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悅能下牀走路的時候,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親手埋葬自己的孩子。
雖然他還稱不上是一個孩子,他只是一個存活了六十多天的坯胎,但在林悅的心中,他就是一個完整的生命,是他的骨血。
他帶着驚喜迎接他的到來,帶着憧憬期盼他的成長,如果他能順利降臨人世,那該是林悅人生裡最幸福的一刻。
他是多麼愛這孩子,但是,他還是留不住他,當他離開自己而去的時候,林悅雖然完全失去意識,卻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了,那一刻,他的心被掏空了,無力而無奈,就是最深的絕望。
終於,在這個漫天飄雨的清晨,他拒絕了所有人的陪伴,在一處幽靜的葵園裡,親手埋葬了他的孩子。之所以選擇葵園,是因爲他小時候的孤兒院後院裡就有一畦青葵,他天天給青葵澆水,看着它們在陽光下長大,那一刻他覺得很幸福。就像那首童謠裡唱的:
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
陽春佈德澤,萬物生光輝。
“親愛的孩子,雖然我們從此相隔兩個世界,我會每天爲你祈禱,但願我最虔誠的祝福,帶給你無比的希望……”
剛走出葵園,便看到一直在等待着的東方敬霆急急迎過來,扶住了他。
林悅淡淡牽了下嘴角,“我沒事。”
東方敬霆沒說什麼,輕輕攬住他的肩頭,回到了車上。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東方敬霆一邊開車,一邊不時地看林悅一眼,欲言又止。
那天,他們剛下了飛機,林悅已經陷入了昏迷,被緊急送到了醫院,陸子傑第一時間趕到了,然而僅僅半小時後,就一臉頹喪的告訴東方敬霆:
孩子保不住了。
東方敬霆心被猛戳了一下,“小林呢——他,他怎麼樣了?”他戰戰兢兢地問出這個問題。
陸子傑憂心道:“暫時沒什麼,但我怕他醒來以後,知道孩子沒了,會承受不住。”
東方敬霆心中一痛,然而讓他痛苦的不僅是孩子保不住了,更是擔心林悅無承受這個打擊。
他該如何告訴他這個噩耗?
然而,當林悅醒來之後,根本沒有問孩子的事。只是用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輕輕緩緩地撫摸着,沒有哭聲,眼淚卻不住滑落。
東方敬霆驚覺,脫口而問:“你都知道了?”
很久,林悅才收回茫然的目光,淡淡地道:“就在他離我而去的那一刻,我就已經知道了。”
說完以後,林悅沒再說一個字。
一開始的時候,東方敬霆不停地勸慰他,但林悅根本聽不進去,他也不再流淚,只是呆呆的坐着,像石化了般,對誰也不理不睬。
他很想勸他,但是林悅不開口,他是決計不敢跟林悅說話,他怕說錯了話,又惹林悅傷心一番。
終於,他們回到了家。
林悅沒有休息,找來一個花盆,倒入花泥,把一枝折來的青葵,種在花盆裡,放在臥室的窗臺上。
對於他的做法,東方敬霆無法理解。孩子的離去,似乎帶走了他和林悅之間的一些東西。^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