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看一眼就要爆炸
“如果人魚的事情是虛假的,那三年前的那件事怎麼解釋呢?”兀自不肯放過這個話題的海老原壽美不依不饒,“人魚的屍體,你們不是也都見過了嗎?”
“啊,你這麼一說的話,感覺是在哪裡的新聞上見過。”毛利小五郎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在倉庫裡發現了一具奇怪的焦屍什麼的……”
島袋君惠吸了一口氣,很快露出了平和的無奈笑容:“那是媒體太喜歡誇大啦,整的神神秘秘的。”
“你說什麼呢君惠,伱自己不是也看見了嗎?那個骨頭破碎的形狀非常的奇特……”海老原壽美歪了歪頭,那種愚昧的狂熱氣味又一次浮上了她的臉,“說實在的,我差點都要以爲,那就是你們家偷偷藏起來的,人魚的……”
島袋君惠握住御幣的手猛地攥緊了。
感覺像是哪裡又地震了一下的唐澤:“……”
你快別說了,雖然我理解你很想快點去亖的心情,但是別打擾別人想活啊……
“住口,壽美。”皮膚黝黑的男人一步走上去,喝止了海老原壽美后面的話,“和這些外人說這個幹什麼?”
“祿郎……”海老原壽美瞥了眼他放在自己肩頭,隱隱使力的手,撇了下嘴,終於不再說話了。
“你們如果是沙織島外的朋友什麼的,爲什麼不直接去她家找她?”壓制住了海老原壽美,福山祿郎重新看向站在島袋君惠面前的一羣人,“不過,要是她的酒鬼老爸不歡迎你們,那我們也沒有什麼辦法。”
說完,他向島袋君惠使了個眼色,就扯著海老原壽美,強硬地離開了。
“那個人,也是你們島上的居民嗎?”被他夾槍帶棒的態度衝得皺了皺眉,服部平次轉而看向島袋君惠問道。
“嗯,福山祿郎也是和我們的發小,現在在島上做漁夫。”心情稍微調整好了一些的島袋君惠重新綻放出了笑容,“真是抱歉,他對島上這幾年的旅遊產業不是很感冒。”
“這倒是可以理解,不過,門肋沙織既然是和你們一起長大的,她不見了,怎麼連個擔心的人都沒有。”服部平次扶了下棒球帽,收回了看向福山祿郎背影的視線,又一次爲怪異的人際關係感到了違和。
“……因爲沙織的性格就是這樣。她和她父親的關係很差,爭吵過後離家出走,然後一個人跑去本島,是很經常的事情。”島袋君惠表情有些微妙,但還是解釋了一句。
唐澤聞言不由側目。
這說的也太委婉了一些,不得不說,做巫女的這幾年恐怕著實是打磨了島袋君惠待人接物的能力,說話很有情商啊。
說白了,門肋沙織就是那種原生家庭不幸所以路走歪了的小太妹,性格又極端又敏感,時常會與人爆發矛盾,所以在島上人緣不好罷了。
這點不是唐澤臆測,這些都是在登島以後,由於無法自如出入異世界,他的隊員們在島上四散收集來的消息。
想想也沒錯,如果不是素來如此惹是生非,正常人就算喝高了,會爲了看看所謂的長生是真是假,就把一個大活人關在房子裡燒了嗎?
這種純粹的,不假思索的惡,彷彿一種長此以往的慣性一般,會這麼行事的人,要認爲她是個與人爲善的好人也真的不現實。
“我還有一些祭典上的事情要忙,各位還有什麼問題嗎?”見這幾位客人的問題終於告一段落,島袋君惠笑著拿起放在一旁的掃帚,“快要到祭典了,神社挺忙碌的,我還有一些事要忙。如果各位想要找沙織的家的話,你們往東邊的海邊去,最靠近沙灘的那一棟就是了。”
“真是打擾您了,多謝您的幫助。”明白她這是在趕客的毛利小五郎朝她輕輕鞠躬,帶著身後的一大幫子人離開了神社的範圍。
一路靠著遠山和葉的毛利蘭,走出鳥居的時候擡頭望了望上方的匾額,忍不住小聲說:“唉,每次到這種島上,我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是覺得這種四處都是熟人的氛圍,比較排外?”沒太理解她意思的遠山和葉好奇地小聲問。
“也不是……”毛利蘭糾結了一會兒,勉強描述道,“我說不太上來。明明像這些人口不多的小地方,大家都是彼此熟知的鄰里,關係應該十分親近的。但他們又總是有一種,比城市的鄰居關係還要保守,似乎生怕沾上是非的感覺……”
在月影島上,也是如此。
麻生一家分明就是被從事非法產業的村長等人所殺害的,結果島上的人,不知道是真的沒察覺,還是裝作沒察覺,不僅沒有深究這樁蹊蹺的自殺,反倒是把鋼琴和詛咒掛鉤,宣揚成了一種奇怪的謠言,在實際上,助長了兇手們的氣焰。
登島的接觸當中,淳樸的民風沒感覺到,排外的諱莫如深體驗反而很充分。
唯一向他們釋放善意的,哪怕目的或許是想要他們這些外人來做不在場證明的,居然是心懷仇恨,想要殺人的淺井成實……
這就是小島上的人際環境嗎?
“這不奇怪,蘭同學。”聽見她想法的唐澤開口說,“經濟結構過分脆弱單薄的環境,確實容易形成這種氣氛。如果離開這裡在外的時候,或許還能因爲相同的身份標籤抱團取暖,但回到這個閉塞的環境當中,就又會迴歸到封閉的氛圍了。”
“是這樣嗎?”毛利蘭看著遠處的落日,不是很確定地疑惑著,“那也未免太諷刺了。”
她想起了淺井成實微笑著告訴他們,自己比起東京,還是更喜歡島上清靜的生活環境的樣子,不禁心生感慨。
唐澤扯了扯嘴角,又一次回頭看向身後的鳥居。
人性就是如此複雜的東西,形成了羣體的思潮和共識之後,任何想要打破它的東西,不管是好是壞,都是會被敵視,會被排擠的。
不管是淺井成實,還是島袋君惠,或許都沒有在自己家鄉感受到過什麼被接納的歸屬感吧。
他們心懷疑慮,肩負重擔,如履薄冰地行走在這塊彈丸之地上,心中壓抑了多少巨大的情緒,是很難想象的。
怪不得一個二個,都是一副能手撕大神的boss氣質……
想到這,唐澤眨了眨眼睛,準備冒險開一下第三隻眼,看一看這裡的情況。
保險起見,他先擡起手蓋住了口鼻,眯起了眼睛。
就算被泡在水裡,好歹多堅持幾秒鐘,讓他看一看情況。
微弱的紅色光芒從唐澤的眼睛中閃過,一片蔚藍色快速覆蓋住了他的視野。
“嘶……”唐澤在下一秒立刻關閉了視野,小聲咒罵了一句。
原本想要加入進服部平次的討論當中,卻聽見唐澤小聲唸叨著什麼的柯南,擡起頭看了一眼唐澤的表情。
然後驚訝地發現他的眼眶裡閃爍著微弱的淚光。
這是怎麼了,聽見了什麼觸動的事情,還是說,困了打哈欠打的?
唐澤按了一下眼睛,表情恢復如初,一巴掌蓋在柯南腦袋頂上,阻止了他打量的視線。
還能是怎麼的,被海水衝的。
不出所料的巨大壓力幾乎快要在瞬間把水壓進他的呼吸道,就算有所防備,海水鹹澀的複雜溶液還是刺激得他的雙眼一陣刺痛。
你們美國島,殺傷力是真的很巨大,看一眼就要爆炸。
不過,在這短暫的間隙當中,他依舊捕捉到了一絲不尋常的跡象。
——璀璨的寶光,隔著陰沉海水的重疊折射,充斥了他的視野。
“有點意思。”唐澤輕聲說。
————
“有點意思了,這些人。”
毫無意外被從門肋沙織家裡趕了出來,和準備去夜市裡逛逛的人分開,服部平次帶著柯南和唐澤,走在徹底黑下來的小路上,感嘆了一句。
“你也覺得不對勁吧?這個島上的人,一個二個都像是在遮遮掩掩的。”柯南抱著胳膊,思考著joker提供的信息,表情沉鬱。
“嗯,連報願意報失蹤的人都沒有。”提議被門肋沙織的父親斷然拒絕的服部平次,默默將腦袋上的棒球帽轉到了正面,“還有那幾個門肋沙織的發小,包括島袋君惠,似乎都不願意接受警方的介入……哪怕是在她可能遇險的前提下。”
“這個島上沒有警察局,不,連警察都沒有。這也很奇怪。”柯南補充著說。
連月影島上,都還起碼有一位老警察負責巡邏呢。
雖然他的年紀和能力,都未必能對治安起什麼決定性作用,但是連這個崗位都沒有的地方,那就非常耐人尋味了。
這好歹是個旅遊發展了起來的島,又不是什麼真的小山村。
“你們最好,還是都不要暴露偵探身份爲好。”唐澤兩手插兜,淡淡地說,“有些真相,是註定不受歡迎的。”
如果暴露了他們是來自東京的偵探這一點,只怕在島上調查的阻力還會變得更大。
一羣揣著明白裝糊塗的島民,其實是根本不願意許多陳年舊事浮出水面的。
被唐澤的聲音從思考中驚醒,服部平次看了一眼唐澤的側臉,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聲。
糟糕,他們一開始好像說好的是,用委託做理由,帶唐澤出來旅遊散散心的。
結果真等到登島之後,他們卻被圍繞在島嶼上的重重謎團快速吸引到了注意力,慢慢進入到了探案的節奏當中,把這件事完全忽略了。
“那個,要是真的找不到門肋沙織,那我們也只能之後報警,讓其他地方的警察過來調查。委託人都找不到,上哪裡調查委託呢。”服部平次表達了一點態度,試圖將氣氛和緩一些。
現在調查的事情一頭霧水,總不能因爲想要弄清楚來龍去脈,就耽誤旅遊的心情。
別的不提,作爲一個現在的支柱產業在於旅遊的海島,這座島上對遊客的服務還是不錯的,確實是個適合休閒放鬆的地方。
“如果要報警的話,勸你們在祭典結束後再這麼做。”雖然沒搞明白服部平次七拐八繞的想法,唐澤還是善意地提醒道,“島上的這些人把這個能吸引許多遊客的祭典當命根子,如果我們打擾了祭典的話,不論是什麼理由,都是討不了好的。”
而如無意外,等到祭典開始,島袋君惠就該大殺特殺了。
到時候不需要用失蹤這種無關緊要的理由,當屍體暴露在諸多觀光者眼中之時,不管島上的人如何想掩蓋,也不可能不驚動警方了。
柯南和服部平次對視了一眼,都點了點頭。
簡而言之,現在他們面臨的其實是帶有時限的任務。
如果在祭典開始前,不能找到門肋沙織的消息,或者不能發現更深層的真相,那麼他們就沒有了介入島上事情的理由。
“嗯,我們都加油吧各位。”唐澤歪了下頭,一語雙關地說,“時間不等人啊。”
按照目前的這個發展趨勢,當島袋君惠發現全島的居民,除了幾個不瞭解島袋家真實情況的年輕一輩,居然都對她母親的死亡心知肚明,也把她的痛苦和付出盡收眼底,卻還是充愣裝傻的時候……
他真怕到時候現實和認知世界的壁壘徹底消失,兩者一個融合,滅世洪水直接把島都給衝沒了。
真是恐怖啊,你們這些海島,臥虎藏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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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這樣啊。所以說,我們可以領兩個號碼牌了?”
“是的,原本預訂好的一對夫婦臨時取消了行程……”島袋君惠微笑著把手裡的木牌遞給了面前清秀可愛的少女,“占卦之言不足爲信,但是萬一,這真的是能讓人青春永駐的祝福呢?討個彩頭也是好的。”
“嗯,所以,祭典其實就是一次抽籤活動咯?”毛利蘭接過她遞過來的東西,和遠山和葉交換了一個興奮的眼神。
本來是跟著他們打聽委託人的消息,結果居然因爲意外結識了巫女,反而獲得了這樣的機會……
運氣還真是不錯呢。
“對,爲了豐富活動,大家也準備了煙花和表演,還有持續好幾天的集市什麼的,不過,祭典本身就是爲了讓祖奶奶來抽取數字。只要和牌子上的數字一致,就可以得到儒艮之箭了。試試手氣,也挺好的不是嗎?”島袋君惠看著兩個女孩各自拿起一塊牌子,溫和地微笑。
這樣的話,條件也就湊齊了。
“……其實祭典也挺沒意思的。”看著她們臉上的笑容,島袋君惠輕輕嘆氣,“我們這個島過去挺窮苦的,來這裡遊玩,不算很有趣,對吧?如果你們在島上感到了不愉快,不想參加祭典了,也不用因爲我送你們的東西而感到抱歉。”
島袋君惠藏在袖子中的手指,用力攥緊了袖口的內襯,抑制住指尖的寒涼與顫抖。
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瞻前顧後的餘裕,決堤的訊號已經傳出,不堪重負的洪水,馬上就要衝垮她的心靈防線了。
她只能繼續下去,堅持下去,否則,她這滿腔的怨憤,要向哪裡傾瀉呢,淹沒她自己嗎?
但她仍舊難免掙扎。
在幾天之前,這些人,這些熟悉的面龐,都還是她的友人,是支撐她將苦澀嚥下肚去,努力維持到今天的動力之一。
要對她們舉起屠刀,哪怕她內心深切地認爲,自己的想法沒有錯,這其中的撕扯與苦痛,也不是一句簡單的復仇,可以概括的。
……要是我不知道真相,該有多好啊。
有時候,島袋君惠也會這樣,徒勞地幻想著。
“謝謝您。”遠山和葉真誠地謝過,把牌子好好放進了懷裡,“聽說名額需要提前預約,我還懊惱了好一會兒,以爲要錯過了呢。您這麼忙,還能想起我們,真是太麻煩你了。辛苦了,島袋小姐。”
說著,她上下快速拍了拍口袋,想起了什麼,飛快從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鄭重其事地遞給島袋君惠,作爲贈禮的答謝。
島袋君惠垂眸看去。
一個畫著海豚的小巧的繪馬,被遠山和葉雙手捏著,遞到了她的面前。
看著遠山和葉的笑臉,島袋君惠慢慢也露出了微笑。
陌生人的真摯善意,有時候意外的格外有熱度。
那種痛苦的哀切聲音,在這種時刻,彷彿稍稍得到緩解,不那麼嘈雜了。
“神會保佑你的,善良的孩子。”接過了她遞來的東西,島袋君惠用指尖點了點自己的額頭,又擡起手點了點遠山和葉的眉心,把那塊帶著體溫的空白繪馬收進手心裡,笑著與她們揮別。
目送著嘰嘰喳喳的興奮姑娘們離開,她攏了攏耳邊的碎髮,轉身穿過街角的巷子,朝神社的方向走去。
時間不早了,她還有一些準備工作要做。
一道聲音,就在這個時候傳來。
“島袋君惠小姐……是嗎?島上神社的巫女。”
島袋君惠停住腳下的步伐,向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一個長髮披肩,長相秀氣的男人,倚靠在巷子深處的陰影當中。
一雙金色的眼睛,定定地注視著她。
“終於等到您了。初次見面,我叫淺井成實,是……您的同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