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解釋,就連一貫最沉穩最繃得住的湯力也忍不住了,差一點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也跟着笑了出來,還點了點頭,對賀寧說:“我也想。”
他這麼一說,就輪到賀寧笑了,笑過之後,又覺得心裡面有一點暖暖的,湯力對自己的性格已經可以說是很瞭解了,不但瞭解,還有信任和包容,他從來不會亂吃飛醋,也不會用那種道德綁架一樣的標準去要求自己,這一點讓賀寧覺得特別的暖心。她不算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只是沒有那麼容易寬容和諒解罷了,對於賀寧而言,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行爲,以及行爲帶來的結果負責,對他人造成了傷害或者冒犯的,就必須要承擔相應的後果,即便是做出了彌補的行爲,對方也同樣有選擇不原諒的權利,否則怎麼才能夠吃到教訓?沒有吃到過教訓的人,永遠都會以自我爲中心,學不會考慮別人的權益和感受,這都是犯錯誤的成本太低,對被冒犯的人道德要求太高造成的。
現在也同樣是因爲那種約定俗成的觀念束縛着,當初做人不地道的是董偉斌,現在不甘心,回過頭來又想要做出什麼挽回舉動的也是董偉斌,爲數不多的知情旁人甚至還覺得董偉斌這種行爲算是迷途知返,浪子回頭,甚至還有人覺得經過了這一次,董偉斌還會回頭想要追回賀寧,一定是意味着他意識到了自己對賀寧的感情是真愛,所以賀寧應該選擇認真的考慮,並且原諒和接受董偉斌,因爲一個回頭的浪子會更加珍惜對方,並且對感情也有更深刻的認識。
對此,賀寧只想說,你們這些人言情小說看多了,已經中毒入了魔吧?
生活當中哪裡有那麼多迷途知返的浪子,真正有責任心的人從最初就不會選擇去浪,而所謂的浪子之所以回頭,也不過是因爲暫時沒有更好的選擇,只好退而求其次罷了,那麼一旦當以後又出現了更加具有誘惑的選擇呢?
背叛感情的人,就和那些懷着僥倖心理,想要通過犯罪行爲謀取不義之財的不擇手段的犯罪人是一樣的,一旦嚐到了甜頭就根本不可能在毫髮無損的情況下選擇金盆洗手,即便是受到了一點懲罰,假如之後面對的誘惑和利益足夠大,也不敢保證會不會重操舊業,這就是爲什麼許多類型的犯罪在犯罪率始終居高不下的原因。有一些人在面對誘惑的時候,定力就是不夠好,不管是感情還是金錢。
董偉斌如果當初能夠搞得定那個對他更加有利的女孩兒,就一定不會有現在所謂的幡然悔悟,和所謂追回舊愛的舉動,而就算拋開那種假設不談,董偉斌現在一邊較勁心思的去想要爭取賀寧回頭的可能,另一方面卻又和林飛歌這個幾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是對他有好感的單戀者也很親近,這種行爲本身就又是給自己找退路的一種表現,只不過對於董偉斌來說,賀寧顯然要比林飛歌更理想一些,林飛歌雖說從客觀條件上來說,父母和家庭背景要更勝一籌,但是對於董偉斌這樣一個虛榮的人來說,她的家世還沒有好到可以足夠彌補外貌上面帶來的不足。
只可惜,這麼明顯的小算盤,很多旁觀者卻是選擇性失明的,根本就視而不見,只看到了所謂的浪子回頭,而賀寧的不理不睬反倒成了心狠的表現,這還只是賀寧不理不睬呢,如果按照她的性格,再打擊董偉斌幾次,估計還會有人覺得她小心眼兒,睚眥必報,太過於斤斤計較,不給人改過自新的機會。
有些時候,在感情方面,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思想上都會不由自主的對女性的那一方要求更加苛刻一些,反而對男性的那一方更加寬容和理解,甚至就連賀爸爸和賀媽媽也在董偉斌最初幾次三番登門拜訪的之後,在電話裡都曾經暗示過賀寧,得饒人處且饒人,不要太計較,如果沒有什麼原則上的問題,就再考慮考慮也不錯,賀寧當時直接在電話裡表明的確有原則上的問題,但是具體是因爲什麼她不想再提,賀爸爸賀媽媽一聽賀寧這麼說,心裡面也有了數,之後董偉斌再去獻殷勤,他們兩個也就只是客客氣氣,不鹹不淡的應對着,讓董偉斌無處發力,拳拳都打在棉花包上一樣,到最後逼得沒了辦法,這纔想方設法的往A市跑,想要直接從賀寧本人這裡打開突破口,有所收穫的。
一想到這一點,賀寧就對湯力又多了幾分窩心的感動,她覺得湯力的個性當中最難得的是他不僅沒有像旁人那樣對自己進行道德綁架,認爲自己不應該始終介懷董偉斌當初的所作所爲,不能夠寬宏大量的去諒解,甚至他也不懷疑自己的這種介懷還有董偉斌的種種挽回舉動意味着兩個人之間的藕斷絲連,他很瞭解自己的性格,懂自己,就好像他是另外一個男版的賀寧一樣,自己的想法哪怕只是透露那麼一點點,他也心領神會,並且感同身受,賀寧相信這不是所有戀愛當中的男人都能夠做到的,這種理解和信任讓她覺得極其可貴。
還好,在暫時把屍體被調包的案子暫時掛起之後,賀寧和湯力又被安排接手了另外一樁刑事案件,這一回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刻意的迴避,董偉斌並沒有與他們打什麼交道,沒有跟他們的這個案子,甚至好像也沒有跟別人的案子,而是一直留在局裡,幫忙處理一些文書方面的工作,這倒是給林飛歌創造了條件,讓林飛歌非常開心的每天找各種理由跑去找董偉斌溝通感情,林飛歌是開心得不得了,至於董偉斌是不是也那麼開心,那就不知道了,賀寧也不太想知道,對她來說,她只不過是不能諒解董偉斌當初的所作所爲,以及他那種行爲對自己的自尊心造成的傷害而已,至於眼下和未來,只要董偉斌不來招惹她,礙她的眼,他愛和什麼人在一起就和什麼人在一起,這都與她賀寧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只可惜,她這麼想,有人卻不是這麼想的。
賀寧和湯力手頭的那個案子並不複雜,甚至作案手法可以說是簡單粗暴的,在看似混亂的現場實際上留下了打量的痕跡證據,指紋、足跡,比比皆是,他們也很快的就通過現場附近的監控畫面鎖定了嫌疑人,明確了嫌疑人身份,不到四十八個小時就在嫌疑人的父母家中將其抓獲。
處理完這個案子,恰好輪到湯力值夜班,賀寧索性留下來陪陪他,順便處理一些結案需要的材料,忙到晚上九點多鐘,湯力不放心賀寧一個人回去的太晚,把自己的車鑰匙交給她,讓她早點開車回去休息,賀寧便答應下來,免得留的太晚了讓湯力放心不下,她也叮囑了湯力一番,讓他注意休息,畢竟四十八小時破案,雖然難度不算大,但是疲勞也總還是有的,緊接着又輪值夜班,說不心疼那是假的,只不過是工作性質擺在那裡,她心裡頭明白這都是家常便飯而已。
兩個人道了別,賀寧到樓下去找湯力的車,準備回家休息,剛剛走到車子跟前,就被人從後面一搭肩膀,把賀寧嚇了一大跳,要不是想到自己還在公安局的院子裡,估計也沒有誰會膽子達到了跑到這裡來襲警,恐怕她已經本能的想要給對方一個過肩摔了,險險剋制住了這種衝動之後,賀寧也是迅速的掙脫開對方的手,猛地轉過身去,看清站在自己身後的人,心裡面鬆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卻變得比方纔還難看了幾分,而對方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就是了。
站在賀寧對面的人正是董偉斌,他沉着臉,一副不高興的樣子,看了看賀寧,視線從賀寧的臉上轉移到了賀寧手裡面的車鑰匙,又轉向了賀寧身後的那臺車,表情比方纔又陰沉了幾分,看起來頗有些追到門口來討說法的樣子。
“你跟那個湯力,你們兩個人是認真在一起的?”他開口問賀寧,口氣裡帶着幾分質問的意味,“都已經到了你可以隨便開他的車那種地步了麼?”
“這和你有關係麼?”賀寧怒極反笑,她實在是不知道董偉斌有什麼資格這麼咄咄逼人的責問自己,畢竟以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賀寧根本沒有必要向他做任何的解釋說明,更不需要忍受他的這種態度。
董偉斌對賀寧的個性雖然說並沒有一個全面到什麼程度的瞭解,但大體還是不算陌生的,一看賀寧現在那一臉似笑非笑的樣子,就知道她是已經有些惱了,於是趕忙放緩了語氣,懇求似的對賀寧說:“賀寧,別這樣,咱們談一談吧!”
“對不起,我跟你實在是沒有什麼可談的,當初的事情前因後果都非常的一目瞭然,所以不存在什麼誤會和內情,而且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更沒有什麼必要去‘挖墳’,”賀寧毫不猶豫的就拒絕了董偉斌的請求,“時間不早了,我還得回去休息,你可能很閒,但是我已經累了,沒時間跟你耗着。”
說着她轉身打算離開,手剛剛抓在車門上,就被衝過來的董偉斌把車門給按住了,她錯愕的擡起頭來看着董偉斌,隨即一股火氣騰的一下子就竄了上來。
“董偉斌!你到底要幹什麼?!你還有完沒完?!”賀寧兩隻眼睛瞪得圓圓的,裡面有兩團火苗在燃燒着,“我現在數到三,你不鬆開,後果自負!”
“賀寧,你別這樣,咱們好好的談一談還不行麼?我知道你生我的氣,我知道過去是我對不起你……”董偉斌急急忙忙的開口對賀寧說。
賀寧看都不看他:“一!二——”
“我這次來真的就是爲了能有那麼一個機會,和你好好的道個歉!”董偉斌生怕她真的數到三,忙不迭的說,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好了,我知道了,但是我選擇不原諒你,你滾吧,現在我不想看到你,以後也沒興趣,你的話留着說給想聽你說話的人去吧!”賀寧直接打斷他的話。
“賀寧!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任性?!我已經這麼低三下四的幾次三番找你道歉,對你示好了,你還想怎麼樣?我對你的父母你的朋友,都示好,都表示關心,我也不圖他們能夠領我的人情,念我的好,只要你能明白我的用心和誠意就夠了!人一輩子誰還沒有犯糊塗的時候?你就敢保證自己從來都沒有犯過錯麼?”董偉斌看賀寧不爲所動,也有點急了,“我怕你有壓力,明明是想方設法才爭取來的到A市參加實踐鍛鍊的機會,就是爲了你纔來的,連留在C市那麼方便的安排都被我給拒絕了,我不指望你領我的人情念我的好,但是不管怎麼樣,我爲你做了那麼多,就是爲了想要爭取一個機會,能夠向你道歉,向你爭取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這有錯麼?這是罪過麼?至不至於讓你對我這麼橫眉冷對?而且就算你還怨恨我,還生我的氣,你用得着那麼自暴自棄麼?你看看你現在的選擇,你連個機會都不願意給我,倒願意跟那種空有一身蠻力,一輩子也沒有什麼出頭機會的木頭疙瘩在一起?!這就是你的追求?”
賀寧覺得自己心裡面的那一股火,現在已經燒到了腦子裡,原本她還在心裡不停的提醒自己,要理性,要剋制,但是現在一聽到董偉斌最後的那幾句話,她的火氣便蹭蹭的竄了出來,只覺得兩隻耳朵裡面嗡嗡作響,根本來不及思考這麼做是對還是錯,身體就已經自動自發的做出了反應,右手擡得高高的,朝董偉斌甩了過去。
然而,她的巴掌並沒有能夠落在董偉斌的臉頰上,而是被人中途握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