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寧要回a市了,雖然說這不是她第一次離開家,但是賀爸爸賀媽媽還是有許多的不捨,畢竟賀寧從事的工作性質比較特殊,相對其他的女孩子來說,風險也更大,獨自在外,做父母的怎麼可能不牽腸掛肚呢。
得知回去a市之後,湯力會去接,賀爸爸和賀媽媽還是很開心的,他們總是擔心從家裡面熱熱鬧鬧的送上車,到了那邊孤孤單單一個人,賀寧心裡面會不舒服。賀媽媽爲了答謝湯力對賀寧的照顧和幫助,一大清早特意起大早包餃子,又把過年準備的各種薰醬肉菜挑好的切出來裝了幾個塑料飯盒,和煮好的餃子放在一起,讓賀寧帶着回去交給湯力,算是一點點小小的謝意,賀寧原本不想帶,或者少帶一點,但是拗不過賀媽媽的堅持,最後只能乖乖的把那沉甸甸的好幾盒東西全部都帶上,沉甸甸的從家裡面出發,到客運站去坐車回a市。
從c市到a市不算遠,賀寧下午上車,到達a市的時候還沒到傍晚,過了春節就早已經算是遠離了冬至,奔着春分去了,所以白天也比之前變長了不少,天氣一天比一天的有了回暖的跡象,賀寧爲了坐車方便,沒穿厚棉衣,只穿了一件毛呢大衣,車子剛剛停進站裡,她隔着車窗就看見了湯力,身穿着一件黑色立領的大衣,面無表情靜靜的等在那裡,看着倒像是有那麼幾分冷傲的範兒。
不過,當他看到隔着車窗向自己招手的賀寧時,臉上便多了淺淺的笑意,面部線條頓時就柔和下來,邁步朝車前迎了過來,等賀寧提着沉甸甸的一袋子東西從上面下來,他便上前一步,把東西從賀寧手裡面接了下來。
“我幫你拿吧。”他發現那個袋子還真的是蠻重的。
賀寧也不和他客氣,大大方方的就交到了他的手裡面:“好啊,那你就拿着吧,反正這裡面有一大半兒都是你的東西。”
湯力愣了一下,很快就又瞭然,笑了笑,說:“幫我謝謝叔叔阿姨。”
“你都不用打開看看就知道是什麼了?”賀寧問。
“我鼻子靈。”湯力回答的一本正經,不過他隨後又很老實的補充了一句,“從你手裡接過來的時候,我從袋口看到了。”
賀寧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兩個人上了車,湯力開車送賀寧回她在a市的住處,路上賀寧和他有一搭無一搭的聊着,也說起了自己回來之前做的那個噩夢。
原本以爲湯力會覺得自己做這個夢很好笑,或者是覺得自己被麻經緯的那個案子影響有點深,結果他聽完之後,居然很沉默,並且眉頭還微微的皺着。
“怎麼了?爲什麼那麼嚴肅啊?”賀寧現在已經沒有了噩夢的困擾,所以說出來也不過就是當成是一個樂子那樣去講給湯力聽,沒有想到他是這種反應。
“那個董偉斌,報復心強麼?”湯力開口問,並且問的很認真。
賀寧愣了一下,然後才意識到湯力指的是什麼,她趕忙笑了,擺擺手:“你別擔心,夢裡面的那種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董偉斌那個人,我實在是太瞭解了,他這輩子最愛的人就只是他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倒不是說他這個人有多善良厚道,道德標準法律意識有多棒,單純就是因爲他太自私了,指望他因爲別人去鋌而走險,把自己的前途命運都搭進去,那是絕對做不到的!所以除了在夢裡面我還覺得有點心驚肉跳之外,醒了之後就覺得挺可笑的。”
說完,她還開玩笑的伸手輕輕的拍了拍湯力的肩膀:“你就踏踏實實的放寬心,董偉斌不管是從性格爲人還是體能戰鬥力,你都是相當安全的。”
湯力聽她這麼一說,原本緊繃的線條才略微的鬆弛下來一點,不過他還是不大放心的對賀寧說:“如果有什麼麻煩,第一時間告訴我。”
“沒問題。”賀寧點點頭,“對了,關昕她媽是怎麼在你爸媽面前告狀的?”
“她沒告狀。”湯力出乎賀寧意料的搖了搖頭,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喲?那這算是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麼?”賀寧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她找我父母,哭着道了歉,說沒有教育好女兒,即便關昕是好心辦壞事,還是給我添了麻煩,所以我秉公處理也是應該的。”湯力繼續說。
賀寧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果然,關昕和她媽媽不虧是一對親母女,這做派,可以算作是傳承了吧?簡直如出一轍,都那麼善於顛倒黑白和裝無辜。
“那你父母有沒有對她感到過意不去,之後對你進行思想教育?”賀寧問。
湯力笑了笑:“我父母和我聚少離多,但是你不要對他們那麼沒有信心。”
一聽這話,賀寧稍微鬆了一口氣,看樣子湯力父母並不是那種是非不分的人,不至於完全被關昕一家牽着鼻子走:“那你父母是什麼態度?”
“沒有什麼態度,讓我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不要影響工作。”
“看來你爸媽也不是不知道關昕他們家是什麼樣的人。”賀寧聽明白了,湯力父母只是不好多說什麼,畢竟關昕和她媽已經被湯力處理過了。
“對,”湯力嘆了一口氣,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決定把自己也是最近纔剛剛得知的這一細節告訴賀寧,“其實之前關昕和她父母,沒有對我那麼親近。”
“你的意思是最近她們才突然又貼上來套近乎的?最近你們家裡有什麼變動?”湯力都這麼說了,賀寧又怎麼會不明白其中存在的可能性。
“我爸,他一直在做的一項研究出了成果,”湯力回答賀寧這個問題的時候,感覺有些不太好意思,說出來這些事,聽起來就好像是在炫耀似的,“他因爲這個成果,得了一筆獎金,還比較可觀。所以……”
賀寧倒是沒有往炫耀那方面去想,畢竟湯力是一個什麼樣性格的人,相處了這麼久她還是能夠得出客觀的結論來的,這個人已經低調到不能再低調了。她只是對關昕母女有了一種刮目相看的感覺,沒想到她們居然可以功利到這種地步。看這對母女先前對湯力殷勤的樣子,後來在已經惱羞成怒甚至翻臉過後,居然還能夠放低姿態去示好,估計湯力父親的那一筆獎金應該也是不菲的,只有足夠的利益纔會誘惑得這對母女連自尊和臉面都可以放得下,只爲達到目的。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一塊‘肥肉’,真是失敬失敬!”賀寧朝湯力拱拱手,和他開着玩笑,玩笑過後也又正色提醒他,“不過既然如此的話,恐怕關昕和她媽也未必會那麼容易的就放棄,你可要做好跟她們打持久戰的思想準備。咱們倆相處這麼久,我跟你也挺熟的,說真的,你這個人挺不錯的,我可不想,也不忍心眼睜睜的看着你落到關昕她媽那麼一個丈母孃的手裡頭。”
“你放心,我不會。”湯力對待這個問題似乎很認真,一本正經的回答道。
沒想到他居然回答的這麼認真和鄭重其事,賀寧反而一下子有些接不上話來了,正搜腸刮肚的想着要說點什麼纔不至於冷場的時候,忽然之間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打破了短暫的沉默,她趕忙去摸手機,以爲是父母來電話詢問自己是不是已經平安到達,結果拿出來一看,打電話過來的卻是局裡面的同事。
雖然說現在還算是春節假期,但刑警的工作性質就決定了他們必須是一天二十四小時、全年三百六十五天隨時待命的,這個時候一個平時並沒有太多私交的同事忽然打電話過來,自然不會是爲了閒來無事寒暄幾句,一定是有什麼情況發生,賀寧趕忙收斂起方纔調侃玩笑的情緒,接聽了這一通電話。
過了一會兒,她把電話放了下來,對湯力說:“不送送我回住處了,有案子,咱們就直接去現場吧,現場的地址剛纔電話裡面已經告訴我了。”
湯力一聽,沒有任何異議,對於這樣的事情他早就已經習慣了,向賀寧詢問了地址之後便迅速的調整了行駛方向,朝案發現場迅速趕了過去。
案發現場的地點位於a市的老城區,這裡曾經繁華過,不過那也只是曾經,中止於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中後期,隨着城市的發展和擴張,新興起來的商業中心逐漸變得紅火熱鬧,原本還算繁華的老城區卻被歲月沖刷的漸漸褪去了光鮮的顏色,變得灰頭土臉起來。最近這一兩年,a市的市政府方面也曾經做出過想要重新規劃老城區,對這一片明顯與新城區風貌不和諧的區域進行改造和美化,計劃是很不錯的,實施起來卻遇到了很大的阻力,變得困難重重。
起因是當年有一個房地產開發商投資,在老城區率先拆遷了一個又老又舊的開放式住宅小區,在原來的位置上建了幾棟商住兩用樓,利用地段和交通方面還算便利的優勢,做足了宣傳,最後成功的把房價給炒了上去,那個被拆遷住宅小區的住戶們也得到了一筆不菲的動遷補助,還有一套位於其他地方的樓房。
這個先例就好像是一枚香噴噴的大餅,待改造區域內的每一個老城區住戶都想狠狠的咬上一口,於是在第二個開發商進行洽談的時候,面對的行價就不大一樣了,之後第三個……第四個……
一夜之間,原本無人問津的老城區那些破舊小區好像一下子就變成了香餑餑,會下金蛋的老母雞,能給人帶來蜂后的利益,很多開放式小區裡面的居民甚至私下裡達成了一個攻守同盟,統一了口徑,都齊刷刷的要出了一個讓開發商大跌眼鏡的添加補償款要求,不僅僅要那麼多錢的補償,額外還要再給一套房,結果開發商在這片區域屢屢踢到鐵板,發現在這樣的要求下,他們實在是無利可圖,最後索性就放棄了原本的計劃,另外尋找可開發的區域去了。
於是香餑餑又變成了窩窩頭,會下金蛋的老母雞蛋也下不出來了,一大片水泥黑色的低矮小樓就那麼破破爛爛的被遺留下來,沒有人再去打聽了。
這一次的案發現場,就是在這樣的一片小樓裡面。
雖然說賀寧聽說過那一片,不過當她來到案發現場樓前,下了車,擡頭看着面前的那一棟小樓時,還是有些目瞪口呆。
在她面前的這一棟小樓僅僅有四層高,樓體表面原本應該是水泥表面,鑲嵌着許多彩色小石子的那種,典型的上世紀八十年代風格,但是年頭太久,彩色小石子早就在風吹雨打當中被磨蝕一空,現在只留下好像麻子臉一樣的水泥牆面。
這樓的窗子還是那種老式的木頭框,個別人家應該是長期居住的,所以已經後來換成了鋁合金或者塑鋼的材質,也有個別人家估計早就不住在這裡了,房子只是空着,在等拆遷的消息,所以窗子還是原本的那種木頭窗框,並且早就已經破掉了,殘破的木頭窗框虛掩着,在風中還會呼扇呼扇的顫動,乍看起來這儼然就是一棟可以拿去拍恐怖片用的廢棄小樓一樣。
在這棟樓不高的樓頂,賀寧還看到頂樓有一戶人家的窗框旁邊,一棵小樹從樓體外牆開裂的縫隙裡面長了出來,已經有一把掃帚那麼高了,現在還沒到春季,所以樹上也沒有葉子,就只有光禿禿的樹枝在風中搖搖擺擺。
如果案發現場就在這樣的一棟樓裡面……賀寧端詳着這棟樓,心裡面已經開始有些犯難了,居住率應該不會太高,未必有足夠的左鄰右舍可以充當目擊證人,這樣的古老小區,必然也沒有什麼監控設備可言。
這個案子,恐怕不會太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