣了,半點侷促都沒有,還拿了塊蛋糕逗她:“咬一口。”

許唸的臉更紅了,即使不擡頭也知道很多人往這邊看,便小聲提醒他:“別人會誤會的。”

“誤會什麼?”他說話時有淡淡的酒精味充斥着她的鼻腔,她看過去,只能看到他黑沉而明亮的一雙眼。

他注視着她略微茫然的雙眸,一字字地說:“沒有誤會,我對你,就是他們以爲的那樣。”

模棱兩可的一番話,許念聽得心跳不穩,可他卻再也沒有多餘的解釋,說完就轉身走了。

他又去應酬,好像抽空過來就爲交代她幾句而已。許念見倪薇一直陪在唐夫人身邊,這會兒那兩人的目光都紛紛落在她身上,表情各異。

唐夫人的眼神恨不能在她身上燒幾個洞,忿忿看她一眼,連平日那副溫和的假象都免了。相反倪薇要平靜的多,只是失神地看了她一眼,轉臉就被唐夫人拖着四處交際了。

看唐夫人那副樣子,許念幾乎已經猜到對方留她參加壽辰的目的,想讓她知難而退,其實又何必這麼麻煩?

正在思忖間,忽然見唐莫寧拿了手機匆匆忙忙往外走,表情嚴肅,像是發生了什麼要緊事,她幾乎沒多想就跟了上去。

爲了增加喜慶氣氛,今天走廊上的燈全都換成了大紅燈籠,光線卻比往日暗淡,許念只能看到唐莫寧一路急急地往前走,身影恍恍惚惚地和周圍樹影重疊,無端增加了幾分鬼魅感。

唐莫寧停在門口不遠處,直到很快有人走上來和她說話:“唐小姐。”

許念一下就認出來了,正是今天她調查陸山公寓監控的那家公司的負責人!

對方的五官正好被一盞燈籠的光線襯得格外分明,仔仔細細地攏在光暈裡,他和唐莫寧說話時語氣諂媚:“他們什麼都沒查到,東西早就毀了,手下的人也都換了一批,沒人會亂說話。”

唐莫寧抱着胳膊,良久才“嗯”了一聲:“這種小事以後在電話裡告訴我一聲就行。”

那人就齜着牙笑了笑:“上次你承諾那筆錢都還沒給我,今天是不是方便——”

唐莫寧有些惱怒的樣子:“還怕我不給你嗎?”

“不是不是,我不是等錢用嘛。”

許念側身藏在柱子背後,堪堪能看到唐莫寧的側臉,她像是有些煩躁,撥了撥頭髮:“等兩天吧,二哥把我的卡全都凍結了,等他走了就好了。”

“是是,唐小姐答應的肯定假不了。”

許念無聲地站在那裡,有些事即使查的還不夠清楚,可也大概能猜到一些了。但猜忌得到證實,心底彷彿更空了,一想到唐仲驍在這中間扮演的角色,她的心居然也會疼。

那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唐莫寧還站在原地沒動,她點了煙靠在另一頭慢慢抽着,直到身後又有人走過來。

許念馬上挺直了背,是唐仲驍。

“我說過很多次,馬上就會帶她離開,你就那麼迫不及待?”男人的聲線在夜晚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一雙眼凌厲如鷹隼。

唐莫寧懶洋洋地回過身,吐了口菸圈,周身都是灰白色的煙霧:“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上次沒撞死她,這次又想怎麼樣,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和陳風在合謀什麼。”剛纔在宴席上掃了她幾眼,始終都在和陳風聊得火熱,陳風是什麼人他再清楚不過。

被揭穿了,唐莫寧也絲毫沒覺得窘迫,反而不緊不慢地看了他一眼:“你還真是心疼她,怎麼,覺得內疚?”

男人並不說話,只是伸手將她指間的煙奪過之後彈了出去。

唐莫寧終於來了氣,音調不自覺拔高:“唐仲驍!你明知道我討厭她,你不是最疼我的嗎?當初爲了我都願意綁她,現在怎麼就不行了?”

許念難以置信地瞪大眼,像是忽然被人狠狠敲了一悶棍般頭暈目眩。

可那男人壓根沒有否認,只是沉默着,高大的背影對着她,她完全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

是真的嗎?

她愣愣地看着,直到唐莫寧的聲音又清晰地傳過來:“哥,我答應你不動她。可你別再和她牽扯不清好不好?我受不了,看她一眼都難受,你難道以後還準備讓球球叫他舅媽嗎?不覺得太可笑?”

唐莫甯越說越激動,雙手狠狠攥着唐仲驍的黑色外套:“你分明就是把定時炸彈往家裡擱,她要是知道球球是陸山的兒子,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腦海中“轟”一聲像是有什麼炸開了,剩下的話許念再也聽不清,眼前的一切也漸漸變得模糊不堪,耳邊只剩那一句話……

球球是陸山的兒子。

陸山的兒子。

她連轉過頭看那兩人的力氣都沒有,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一般,唐莫寧歇斯底里的模樣還在眼前,可她居然那麼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

還有什麼比這更傷人?她做好了陸山出?軌的準備,可陸山和別人居然連孩子都有了,前幾日她還在和那孩子說說笑笑,這一切何其諷刺?

原來這一切沒有最糟,只有更糟。

那邊的兩人還在說着什麼,可她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身子不住往下滑,慢慢蜷縮在柱身後捂住嘴。

想起曾經的一切,如今自己果然活得像個小丑,這段她爲之付出一切的感情,到頭來居然全是假的。

她覺得全身都疼,可最疼的還是胸口那一處,那個傾其所有去愛的人,終究是愛錯了。她並不後悔照顧陸家人,那是她當做親人一樣的存在,即使沒有陸山的關係也會盡全力照應他們。可陸山現在做的這些,讓她徹徹底底地垮了。

人生最好的歲月,她卻活得像個傻子。

許念一步步地回房間,夜晚的風冷的徹骨,將她臉上未乾涸的眼淚全都吹乾了,一陣陣發澀,越發的難受。遠處還偶有音樂聲傳過來,熱鬧的夜晚,卻只剩她一個人在這深宅大院裡失魂落魄。

她必須馬上逃離這裡,太需要一個人靜一靜了,這一切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期。

可偏偏上天還不放過她,剛走到院子門口,忽然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瞧着那張臉,心更像是要被撕碎了,這是陸山和別人的孩子……

球球也一眼就看到了她,眼睛一亮,扔開手裡的鐵鍬就撲過來:“阿姨,我們一起堆雪人吧?”

稚嫩的一張臉,笑容在眼前無限放大,是啊,分明就是像極了陸山,可她當初怎麼會往這裡想?她那麼相信的一個人。

許唸的手一直在發抖,試了好幾次才擡起來握住那孩子軟綿綿的胳膊:“阿姨,還有事——”

短短几個字她說的異常艱難,心裡掙扎着,終是用力將孩子還抱住自己的一雙小手給推開。

球球瞪着眼,牛脾氣一下就上來了,重新抱住她開始不依不饒地撒嬌:“不嘛,阿姨你陪我一起玩,媽媽和舅舅都在忙,沒人理我。”

小傢伙連這股撒嬌的模樣都像極了那個人,許念眼眶一熱,急忙擡頭忍住了。不能哭,她是鐵打的許念,一定不能在人前掉眼淚。

球球見她一雙眼紅紅的,站在那始終不說話,狐疑地盯着她,又小聲詢問:“許阿姨你怎麼了?是不是和舅舅吵架了?”

許念搖着頭,可是喉嚨啞的厲害:“沒有。”

“我幫你報仇。”小傢伙居然義憤填膺地捲起小袖管,一雙眼鼓的圓溜溜地,“欺負女孩子就是他不對。”

許念再也不能面對這孩子了,難怪之前那麼喜歡他,一言一行分明是刻制了那個人的。幼時她被繼兄欺負,陸山也是這樣捲起袖子擋在她面前,那個稚氣未脫的少年,說着一模一樣的話。

那些以爲只屬於她一個人的回憶,原來早就不是她一個人的了。或者這麼多年,其實只有她一個人活在自以爲是的世界裡。

她幾乎是逃上樓的,不顧身後孩子的喊聲。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寫了很多遍都不滿意,寫來寫去只剩這麼點字,明天會早點更新,因爲明天下午有私事要出門,大家晚安。

至於說陸山的想法,大家不用急,很快就會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