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用的是肯定語氣,她剛纔就發現不對勁了,自陸舟出來之後鬢角便全是汗珠,臉色似乎也不太好。
開始以爲是對方身體不舒服,可直到後來看到不遠處麻將桌邊那隻注射器……
再一聯想,她整顆心都震撼了。
許念和陸山是青梅竹馬,和陸舟自然也打小就認識。陸舟從小就內向,但除了偶爾任性脾氣驕縱些真沒做過什麼太逾矩的事兒。他什麼時候和這樣一羣人混一起的,她壓根不知道。
“陸舟,這人誰啊?”許念終於引起同屋人的注意,有人眼神不善地望過來,那樣子彷彿在看一個入侵者。
陸舟皺着眉頭也不回答,只伸手拽住許唸的胳膊:“你先回去。”
許念也反手去拉他:“跟我走。”
兩人推搡間有人已經圍了上來,大概是她看到了不該看的,這會兒非弄清楚她身份不可。偏偏陸舟就是不理人,只一味堅持讓她離開,身子倒是一直半護在她身前怕別人傷了她。
氣氛變得緊張起來,眼看陸舟就要爲她和別人動手了,最後有人打了前臺電話。
保安和經理很快就來了,不得不說這會所處理事故的速度非常快,套房裡頓時變得很熱鬧。
“你們怎麼辦事的?居然能讓莫名其妙的人混進來。”有人在指責,有人已經收東西準備離開。
經理是認得許唸的,她在青州也算有些地位,之前又見她和吳局一起來吃飯。這會兒兩邊都得罪不起,只好一個勁兒賠笑:“不好意思,是我們失職,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他這邊又想去討好許念,許念卻直接攔住他:“你們老闆呢?”
“這——”經理快難爲死了,支支吾吾半天才在她邊上小聲說,“我們剛換了新老闆,許總高擡貴手,這事兒要是鬧開了在下工作可就保不住了。”
許念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還是讓我直接給吳局打電話?”
現在的酒店和會所說來說去就那麼回事,許念也不是咄咄逼人的主,實在是毒品已經涉及她的底線,要知道多少鮮活的生命就是這麼一點點沒的。陸山已經沒了,陸舟要是再出事簡直不敢想象,只能給會所點壓力,至少以後他們不會再讓陸舟這羣人進來。
經理說了不少好話都沒用,眼看許念一點商量餘地都沒有,只好抹了抹額頭的汗珠,說:“老闆正在二十二樓處理事情。”
許念自然不會親自找上門去,架子還得端着,這事兒說到底還是會所方面心虛。果然那位新老闆紆尊降貴馬上就推門進來了。
“唐總。”
這一聲讓許念頭皮發麻,回過頭當真一眼就瞧見唐仲驍那討人厭的冰山臉。
唐仲驍在幾人的簇擁下走進來,他似乎正在工作,居然還裝模作樣地戴了副無框眼鏡。他見許念也沒什麼特別反應,反而寒着臉問經理:“怎麼回事?”
許念心想這人可真會裝,要是老闆是他可真沒什麼稀奇的,唐仲驍經營的地方怎麼可能幹淨得了。
她抱着胳膊也不說話,就那麼冷眼旁觀着。
經理含糊不清地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唐仲驍的表情始終沒什麼變化,等經理說完,所有人也在等老闆發話。
結果,唐仲驍緩慢地將眼鏡取了下來,這纔不緊不慢地說:“報警。”
在場的人全都愣住了,包括許念在內。
“報、報警?”經理都懷疑老闆的腦子是不是被門擠了,這一報警他們會所不全完了?
可他還得小心翼翼地試探:“唐總,這事兒許總大概就是想要個交代,您這樣——”
唐仲驍轉頭看着他,微微笑了起來:“你在教我做事?”
“不敢。”經理只覺得整個後背都溼透了,這新來的老闆真難伺候。
唐仲驍一步步走到許念身邊,話卻是對房間裡所有人說的:“在公衆場合聚賭、嗑-藥,哪一條都違法了,我們這是正經場所,這個頭不能開。”
許念一臉疑惑地盯着他,唐仲驍忽然轉過頭來:“既然是許總髮現的,那待會還請你幫忙錄個口供。”
“……”
許念有些頭疼,怎麼每次事情扯上唐仲驍,一切都朝無法預期的局面發展呢?她本來只是來找陸舟的,本來只是想警告下會所的人,希望他們下次注意陸舟而已……
可眼下卻被警察帶來做筆錄。
“你進去的時候都看到了什麼?”
許念嘆了口氣,只好把自己看到的場景都描述了一遍,最後警官先生點點頭又確定了一番,讓她簽了字才放人。
陸舟那邊還在做檢測,她等在走廊上,回頭恰好看到唐仲驍從隊長辦公室出來。
隊長同他握手,居然還一臉嚴肅地表揚他:“謝謝唐先生配合,要是大多數人都有您這樣的覺悟,我們可省心多了。”
唐仲驍是側對着許唸的,所以她只能看到他微微翹起的脣角,清冷的男音沉而有力:“應該的。我也剛接手,原來這家會所有那麼多問題,現在還能有機會清整,我非常榮幸。”
“唐先生客氣了,這件事我會向上級反映,可以做爲個例來宣傳。”
兩人又說了會話,許念將他們的對話清清楚楚地聽進了耳朵裡,等唐仲驍轉過身來,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一臉鄙夷的她。
唐仲驍走過來了,許念很想無視他,偏偏這人沒什麼眼力價地在她面前停住了,還厚顏無恥地說:“最近碰面的機率,似乎有些頻繁。”
許念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我可一點都不想碰到你。”
唐仲驍點點頭,居然正色道:“所以,這是緣分。”
“……”沒人稀罕這破緣分好嗎?
許念額角突突直跳,抱着胳膊諷刺他:“唐總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既把這筆爛賬推得乾乾淨淨,又借這次機會落了個好名聲。等明天過後,恐怕唐總和你的會所都名聲大噪了。”
唐仲驍作勢思考幾秒,微微頷首:“好像是這樣。”
看他那副假意純良的樣子,許念又想罵人了。
“倒是許小姐總讓我意外。”唐仲驍忽然慢悠悠地開口,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陸舟如果真的參與了,大概會惹不小的麻煩,不知道老太太那邊會不會擔心。說起來,許小姐可真是大義滅親。”
許念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腦門衝,額頭的經脈都被氣得快要爆裂開了,這人是在嘲笑她?她的確是失誤了,如果遇上的不是這男人,一切都會朝她計劃的方向走!
她狠狠咬着牙,忍耐地回以微笑:“我的家事就不牢唐先生費心了,你可以滾了。”
許念說着還笑眯眯地擺擺手,做出再見的樣子。
唐仲驍的眼神明滅難辨,他忽然往前一步,許念被嚇了一大跳,想往後卻被他率先伸出胳膊給箍住了腰身。
她驚得瞪大眼:“唐仲驍!”
“嗯?”唐仲驍迴應她,可五官卻離她越來越近。
磁性的男音似乎就在她脣邊,她不敢動,動一下就生怕萬劫不復。幸好他很快就停住了,只是另一手的食指在她眉間輕輕捻了捻:“許念,累嗎?”
許念被眼下的情形給弄懵了,五年,再沒人問過她累不累這種話。可這個人顯然不對,怎麼能是他呢?
她縱然滿心疲憊,也要在他面前挺起腰。
許念一點點掰開他禁錮在腰間的手指,退到安全距離,這才說:“唐先生,你這是性-騷擾,我們還在警隊,隨時可以告你。”
她的每個字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這男人可以什麼都不在乎,但她還得注意名聲,這怎麼說都是公共場合。而她是個沒了丈夫的女人。
唐仲驍淡淡一笑,雙手順勢收了回去。他不生氣也不惱,還優雅地道歉:“抱歉,我沒惡意,只是看你這裡永遠有個結,忍不住想幫忙解開。”
他說的語氣輕巧,表情甚至像在談論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卻不知道這話裡的意思有多曖昧。
許念不懂爲何再見之後他總說些模棱兩可的話,或許本性惡劣,純粹想看她出糗罷了。
許念再也不想和他多說一個字,她每每面對這個人心裡便會念起陸山,可惜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總和這人牽扯不清。她快步走開想去問問陸舟那邊的情況,剛走了兩步鞋跟卻劇烈晃了幾下,接着身子一歪就差點整個趴在地上。
她下意識驚呼一聲,結果毫無預警地撲進了唐仲驍懷裡。
那人雙手老老實實地沒碰她,可眼底滿是笑意:“許小姐,不知你這樣算不算性-騷擾?”
許念鬧了個大紅臉,她的雙手還本能地死死鉗住他腰側,從其他角度看倒像她主動投懷送抱了。她鬱卒地想站起來,卻發現試了幾次都無果,再低頭一看原來是鞋跟整個歪掉了。
之前在會所房間她和陸舟推搡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了……
她努力想站起來,探出手準備扶住一旁的牆壁,下一秒身子卻被人騰空抱起,接着便是他沉沉的聲音傳進耳底:“不管是不是,放心,我都不會報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