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他可疑?”賀寧問。
“可疑不可疑現在不好說,至少他對這件事太熱心了。”湯力回答。
賀寧點點頭,這個宋天祿在案發之前就對於這個來路不明的所謂“驚悚派對”充滿了熱情,這個表現也是有些異於常人的,確實值得關注。
兩個人準備回公安局去,他們需要把從李梅那裡瞭解到的情況向其他人也做一下說明,然後對龐成禮、宋天祿這兩個人的情況也稍微摸一摸底。
這天是越來越冷了,李梅家裡的溫度比較高,從那裡一出來,賀寧和湯力反而覺得外面格外的冷,因爲車子停的比較遠,等到兩個人走到停車位置的時候,感覺好像寒風早就已經把他們周身的熱度都給帶走了,兩個人都從裡到外感覺到了寒冷的侵襲,他們趕忙上了車,在車子裡面吹着暖風剛剛暖回來一點,下了車一陣風吹過去,剛剛回來的溫度就再一次離他們而去。
“我怎麼覺得a市好像比我們c市更冷一點似的呢?”賀寧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才這個月份就這麼冷了,到了寒冬臘月要什麼樣啊!”
“溫度差不多,這邊丘陵地帶,風比c市大。”湯力看了看賀寧,簡單的迴應了她的感慨,然後他看了看手錶,對賀寧說,“你先上去吧。”
賀寧不知道他有什麼別的事情要辦,不過既然湯力不說,她也絕對不去多問,於是對湯力點點頭,把因爲前段時間的清減而更顯寬鬆的外套裹緊了一點,快步走進了辦公樓,她和方圓雖然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但是在體質上卻有着天壤之別,方圓怕熱不怕冷,她是怕冷不怕熱,熱一點雖然不舒服,但是倒也還能咬牙堅持堅持,但是隻要天氣一冷起來,便立刻就手腳冰涼,不管穿多厚的衣服,渾身上下就好像留不住一絲熱氣似的,別提多難受了,因爲這個,賀媽媽也沒少操心,帶着賀寧看了幾個比較靠譜的中醫大夫,人家都說她這種體質就只能靠調養來解決,調理着就會好一點,停下來就又要恢復原樣,想要根治是基本上沒有什麼指望的。賀寧的工作性質原本就並不是特別清閒穩定,一想到要堅持不間斷的服用各種調理的湯藥,她也覺得有些吃不消,索性就放棄了調理的打算,每年冬天咬咬牙扛過去就好了。並且以往她是作內勤工作的,雖然偶爾也有外勤任務,畢竟也是少數時間,大多數時候還是安安穩穩的呆在辦公室裡頭的,c市公安局的供暖還是不錯的,所以說之前她也沒有受什麼罪。
今年情況可就大不一樣了,作爲一名一線刑警,有案子在外面跑是必然的,呆在外面的時間比坐在辦公室裡的可是要多上許多,這纔剛剛初冬季節,賀寧就已經被a市更加張狂的寒風給吹了個透心兒涼,不知道隨着數九隆冬的到來,她該是怎麼樣的一種感受,總之不會太好過就對了。
帶着一身的寒氣,賀寧快步上樓直奔辦公室,想着喝一杯熱水稍微緩解緩解自己的寒冷,可是她剛剛推開辦公室的門,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大姐姐!你回來啦!”一個不算多麼熟悉,卻又讓賀寧無法忘卻的聲音,用一種又親熱又甜膩的語調,在賀寧還沒等定睛看清來人的時候猝不及防的率先招呼起來,隨後那個人影變飛快的朝賀寧這邊迎了上來。
賀寧的心裡咯噔一下,懊惱的情緒頓時就升了上來。
讓你裝什麼注意分寸!讓你非禮勿問!剛纔多一句嘴,問問湯力要去幹什麼,腿腳勤快一點的跟着去,是不是現在就不用面對這個不知道應該算作是小瘟神還是小冤家的傢伙了。雖然說外面冷一點,但對於賀寧而言,只要可以避開這個令她有些頭疼的關昕,寒冷又算得了什麼呢,讓她不穿外套出去跑三圈都可以。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關昕已經好像一隻巨大的花蝴蝶一樣飛到了自己的面前,躲躲閃閃這種事,很顯然不是賀寧的作風,所以她只好露出一臉的驚訝,打量了一下已經衝到自己面前,正親暱的拉起自己的手搖來搖去的關昕,強忍着對她吼出“你給我把手鬆開”的衝動,笑着對她點點頭,說:“哦,你來了,找湯力是吧?他可能是出去有點事,一會兒就回來了,要不你稍等一下吧。”
“賀寧姐姐,我可不是來找湯力哥哥的,”關昕卻並不理會賀寧想要脫身的意圖,自說自話的挽起了她的胳膊,拉着她朝辦公室裡面走,那架勢彷彿賀寧是外來的客人,她纔是這裡的主人翁一樣,“我找他,也找你!我爸媽過來看我了,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外面上學,順便他們也想過來看看湯力哥哥,我把之前醫院裡的事情跟他們也都說了,所以他們也想要來這裡看看你呢!”
賀寧這才注意到辦公室裡面還有一對陌生的中年夫婦也在,即便關昕不做介紹,她也不難猜出對方的身份,原因很簡單——關昕和她的母親實在是太相像了,看樣子就好像是一個模子拓出來的似的,只是年紀上存在二三十年的差距。
關昕說她把在醫院裡的事情都跟爸媽說了,她爸媽特意想要來看看自己,這又算是什麼意思呢?賀寧暗暗的腹誹,自己在醫院裡爲了讓關昕吃到教訓,故意說了個謊來嚇唬她,難道這麼丟臉的事情關昕也可以說給自己父母聽麼?而關昕的父母特意跑來找自己又是爲了什麼?爲了替自己的女兒撐腰?
這麼一想,賀寧又忍不住覺得這樣的念頭有些好笑,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關昕的父母本質上可就和祝盼香的父母沒有什麼區別了。
關昕把賀寧拉到自己父母跟前,用她一如既往的嬌憨口吻替雙方作介紹道:“爸爸媽媽,這個大姐姐就是我跟你們說起過的賀寧姐姐,她是不是跟你們想象的不太一樣?我不認識她以前,也以爲女警察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婆呢,結果一看到賀寧姐姐我才知道,也不都是那樣的。”
賀寧差一點忍不住擦汗的衝動,她見關昕,和她簡單的打交道也有幾次了,但是每一次她都會產生同樣的幾個疑問——關昕用這樣不符合自己年齡該有情商的方式講話,作爲她的父母,難道他們不會感覺到彆扭和難受麼?她自己又是怎麼做到對身邊所有人這個樣子而不感到害臊和尷尬的呢?
“哦!你就是小賀啊!你好你好,我是關昕的媽媽!”關昕的母親立刻熱情的向賀寧伸出了雙手,拉起賀寧的手握了握,“我們都聽我女兒說了,上一次她晚上在學校裡頭忽然就生病了,特別不舒服,被送去了醫院,幸虧是你和大力過去幫忙,陪她看完了病,大半夜的還特意把她給平平安安的送回了學校裡頭,這可真是太感激了!這要是沒有你們幫忙,我們不知道得多擔心啊!這孩子從小到大生活方面就不大獨立,生活能力也比較弱,不會照顧自己,她出來一個人到這邊上大學,我和她爸爸在家裡面可是沒有一天放心的時候,你說這大晚上的,要不是你們和大力幫忙,我和她爸爸真是急死也沒用,大半夜也趕不過來呢!”
原來關昕跟家裡面說的時候,居然是這樣的一個劇本。賀寧一邊對關母訕笑,一邊悄悄的瞄了瞄一旁堆着一臉純真笑容的關昕,心裡面多少感到有些疑惑,關昕對自己有一種莫名的敵意,這是她之前的判斷,並且她也不認爲自己的這一判斷是錯誤的,那麼明明可以因爲相看兩厭,乾脆互相迴避,井水不犯河水的兩個人,關昕又爲什麼要主動的湊上來呢?並且那件事就算她想要裝一裝可憐,讓父母更疼惜一番自己,所以故意把假的說成真的,忽略了賀寧和湯力給她吃了教訓的事實,反而變成了他們陪她看病,照顧她的橋段,這倒也可以理解,把湯力給美言進去也是無可厚非的,畢竟兩家在過去交情可以說是很深厚的,爲什麼要把自己也算進去呢?賀寧左思右想也不知道關昕爲什麼要去特意加了自己的“戲份”進去,美化自己這麼一個她看着並不順眼的人。
“沒關係,我也是順便陪着湯力去的,”賀寧對關母笑了笑,如果說她有什麼特別感謝關母的,那恐怕就是藉着握手的這一動作,把自己的手臂從關昕那裡解救了出來,當然,在把功勞歸於湯力之後,考慮到湯力的立場,爲了不給他惹麻煩,賀寧還是很自覺的又補充了一句,“我聽湯力說起過,他和關昕從小也算是情同兄妹了,但是再怎麼情同兄妹,畢竟不是親兄妹,就算是親兄妹,男女有別,年紀大了也還是要注意避嫌的,所以那天湯力也是覺得大晚上他一個人過去,關昕也是個大姑娘了,這樣可能不太方便,所以就叫我一起去幫個忙而已。”
“那也是給你添麻煩了,我還是得謝謝你。大力就不一樣了,他跟關昕從小一起長大的,沒有那麼多顧忌,大力的爸媽事業心重,爲了忙事業啊,孩子什麼的根本就顧不上,也沒怎麼太放在心上過,所以這孩子從小就好像寄存在我們家了似的,爹媽回來了就取回家去,爹媽又要出去忙工作了就送回來,”關母似乎並不是一個特別有心機特別深沉的人,相反還有那麼一點粗枝大葉的感覺,她口氣滿不在乎的對賀寧說,“所以關昕和大力早就習慣了,可親了呢!”
賀寧臉上沒有什麼反應,心裡面卻因爲關昕母親的這番話而感到有些不大舒服,她和關母這是第一次見面,以前根本沒有見過,更別說什麼認識不認識了,關母也未必就知道自己和湯力算是什麼樣的交情,除了同事之外,還算不算朋友,自己的人品好不好,是不是個大嘴巴,結果就在對自己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她居然就這麼大大咧咧的把湯力家裡面的情況給說出來了,並且還不是什麼好事。假如是父母特別疼愛甚至溺愛的事例或許還勉強說得過去,可是這種被父母好像是行李一樣寄存在鄰居家裡,甚少過問的事,恐怕湯力也未必願意讓很多不相關的旁人知道,也不知道關母的這一舉動,到底是因爲實在是太過於粗線條,欠考慮,還是壓根兒也沒有把對湯力的尊重當成是一回事。
湯力確實說過,過去關母對他還是挺關心挺照顧的,這一點從先前關昕給捎來的熟食、餃子這些就可見一斑,但是關心和尊重從來都不是配套出現的,有些人尊重旁人,卻未必會花心思去關心對方,而有的人的的確確是足夠關心了,卻沒有了分寸,無形當中對於自己關心的對象缺乏了應有的尊重。
“那你們坐一會兒吧,休息一下,估計湯力很快就會回來了。”賀寧對關母笑了笑,想要找個藉口脫身,正巧在這個時候方圓也來了,並且對賀寧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說話,似乎是有什麼事,賀寧便剛好利用了這個機會,指了指方圓的方向,對他們說,“我同事找我有事,我就先不陪你們了。”
說完,她趕忙朝方圓走過去,走到方圓桌旁才悄悄的鬆了一口氣。
“怎麼了這是?一大早上遇到瘟神啦?”方圓最瞭解賀寧的性格,一看她那副快要忍到極點的表情,就已經忍不住要笑出來了。
“不是瘟神,勝似瘟神,你什麼時候見我有過‘惹不起躲得起’這麼沒出息的想法過?我現在就有!”賀寧把聲音壓到最低,偷眼朝關昕一家三口那邊瞄了一眼,“我聽那個關昕講話講多了都覺得牙磣!算了,不說她,你叫我有事兒?”
“嗯,給你看樣東西。”方圓點點頭,拉開了辦公桌的櫃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