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能夠化腐朽爲神奇, 多半是因爲有幫手。如果幫手夠清醒,而被幫的人又夠糊塗夠聽話,那就完美了。
所謂當局者迷, 旁觀者清。如果在一場戰役裡, 一方太強大, 一方太弱小, 那就太不好玩了。
雖然新月很糊塗, 不過還好,她的父母還算聰明,而且很陰險。
要扳回敗局, 從根源上找答案是最安全的。現在努達海情場戰場都失意,失了家人的心, 失了太后皇上的心, 當然是很慘, 這樣的男人,新月雖然還愛着, 可也不值得一嫁。
新月自言爲了愛他不惜一切,但是如果再讓她當妾,那她當然是不甘心。被折騰得這麼慘,還給人做小,做得心甘情願, 甘之如怡, 那是不可能的, 努達海已經不是當初的努達海, 官職沒了, 在家裡又沒有地位,嫁給這麼一個人, 等於自毀前程。
說起來新月也好不到哪兒去,被退婚,被所有人的當做瘋癲症,和努達海是半斤對八兩,天生一對。要讓他們兩個變正常很難,但是也要試一試,因爲只有正常了,纔有可能成爲雁姬的對手。
綜上所述,在哪裡失去的就要在哪裡找回來,失去家人就要找把親情回來,失去皇上太后的心也要找他們回來,這樣後盾結實,要想對付誰就容易得多了。
所謂家和萬事興,攘外必先安內。在將軍府內說話最有份量的並不是雁姬,而是老太太。老太太是這個家裡輩份最高,最尊貴的人。當然,這個設定是以雁姬黨爲例的,沒有算上新月。也就是說,先把老太太的心拿過來,再把驥遠和珞琳的心拿過來,要對付雁姬就成功了一半。
要對付一個人,首先要孤立她。
在家裡孤立她,她便只有在外人中找援手,外人哪有家人好,破綻和嫌隙更容易製造,到時再切斷她的退路,就皆大歡喜萬無一失了。
當她孤立無援,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那就是任人欺凌的時候,到時固然努達海不要她,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想要她。
那雁姬豈不是很慘?
當然很慘,內憂外患,再加上個背夫偷漢的罪名,真是不死也沒用了。
背夫偷漢的罪名從何而來?
格局已經搭成這樣了,當然會有啦。
努達海的想法不是打算暫且將職位推給嶽樂或者敬王,然後讓驥遠和溫布哈同爲副職,到時溫布哈會因爲不服而鬧出事來,然後他再借機復位,這樣就打擊了溫布哈,也消解了嶽樂和敬王,努達海的聲勢就會一時無兩,如日中天。
想得很美,也的確算是個計策。只是這個計策,未免太危險了一點。萬一偷機不成蝕把米,那可是很吃虧的。
所有的戰役最省力的勝利,就是坐山觀虎鬥。讓別人去鬥,自己坐收漁利。現在人選是嶽樂和敬王,太后務必要在他們兩個當中選一個。也就是說,他們是競爭的對手,倘若能夠挑撥成功的話,他們肯定就得窩裡鬥,只要他們窩裡鬥,得到好處的自然就是努達海。
鑑於努達海目前的境況很糟,不方便出面。而且也不可以授人以柄,所以,去挑撥的人,自然不能是他,那麼是誰呢?
端王附在阿山的身上,關上房門和靜萍新月努達海三人一同商量對策。
他將所有涉及在內的人名分割成片,寫在一張張小紙箋上,分別琢磨。
對努達海的職位早有覬覦之心的,當然是溫布哈,他已經作爲副將多年,經驗豐富,若不是礙於出身不夠尊貴,早該有所升遷,提之爲正。
前些時候,他的妻子曾經鬼迷心竅藉機去求懇敏王的庶福晉,着其美言。也就是說,他早有野心。可惜未能成事,反要向努達海和雁姬認錯,虐打甘珠做戲,以求脫罪。
也就是說,他們早有悖逆之心,若然再有風吹草動,沒可能不動心。
既然如此,何不借力打力,讓他來做這個提線木偶,衝鋒陷陣?
嶽樂和敬王深得器重,敏王早就對他們有不滿之心。只要唆擺溫布哈的時候讓他以爲敏王是他的後盾,那他自然有恃無恐,全力以赴,到最後,成功了固然好,就算失敗,死的也只是他。
因爲敏王不可能爲了一個小人站出來說話。
而努達海是自願讓賢之人,沒道理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是不是?
說白了你死我活,好處呢就自己領,要死就推別人上前,就是這樣的道理了。
端王不愧是久經沙場之人,這麼快就理出了頭緒。
只可惜,千年道德一朝喪,忠君愛國,卻爲了兒女做這樣NC的事。
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玄機呢?
陣已經布好,缺的是行陣之人。
鑑於現在端王現在也已經借屍還魂,附身於阿山,爲了方便,爲了不嚇人,還是隻叫他阿山吧。
阿山和靜萍這對隱藏於將軍府中的惡勢力,像一朵毒罌粟,開始發揮着作用。
他們會步步相隨,隨時提點努達海和新月應該注意的地方,哪怕是寫成書稿,一字一句的背,也要糾正過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們很有耐心。也很能忍。
不但他們忍,他們還對努達海及新月諸多警戒。
“記住,時不在我,示弱於人。”靜萍要新月千萬記住,要避開雁姬的鋒芒。
要正常,就不可以在她的面前哭鬧,也不可以在任何人的面前哭鬧,說她愛上努達海,需要她們理解和成全。
因爲越是這樣做,越是讓那些人逮住機會看笑話。越是抹黑自己,讓自己沒有機會站起來。
既然已經跌倒了,而且跌得很慘,要爬起來,必先蹭得一腿泥。
忍辱,是復仇的前提。
古有勾踐臥薪嚐膽,今時今日,爲了復仇,暫時忍辱又有何不可?
被雷劈,被人抓頭髮,被踩手,被當成鬼怪妖邪,經歷了種種大難,仍能不死,當然要必有後福。
否則怎麼對得起“天公地道”這個這個詞?
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這些都是雁姬而降臨的大禮,怎麼好意思不還給她?
真人不露相,真是毒蛇也沒這麼毒。
能爲了兒女做到這一步的父母,也真是值得感動。
新月感動得熱淚盈眶,哭道:“阿瑪,額娘,你們也懷疑,這都是雁姬所爲嗎?”
靜萍當然會認爲,這是理所當然的,婦唱夫隨,阿山也會這樣想。
因爲,女人的心腸雖然很軟,但是遇上情敵,再心軟的女人,都會很想對方死一死。
新月和努達海互動真情,那麼雁姬沒可能不想他們死。
既然想他們死,下毒手的除了她,還會有誰?
靜萍望着這一對癡男怨女,深深嘆息。
可笑他們愛的癡纏,心無旁騖,居然深陷棋局而一直找不到正確的方法。
打蛇打七寸,打不到七寸,自然會被它跑掉,說不定還會被反咬一口。
“額娘,你是說我們用的辦法不對?”新月靠在努達海的懷中,由他拭淚,真是哭得好慘。
不過,她自覺嫵媚罷了。
努達海深情對視了一會兒,才驚覺這是在“岳父岳母”的面前,有點不好意思,害怕二老以爲他在佔新月的便宜。他本來很擔心二老對他有成見,覺得他是個有老婆的人,不願意將新月交託給他。
現在他們肯聯手幫他對付雁姬,努達海的顧慮,當然就沒有了。
他覺得熱血在心中奔騰,未來很有希望。
二老如此陰險,哦不,如此英明,在此等情況下,他們的吩咐自然要聽。
不能於人前和新月親近,就不能吧,全當爲了將來,忍辱負重。
計劃當然要一步步來,心急吃不了熱包子。努達海自然要問具體該做些什麼,以及如何實施。
靜萍踱步去他身邊,坦然問此二人:“我來問你,新月,若你是雁姬,知道丈夫在外面有女人,會想些什麼,會如何做?”
這句問話讓新月頓時感到有少許羞慚,期期艾艾:“我,我……”
靜萍看着她香腮通紅,也不忍相逼,替她續道:“如果是我,我會想她死,死不了,就鬥倒她。如果連鬥也鬥不過,我就放手,想辦法替自己找一條路。”
“和離。福晉你是說……”努達海在這樣的提示,稍稍摸索到一點方向。
“努達海,你爲了和月牙兒在一起,不惜和妻子和離,這樣很好,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其實是在變相損害你自己?”由於附身的靜萍,年紀太幼,只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所以福晉的做派和外表嚴重不符,很是引人發笑。
可是努達海不敢笑。他漸漸感到這很有道理,試探地道:“福晉是說……”
“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會有男人爲了和妻子分開,自己給自己戴綠帽子,而且是在計策完全不成熟的情況下。”靜萍很明白地嘲笑着,哼了一聲:“你這是在撕自己的臉皮,你難道沒有想過,和雁姬分開,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一旦她發現你有這樣的苗頭,她當然就會配合你演戲,到時,你抓不到證據,她卻已經觀察到你和月牙兒的‘罪行’,府中上下那麼多眼睛看見過,到時,丟臉的是誰?漁人得利的又是誰?”
“那該怎麼辦?難道要我去求她原諒,永遠和她在一起麼?”聽到要和真愛分開,努達海激動得難以自抑。
“男兒膝下有黃金,當然不是用來跪老婆的,不過,你倒說對了一半。你們二人要想稱心如意,努達海,因爲你只有絆住她,才能制住她。你們現在仍是合法夫妻,你拿丈夫的身份來牽制她,她自然就縛手縛腳。剩下的事,我和阿山來做。”
靜萍尖細的嗓子聽上去很刺耳,就像一根根針扎進人的皮肉裡,新月抖了幾抖,不敢相信地望住她,輕扯她的衣袖:“額娘,你……”
“你想說不認識我了是麼,月牙兒?哼,這個女人毀了你,也會毀了克善,就算再狠毒,額娘我也做得出來!”
“那我該怎麼做?”努達海的額上也是冷汗直冒,不過好歹是男人,比新月稍微鎮定些。
“你要和雁姬重新在一起,而且你要對她很好,讓她找不到藉口背叛你,而她一旦背叛你,就是她的死期!”
“我和她已經分居快半年了。”在新月面前提及,會很傷她的心,努達海面色微紅,很是勉爲其難地道:“該如何才能?”
“去找老太太!”靜萍亢奮地叫起來,彷彿置人於死地是多麼地快意:“這件事情,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