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上電話,沈何朝寫了一張紙條讓小川幫自己送回家裡,晚飯時間要到了,他自己走不開。
紙條上寫着:“徐師父找到了,感冒住院。”
小川看看字條又看看自己師父的臉色,只是感冒啊?爲什麼師父看起來心情很糟糕咧?沈何朝沒理會他,轉身進了廚房。
妹妹說師父被他兒子虐待了,不開心。
妹妹的情緒不太好,不開心。
妹妹有難過的事情沒有告訴自己,不開心。
妹妹要照顧徐師父一個禮拜之後帶着徐師父一起回來,不開心。
已經完全成長成了男人的沈何朝依舊有着和他妹妹一樣繼承自他們母親的漂亮眉眼,讓人看見就覺得舒心可親,可是今天,他的眉目之間似乎有一層薄薄的輕霾:
原來這個世界上不只有父母拋棄孩子,還有孩子拋棄父母,可是爲什麼你們都能那麼輕而易舉地轉身,把更弱的他們扔在看不見未來的原地?
這個問題,沈何朝曾經默默想了那麼久,他想不明白,於是就徹底地埋在了心裡,今天它只是冒了個小小的刺,就扎得他很疼、很疼。
晚上七點多,沈何夕和蘇仟兩個人沿着醫院外面的路慢慢地往外走,徐老頭說什麼也不肯讓兩個女娃娃在晚上給他陪牀,恢復了一點精神之後他的那股子撐着架子的勁兒倒是和沈抱石不相上下。
按照沈何夕的話來說徐漢生那就又是一個別扭到能撞牆的老頭兒。
沒辦法,只有壯漢兄自己自告奮勇地留下照顧老爺子,兩個女孩兒在醫院裡賴了半天還是被趕了出來。
蘇仟擡頭看了一眼沈何夕,不知道爲什麼,從今天趕到果林鎮之後,她就不太願意說話。即使是在腐國的時候,她和她哥哥打電話的時候總是眉飛色舞,但是今天就連沈何朝都沒有讓她的心裡暢快起來。
明明救了人不是麼?爲什麼……是這種似乎在後悔和彷徨的樣子。
沈何夕揹着手走在人行道上,天色剛剛晦暗起來,即使是如此傍晚吹來的風也並不能讓人覺得清爽,這座城市的“桑拿天”和她的泉水一樣有名——真是,誰用誰知道。
這不到一年的時間,女孩兒就發現自己的“重生”似乎真的改變了不少的東西,哥哥還活着,老頭子越活越精神了,大爺沒有被搶注配方其餘同上,媽媽知道了哥哥是啞巴……今天她又把徐老爺子給救了回來。
有時候,真的是無知才幸福的,她這輩子獲得越舒心,就覺得上輩子自己有太多的錯誤和遺憾。
重生——讓她看到了兩世之間的那麼多,也因爲知道的多所以連快樂也含了彷徨。
如果是曾經的我,如果是那時的我,如果是真正十七八歲的我,我做不到這些事情,那這些人的未來和我自己的未來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個問題讓她甚至感覺到了惶恐,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重新回到十七歲,她要面對的未來裡藏着她前世的痛苦和孤獨,這些東西她扔不掉也忘不了,所以再快樂的瞬間也會讓她心裡有一絲陰霾。
這也許就是她重生的代價吧。
兩個人並肩而行地走啊走啊,沿着種滿了毛白楊的大路她們走到了一個看起來特別繁華的地方。
不是那種燈紅酒綠霓虹夜影的繁華,是很多的小攤位擺在路邊,由炊煙和人聲支撐起的華夏市井的繁華。
攤位的旁邊擺着小方桌和小板凳,此時正是晚飯時間,攤位的生意還不是十分紅火,蘇仟已經被那些似乎看不到盡頭的無數冒着白氣的攤子驚到了。
“這是什麼地方?”
看見這條充滿了煙火氣的街道,沈何夕的心情卻是突然明快了起來,又是一個“熟悉”的地方:“這裡是小吃街,現在這個點兒是夜市,現在還不到熱鬧的時候呢。”
難道是到了夜晚生意纔好麼,這當然沒有問題,酒吧夜店也是這樣,但是……爲什麼……都是吃的?
華夏人在吃上,真的是要吃出一朵花了。
正想着,她已經被沈何夕拖着走進了夜市裡。
路的一邊是茲拉茲拉的烤肉串,有老闆在喊着:“大串大串啦,喝啤酒吃羊肉啦!”
再走兩步有人在叫賣雞肉系列:“拉皮雞、黃燜雞,米飯管夠啊!”
蘇仟聞了聞辣椒抄出來的香氣,默默吞了一下口水,被沈何夕拉着繼續往前走。
“剛剛那家好像不錯……”
“如果你現在就開始吃,等你走到後面有好吃的也吃不下了。”
蘇女神看着一家湯包攤子裡那些人排隊等包子的樣子,覺得自己真的邁不動步子了:“我覺得每一樣好像都不錯。”
沈何夕尋找着自己的目的地,頭也不回地評價她:“沒見識。”
一向在別人面前高貴冷豔性感誘人的蘇仟:“……”
我不就是想吃東西麼?怎麼就沒見識了?
“五仁糖酥燒餅,剛出鍋的糖酥燒餅,姑娘來個燒餅吧,還熱乎的!”一個大叔招呼了一下兩個女孩兒,聞到一股剛出鍋的麪食的甜香氣,蘇仟拽了拽沈何夕:“這個是甜的吧?”
“對啊。”
蘇仟兩眼放光:“那五仁是什麼?”
是被人們稱作要滾出甜品界的東西……
對甜品沒什麼興趣自然也對甜品的“內部鬥爭”沒什麼興趣的沈何夕隨口回答:“就是瓜子仁花生仁黑白芝麻杏仁兒之類的,加點冰糖和青梅絲之類的,這家做的挺純就是調了豬油你吃了這個就該飽了。”
正在跟大叔買月餅的另外兩個小姑娘:“……”
胸口似乎中了一劍的大叔:“……”這個姑娘到底是在誇我還是在砸我場子啊?
不知不覺“職業病”發作的沈何夕繼續往前走,她記得老楊的攤子在這裡開了十幾年,現在肯定在吧。
蘇仟注意到了那個燒餅大叔的表情,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小夕小夕,我要吃麻醬拌麪。”
“這家麻醬裡面放了花生醬,醋用的是勾兌醋有什麼好吃的。”
“……”人有點多,材料來源有以次充好之嫌的麪攤老闆在站在燈光下連是誰揭了他的老底都認不出來。
“小夕小夕,我想吃炸雞!”
“油的重複使用率太高,對身體不好。”
“小夕,烤地瓜!”
沈何夕停了下來,買了兩個烤地瓜放在了蘇仟的手裡:“這家烤地瓜確實不錯。”
蘇仟一隻手拎着烤地瓜,另一隻手還是被沈何夕拉着往前走:“小夕啊,我們到底要去哪裡啊?”
沈何夕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懷念的笑容:“吃一家好吃的東西。”
走到小吃街中間的位置,兩個人就都看見了一個面積不小的塑料棚子。
棚子下面擺了三個圓形的桌子,桌子的中間似乎有個鍋子都在冒着熱氣,在棚子的外邊有個木頭牌子,上面寫着老楊涮串。
“就吃這個吧,涮串。”
“啊?”這個又是什麼?好像很有意思啊。
低低的桌子和小小的板凳,兩個女孩兒看了一圈,在一個不會被鍋子裡熱氣衝到的位置坐了下來。
圓圓的鍋子裡插滿了竹籤子,透過籤子能看見湯裡飄着的辣椒、花椒和炒花生,一坐在跟前能聞到一陣引人食慾的香味。
穿着橘黃色短袖的女老闆拿着幾個罩着塑料袋的盤子和一次性筷子走了過來:“兩個小妹要吃什麼料?”一個大碗裡裝了用芝麻醬和花生醬加醬油調出來的醬料,兩個鐵瓶子裡面是還有半瓶的椒麻油和蒜汁,還有醋放在小塑料桶裡。
熟門熟路地在盤子裡舀了兩勺醬料又倒了一點醋和辣椒油,沈何夕嘴裡沒忘了招呼女老闆:“來四串涮白菜兩串蘑菇、鴨血肚片黃喉和豆芽也都來兩份。”
這家店的一部分涮菜是要現要現涮,防止煮爛了之後影響口感。
女老闆笑着大聲應了,又問要不要提前煮上面條或者粉絲,沈何夕擺了擺手,徑直從鍋裡挑了一串涮土豆塊。
蘇仟有樣學樣地調了自己的料盤,看看鍋裡的各種葷的素的認識的不認識的,最終拿起了一小塊午餐肉。
午餐肉燉的有點久,澱粉的那種結實的口感基本已經沒有了,只有肉香味還有湯裡的鹹鮮微辣的味道,那一點點穿在籤子上也就是一口的事兒,她吃了一塊之後……就有點把持不住了。
沈何夕連吃了兩塊雞脆骨又吃了幾串丸子,現在後世的那些澱粉製成品還屬於火鍋店裡的高檔貨,這裡的涮串反而是滋味更天然了一些,再吃一塊豆腐,那邊老闆單獨煮出來的白菜蘑菇鴨血之類的也都已經好了……
蘇仟且拿且吃吃的脣齒留香,並且對吃完之後數竹籤子結賬的方式大爲讚賞,輕輕拍一下依然平坦的肚子,她開始認真的考慮在panda也加上這種涮串的供應。
沈何夕掏錢結賬,看着這位笑呵呵的被人們稱爲是“老楊”的女老闆,心情的感覺說不上是酸澀還是欣喜,或者兼而有之。
幾年後這裡會少了一個沉默地吃涮串的愁眉苦臉的傻瓜。
好吧,也不錯。
在這樣人聲鼎沸的地方填飽了肚子,似乎很多不開心的事情也被鍋子裡的熱氣帶走了。
既然一直都是把自己和別人的人生往更好的方向去扳動,那就別去彷徨得像是被水煮了一樣的白菜那樣軟趴趴的吧。
“省城的小吃非常多,明天帶你去吃草包包子吧。”
“那個又是什麼?”
“和你本質很像的包子。”
終於明白爲什麼叫懶貓了,我被兩隻貓傳染了嗜睡症,下午一點多醒了一次掙扎着寫了三百字又抱着電腦昏過去,再睜眼是五點半……更新奉上。
據說明天就有一些人要開始上課,做作業,上自習,準備四六級了呢~~~撒花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