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保護謨嗎?”琴音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決定將話題進行下去,有些話不能不問清楚:“你是怕我遷怒謨,所以,纔對事情有所隱瞞吧?”
“……琴……”白若心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琴音的問題,自己是在保護謨嗎?也許是的,但是,又不完全是,因爲自己想保護的不僅僅是謨。對若心來說,謨在她的心中是很重要,但是,同樣重要的人,不是隻有謨,還有琴音。
“我知道了,你什麼都不必說了。”琴音看到白若心爲難的表情,心軟下來,不想再強迫她說今天晚上的事情,今天晚上讓她痛苦的回憶已經夠多了。
琴音拿起一個枕頭放在牀頭,讓白若心靠在上面休息,再爲她蓋好被子,對她說道:“不論什麼事情,都等到明天再說吧,現在,你就好好休息吧。”
“琴,等一下,給我倒杯熱牛奶好不好?然後……再陪我聊聊天。”白若心叫住要離開的琴,有些話,必須要現在說出來,因爲不想琴因爲自己的事一整晚都睡不着。
琴音將牛奶遞給白若心,沒有急於催促她,只是在一邊靜靜地看着她。
白若心慢慢地喝着牛奶,好暖和啊,一想到今天晚上的種種經歷還是有點怕怕的,而且,再想到謨對待自己和羽緋的態度,就覺得心痛痛的。雨中的經歷已經成爲過去式,對於自己和謨之間的問題可以以後再解決,現在最要緊的,是琴音。
白若心從剛剛琴音的表情就看得出來,琴音對他自己的自責、對若心的心疼、對謨和羽緋的憤怒全都表現在臉上。那樣內斂的琴音居然將內心的情感表現得如此明顯,這讓若心感覺到十分擔心。
“琴……可以跟我講講你爲什麼那麼厭惡羽緋嗎?音的過世跟她到底有什麼關係?”白若心原本想婉轉地問一問琴音和羽緋之間的關係,沒想到一開口就是一記直拳,若心有點後悔,因爲對於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也許真相只有琴、哥哥和羽緋知道。琴音再未提起過,是因爲已經放下了,還是因爲放不下呢?白若心擔心會觸到琴音隱藏起來的傷痛,連忙改口道:“琴如果不想說……啊,不是,琴,對不起,你就當我沒有問過吧。”
“沒關係的,時至今日,我父母以及音的突然離世,已經不再是我避諱的話題了,沒什麼不可以說的,尤其是對你。”琴音牽動嘴角,想以一笑以示釋懷,但是終究還是有點勉強。
“我和羽緋是上高中時認識的,她是我的學姐,我們都是學生會的成員,所以經常有所接觸。後來,她曾經對我告白過,可是我沒有接受,我對她沒有超出學長情感以外的感情。但是我沒想到她的佔有慾那麼強,她不但散播謠言說我們正在交往,還對那些向我表示好感的女生耍一些小手段,製造些小意外讓她們受傷以示警告。她不絕對允許任何人親近我。
當時我一度還很感謝她,替我清理掉那些麻煩精,所以,對她的所做所爲並未制止。可是後來……你也知道的,我們的父母都很忙,你和音除了有保姆在照顧,但是我和諾心一放學就會回家來陪你們玩。沒想到,這在羽緋的心裡也是不允許的。我們父母過世的那天,他們是去參加一個會議,原本的計劃只有他們四個人同行,而把我們四個留在家裡交給徐管家和當時音的保姆照顧。但是羽緋覺得音很礙眼,因爲音總是霸佔着我放學後的時間,所以,在保姆不留神的時候她恐嚇了音,嚇得她幾個晚上都睡不好,甚至不敢在家裡呆着,所以,我父母才決定帶着音和保姆一起走,也正是因爲這樣,音纔會跟父母一同出了車禍。原本,音是不用死的,就是因爲羽緋的佔有慾,所以纔在那麼小的年紀就走了,也正是因爲如此,我才厭惡……不,應該說是深惡痛絕地恨着羽緋。其實,我也同樣在恨着自己,就是因爲我對羽緋的放任,所以才造成她後來的爲所欲爲。我無法原諒羽緋,就像到現在我仍然無法原諒自己一樣。”琴音痛苦地轉過身,背對着若心,不想讓若心看到瀕臨崩潰的自己,沒想到,十年後的今天,提起此事仍然讓自己如此失控。
若心再也無法忍心看琴音繼續痛苦下去,急於想要去安慰他,於是連忙放下手中的牛奶杯,下了牀,一跳一跳的跳去他身邊。
琴音聽到身後的聲音,回過頭,看白若心一下一下地跳向自己,連忙快步迎向她,阻止的話尚未說出口,就被她撲了個滿懷。
白若心紅着眼圈連聲道歉:“對不起,琴,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是因爲我想了解羽緋,所以才向你問起當年的事,可我明明就知道,這對你來說,是件多麼痛苦的事情,琴,對不起,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琴音拍了拍白若心的肩膀,把她抱回牀上,笑着說道:“若心沒有錯,是我自己一時情緒失控,現在已經沒事兒了,只是連我自己都沒想到,哪怕相隔了十年,有些事,我還是放不下。”
“琴,”白若心把頭靠在琴音的肩膀上,一隻手輕輕拍着琴音的後背,說道:“琴總是很輕易地就原諒我犯下的錯,爲什麼對自己就不能寬容一點呢,其實我們心裡都很清楚,音怎麼捨得你如此的自責,所以,琴,原諒自己吧,我覺得,這也是音希望的。”
白若心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琴音的淚水溫熱,他哭了麼?也許,這對琴音來說,是原諒的開始。
除了在得知父母及音過世的噩耗時哭過,這十年來琴音從來未曾流過一滴眼淚,也許是壓抑得太久,所以纔對於一些事情無法釋懷,如今,在淚水宣泄之後,心頭的負擔似乎真的減輕了,也許,今天以後,以前的事情,真的可以慢慢放下了。琴音擦乾眼角的淚痕,起身爲自己倒了一杯酒,也給若心倒了杯果汁。
“琴~”白若心接過了琴音遞過來的果汁。
“嗯?”琴音笑着迴應。
“琴……”白若心覺得自己突然想通了困擾自己一整晚的事情,一雙大眼睛看着琴音,現在的琴音看上去精神好極了。於是,白若心繼續之前的話題,說道:“琴,我想說的是,我沒有在保護謨,因爲我想得很清楚,謨並沒有做錯什麼,如果非要牽強地責怪他,也只能說他沒有發現我的腳受了傷,但是,沒有將腳傷直接說給他知道的我也同樣有錯。琴,是我錯了,以前我和哥哥鬧彆扭的時候,琴不是告訴過我,如果想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心情,就要告訴對方,而今天的我,只是自己一味地在胡思亂想。
是我當時因他關心羽緋的舉動而產生了不安,再加上之前看到的羽緋是那麼的成熟有魅力,所以在自卑、嫉妒和不安的情緒下,才一時間失去了理性,甚至懷疑到謨對自己的感情,琴,那是不對的。謨關心羽緋是正常的,畢竟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當他聽說找不到羽緋的時候,心急是理所當然的,這就像琴關心我是一樣的,而且,謨以羽緋保護者的身份生活了七年,今天莫說是羽緋,就是換成別人,在那種情形之下,我相信謨同樣會那麼做。是我一時糊塗了,是我因爲自己害怕失去謨的不安而任性地鬧脾氣,其實,我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謨對我的感情。
沒有站在謨的角度去考慮,沒有體諒謨的心情,反而在責怪他,現在的我,真是覺得羞愧,是我的錯,謨明明什麼都沒有隱瞞我,可是我反而因爲他們的過去而做着傷害我和謨感情的事情,琴,我現在想得很清楚,是我錯了。”
琴音聽着若心的話,覺得並不是不無道理,可是心中還是在爲謨忽略了若心而感到生氣。也許若心說得沒錯,她沒有將自己的情況告訴給謨,但是謨做爲若心的男朋友,爲什麼就沒有發現若心的腳扭傷了呢,謨不是如此不心細的人,正是因爲他的情感纖細、敏銳,他才能感受到羽緋心中潛意識中的不安,所以才成爲她的保護者。
還是不夠吧?謨對若心的感情,不是不夠的。
白若心喝了口果汁潤了潤喉,繼續說道:“而且……琴,你知道嗎?今天雖然是瞳來救我,可是,讓我真正振作起來的,是謨的聲音。瞳爲我戴上耳機,播放樂隊的歌曲,當我聽到謨的歌聲後,我真的覺得好像安下心來一樣,就像謨在保護我一樣,對於雷聲,我第一次有了也許可以戰勝那種恐懼的念頭……雖然最終沒有成功,呵呵……”白若心衝琴音做了個可愛的鬼臉,笑着說道。
“就是說,在經歷了今天這些事情之後,你還是選擇去相信謨嗎?”琴音接過白若心喝完的果汁杯,放到了一邊。
“琴……抱抱……”白若心又像以往一樣對着琴音撒嬌。
琴音笑,現在的白若心看來是真的恢復過來了,他走過去,把若心攬進懷裡。
“琴,知道《水果籃子》嗎?”
“嗯,我當然知道,那是你最愛看的卡通之一。”
“那裡面有很多臺詞都很感動人心,其中有一句我真的很喜歡:‘懷疑是每個人都會犯的錯誤,與其去懷疑別人,不如去相信別人,相信別人就可以成爲幫助別人的力量。’今天晚上,我懷疑了謨,那是我犯的錯誤,但是,現在的我選擇相信謨對我的感情,也許,這可以成爲加深我們感情的力量。”
“那羽緋……”琴音十分不情願地說出那個女人的名字。
白若心搖了搖頭,示意琴音不要再說下去:“不論她和謨之間發生過什麼,都不會再成爲我和謨之間的問題。”
“你……現在還會感覺到不安嗎?”琴音有些擔心地問道。
白若心想了想,點點頭,坦白的回答道:“是的,還有一點點,但是呢,我現在的不安,不是因爲羽緋,而是因爲自己,謨是那麼完美的一個人,所以,我也要成爲讓他引人爲傲的女人。”
“那我就放心了,時間已經很晚了,該睡了,今天晚上什麼都不要想了,你和謨的事情,明天再去處理吧。”琴音一邊說着話,一邊把白若心的電話調成靜音。
琴音看着熟睡的白若心,心中喜憂參半,雖然白若心選擇了去相信謨,但是自己還是不能完全相信他,或者應該說,不能相信羽緋會善罷干休。
白若心的電話閃了閃,這個時間打來電話的人,應該只有一個,琴音拿起電話,來電顯示是謨的名字。
琴音想了想,走出白若心的房間,接通了電話。
“若心,我是不是吵醒你了?我知道這麼晚不該給你打電話了,你應該已經睡了,可我我剛剛纔聽瞳說你的腳扭傷了,我真的很抱歉……總之,我現在想見見你……”電話剛剛接通就聽到謨焦急的聲音。
“你在哪裡?”琴音打斷了謨的話,平靜地問道。
“琴音?怎麼是你?若心呢?”謨沒有回答琴音的問題,反而向琴音問出一連串的問題。
“她睡了,如果你在附近,就過來吧,我有話跟你說。”琴音想了想,改口道:“不,即使你不在附近,也給我過來,必須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