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這種反應,賀寧真是一點都不感到意外,原本以爲他們是囂張跋扈,方纔見識到了原來這兩個人也是欺軟怕硬的好手,現在屋子裡那是個你敢打他,他就敢更重還手的主兒,這兩個人就只敢狐假虎威,根本不敢硬碰硬了。
“滾滾滾!再打擾老子睡覺,老子弄死你們兩個老不死的!”枕頭落地之後,
“你們在這兒等一下,我過去看看。”戴煦示意賀寧和方圓留在客廳裡,自己先過去臥室那邊看看情況,對方的情緒不知道是不是穩定的,爲了防止有什麼突發狀況出現,戴煦決定還是自己先過去查看清楚之後再說。
但是賀寧卻不是這麼想的,她攔住了準備過去的戴煦,對他搖搖頭:“還是我過去吧,這裡面的情況我比較清楚,可能溝通起來比較容易一點。”
當着祝盼香父母的面,她不方便說出屋子裡面那個麻經緯的前小舅子郝睿的身份,以免給麻經緯惹上更大的麻煩,所以與其讓對情況一知半解的戴煦進去,倒不如由字跡出面,這樣是最爲穩妥的一種處理辦法。
戴煦有些不大放心,不過他還是選擇了尊重賀寧的決定,對她點點頭:“那好吧,我們就在外面,你看情況,穩妥處理,不行就我來。”
賀寧答應了,心裡面雖然忐忑,臉上還是一派平靜的朝臥室門口走了過去,一邊走,她還一邊開口叫着對方的名字,爲的是讓屋子裡面的郝睿能夠知道來的並不是祝盼香的父母,免得又突然之間發起攻擊,這一次如果飛出來的不是枕頭,那殺傷力可就不大一樣了。
“郝睿,我們談一談吧,你出來一下。”她走到靠近門口的地方,對裡面說。
說完之後,她硬着頭皮伸頭朝臥室裡面看了看,只見臥室的牀邊上坐着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高高瘦瘦的,剃着很短很短的頭髮,鼻樑上面架着一副黑色的粗框眼鏡,儘管現在天氣已經冷起來了,這個男人卻只穿着很單薄的衣服,他膚色比較白,臉色比膚色還要更顯得蒼白幾分,那人應該就是郝睿,他看到賀寧探頭進來,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擡眼看了看,然後對她勾勾手。
“有什麼話你進來說,我懶得看那兩隻老狗。”他說話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懶洋洋的,似乎是非常心不在焉,並且也毫不掩飾他對祝盼香父母的鄙夷和蔑視。
賀寧猶豫了一下,雖然對方看起來似乎是有些斯文的模樣,但是麻經緯說他曾經打斷過自己的肋骨,前一天晚上他又一巴掌打腫了祝盼香父親的臉頰,外加剛纔那個飛出去時候力道十足的枕頭,每一樣都說明了這個蒼白的眼鏡男郝睿絕對不是一個“吃素的”,他可能是一座休眠火山,看起來好像很平靜,但是說不好什麼時候,就會忽然之間噴發出來,威力不可小覷。
對方似乎是看穿了賀寧的顧慮似的,忽然對她咧嘴一笑:“你進來吧,我這人,從來都特別講理,絕對不打女人,尤其你這種小姑娘。你今年能有多大?二十剛出頭?我要是動手打你,那以後我自己這張臉都沒有地方放!行了,要說什麼趕緊進來說,要是囉囉嗦嗦,拖泥帶水的,那我可不跟你說話了。”
賀寧把心一橫,反正只是進屋而已,又不關門,自己也不是一個徹頭徹尾手無縛雞之力的那種小女生,就算對方是個男人,可能力量方面會有些吃虧,應付一時半刻應該還是能夠做到的,這期間只要呼救,戴煦和方圓就會衝進來支援。於是她回頭對戴煦和方圓點了點頭,遞了一個眼色,然後便走了進去。
“你是幹嘛的?麻經緯真是越來越有出息了,自己的破事兒搞不定,居然讓你這麼個小姑娘來給他擦屁股啊?”等賀寧走進了臥室,郝睿這才從牀上坐起身來,臉上帶着一點譏誚的開口問賀寧,詢問她的來意,“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賀寧原本是想要自我介紹的,但是一想假如說自己是警察,戴煦他們也是,也說不準到底會不會激怒郝睿,雖然說激怒郝睿的後果並不是他們沒有辦法掌控的,但是一旦心裡面產生了牴觸情緒,接下來想要從他的口中問一些事情,恐怕就會難上加難了,有可能郝睿會因爲麻經緯或者說祝盼香父母報警處理而感到大爲光火,大發雷霆的不願意配合,還有可能他會因爲想要隱藏什麼,一聽說賀寧的身份是警察,就乾脆把嘴巴死死的閉起來,一個字也不露出來。
不管是哪一種,都是賀寧不大願意看到的。
所以她靈機一動,話到嘴邊一拐彎就換了個版本:“我是社區的工作人員,就是居委會的,聽說你們家裡出現了矛盾,所以過來了解一下情況。”
說完之後,她悄悄的觀察了一下對方的反應,見郝睿好像表現的還比較平靜,於是便壯着膽子,按照自己方纔的計劃,冒着有可能讓郝睿大爲惱火的風險,開口對他說:“是這樣的,物業公司接到鄰居投訴,說你們家吵吵鬧鬧的,聯繫了你姐夫麻經緯,知道是家庭矛盾,物業不好干涉,所以就聯繫了我們,讓我們過來了解一下情況,做一下調節。聽你姐夫說你跟他岳父母鬧了矛盾,這我就沒弄明白了,麻經緯是你姐夫,你是他小舅子,這沒錯吧?”
“嗯,沒錯。”郝睿點點頭,認同了賀寧總結的這種關係。
“那你姐夫的岳父母,不就是你父母麼?既然都是自己爹媽,有什麼矛盾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吧?何必鬧得那麼難看呢?”賀寧故意混淆概念的說。
郝睿果然一下子就從牀邊上跳了起來,額頭上的血管都暴突起來:“你放屁!那種老畜生怎麼可能是我爸媽!我爸媽就生了我和我姐兩個孩子,我姐可好了,長得漂亮,又有才華,誰見了不喜歡!那個噁心死人的死小三,她哪裡能跟我姐比得了?那兩個老畜生是死小三的爹媽,跟我沒關係!我姐姐纔是麻經緯明媒正娶的老婆!是他們那一家子逼死了我姐!我警告你,我看你年紀小,不跟你一般見識,你要是再胡說八道,別怪我因爲這個事情破了不打女人的規矩!”
郝睿說話的聲音很大,一點也沒有想要回避外面的人,不讓他們聽到的意思,祝盼香父親在外面一聽這話,當然也是坐不住了,大吼一聲就朝臥室裡面衝,嘴裡面嚷嚷着要打死郝睿,郝睿也立刻就好像打了雞血一樣的來了精神,大步流星的迎向了門口,賀寧想要勸阻一下,他伸手就是那麼一推,賀寧雖然說已經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卻沒有想到郝睿的力氣居然那麼大,一下子就被他給推開來,半邊身子重重的撞在了一旁的牆壁上,她本能的用手去抵擋了一下,手腕撐在牆壁上,給身體起到了緩衝的作用,卻也把最大的衝擊力都給擋了下來,一時之間手腕一陣疼痛,賀寧也顧不上那麼多,連忙繼續上前阻攔,外面那邊祝盼香父親已經被戴煦給攔住,並且那老頭兒原本跳着腳叫嚷的很兇,一看到郝睿氣勢洶洶的就從臥室裡面衝了出來,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頓時氣焰就消退了一大半,祝盼香母親在一旁那麼一勸阻,他便就坡下驢的就縮了回去,戴煦見他不想衝上去了,便丟下他,轉身迎向了郝睿,把他重新勸回到臥室裡面去。
不得不說,郝睿的力氣還真是大的有些嚇人,原本賀寧以爲是自己力道太弱了,換成了身強體壯的戴煦必然就沒有任何問題,結果沒想到就連戴煦想要把郝睿給攔回去都着實費了一番力氣,等戴煦把郝睿給拉回臥室裡,方圓也緊隨其後的跟了進來,並且隨手關好了房間門,暫時的隔絕了屋裡屋外的空間,戴煦這才鬆開手,郝睿這會兒好像也稍微消了一點氣,沒有繼續衝過去的意思,和戴煦較勁兒,他也覺得挺累,現在一屁股坐在牀邊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
戴煦看他暫時也算是穩定下來了,這才鬆了一口氣,用眼神示意賀寧,讓她繼續按照自己的計劃去做,他和方圓不知道方纔賀寧跟他在屋子裡那麼說,目的是爲了什麼,所以現在自然也是不方便開口插言的。
賀寧雖然沒有想到郝睿會有那麼大的怒氣,並且還差一點又和祝盼香的父親產生衝突,但是這倒也算是殊途同歸,達到了她想要達到的那種效果。
“哎呀,真是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家裡頭的情況這麼特殊。”她一臉歉意的對郝睿說,口氣也充滿了誠意,聽起來就好像是真的對那些一無所知似的。
郝睿這時候的臉色已經完全不見了方纔的駭人模樣,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還衝賀寧嘿嘿一笑,擺擺手:“算了,不知者不怪,你也不是故意的,我怪你幹什麼!這要是你故意那麼氣我,那我就扒了你的皮!”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是笑嘻嘻的,就好像自己是在說什麼笑話一樣,偏偏說出來的話裡面有夾着一種咬牙切齒的勁頭兒,再加上方纔他那收放自如的怒氣,從平靜都暴怒,再從暴怒到平靜,隨意切換,不需要任何的過度,這種種表現都給人一種不大正常的怪異感,覺得不像是正常人會有的反應。
賀寧假裝聽不懂他的那種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恐嚇與威脅,也對他笑了笑,態度裡多了幾分同情的說:“那你和你姐姐感情肯定特別好吧?要不然也不會一說起她來就那麼傷心,那麼難過。”
“那當然了,我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長得漂亮,又有才華,誰見了都喜歡!”郝睿頗爲驕傲的回答說,他用來形容自己姐姐的措辭竟然和之前對賀寧說的一模一樣,這種重合度頗高的表達方式,給人一種病態偏執的感覺,但他自己彷彿是對這一點渾然不覺,“原本我姐過的好好的,結果突然就死了,死了以後麻經緯就跟那個祝小三結婚了,你說這裡頭有沒有什麼鬼?說是沒有什麼陰謀詭計,誰信?!我姐從小到大都聰明,什麼事情都學的特別快,我小的時候游泳就是我姐交給我的,她水性好的不得了,說她是淹死的,誰信?!”
賀寧看看方圓和戴煦,他們兩個也對郝睿的這一番話感到十分驚訝,以爲他肯定是知道什麼之前其他人都不曾瞭解到的隱秘內情,三個人表面上都是不動聲色,但實際上神經都一瞬間的繃緊了,等着郝睿的下文。
然而郝睿說完了那些,就好像沒事兒人了似的,再沒有說下去的打算了。
“那你姐姐和你姐夫當初感情有什麼問題麼?”賀寧問。
“那我不知道,我姐跟家裡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誰知道他們倆感情到底是真好還是假好,反正我姐水性好,我姐什麼都好,她就不可能出事,出事的話就肯定是有人要害她!我姐前腳出事,後腳麻經緯就和祝小三結婚了,這就是有鬼的表現!肯定是他們爲了能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對我姐做出了什麼事!”郝睿嘴裡面說的篤定極了,就好像一切都是他親眼所見似的,“麻經緯跟祝小三結婚的時候那副嘴臉,真是看了就噁心,他竟然敢對除了我姐以外的其他女人笑得那麼甜!我當初就應該狠一狠心,直接送他下去陪我姐,那樣我姐就不會這麼多年在下面一個人孤孤單單,冷冷清清的了!現在倒好,麻經緯沒下去,祝小三先下去了,那也挺好,正好讓我姐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嘴角還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兩隻眼睛閃着異樣的光彩,看起來詭異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