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走吧,咱們現在就出發,是不是咱們兩個負責排查哪些地方哪些人,範圍已經劃定好了?”賀寧回身從一旁的小櫃子上拿起家門鑰匙,乾脆利落的換鞋出門,回身把門鎖好,一邊鎖門一邊詢問湯力接下來的事情。
湯力點頭:“對,楊曉慧的家不是本地的,所以咱們兩個着重排查火車站、客運站這種地方,包括一些專門在固定地點拼車跑短途的那種出租車拼車點。唐弘業他們那一組人去楊曉慧租房子的地方,還有學校,另外還有兩組人負責排查從農家樂回市裡的必經之路,看看能不能發現有什麼線索,比如說有什麼車輛在有監控攝像頭拍攝的範圍內接了楊曉慧離開,或者楊曉慧在路邊有過想要搭便車之類的行爲,總之就是不能放過任何一種可能性,無論如何也要儘快把楊曉慧給找出來,事到如今,說她與咱們正在查的防化服神秘人毫無關係,毫不知情,恐怕也沒有人會相信了,否則也不會就這麼巧的在咱們找上門之後匆忙離開。”
“是啊,”賀寧點點頭,她跟在湯力的身後快速的下樓去,“當初選擇跑去農家樂住着不走,恐怕也不是什麼對人生目標感到迷茫,多半是被安排在那裡故意躲起來,好製造出一種她失蹤了的假象,讓咱們一直在這個事情上面浪費時間吧!現在被咱們發現了她的蹤跡,她又立刻逃走了,到底下一步是想要幹什麼呢?”
湯力沒有說話,因爲賀寧提出的這個疑問也是此時此刻他心裡面最大的疑問,他過去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以爲是被害人的那個對象居然好端端的毛髮無損,並且在警察上門之後又迅速逃竄,這背後到底意味着什麼,又隱藏着什麼別的陰謀,對於湯力來說也是一樣沒有什麼過去的經驗可以用來類推,現在他也是一頭霧水,只希望能夠儘快的找到楊曉慧的行蹤,這樣一來可以確定她的平安,二來也能從她那裡得到對這些疑問的解答。
兩個人上車之後便立刻動身前往火車站,查詢是否有楊曉慧這麼一個人購買過去其他地方的火車票,因爲火車售票系統已經相對正規化起來,所以調查還算比較順利,很快車站方面就給出了結論,不要說剛剛了,就連最近一段時間內都沒有過楊曉慧這個人的購票記錄,除非她持有假的身份證件,並且那個假證還需要真到可以在火車站的進站口刷出相對應的身份信息來,否則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楊曉慧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沒有乘坐火車出行過了。
隨後賀寧和湯力就又來到客運站,在客運站調查可就麻煩多了,客運站那邊原則上也是需要用身份證來訂票的,但是由於系統還沒有正規化,所以這個要求並不嚴格,隨便找什麼藉口都可以避開出示身份證的緩解,順利的買到車票。沒有辦法,他們兩個人只好拿着楊曉慧的照片逐個去詢問從早上一直到現在的售票人員和檢票人員,問他們當中有沒有什麼人曾經見過疑似楊曉慧的人來乘車,經過了一番辨認,浪費了很多時間,最終的結果仍舊是沒有人把楊曉慧認出來,雖然不能百分百確定,但是這樣一來也大半排除了楊曉慧從客運站離開的可能性。
之後湯力和賀寧就又開始輾轉於市區範圍內幾個比較有名的出租車拼車點,這就更加耗費時間了,因爲那些個拼車點都位於不同的地方,都是一些出租車司機自發形成的據點,並不是什麼規劃出來的,所以人員的流動就更大了,能夠從那裡獲取到的信息準確性就更加不容易確定。
賀寧是傍中午的時候被湯力叫起來的,醒來之後就一直頭疼,她原本是忍着的,但是到了下午,經過了一番折騰之後,她的頭疼就開始愈演愈烈了,她覺得自己的頭骨好像是裂開了一道縫隙似的,而她的大腦則長出了一顆心臟,正在撲通撲通的跳着,想要從頭骨的那條裂縫當中冒出來似的。
原本賀寧仍舊是極力忍着的,但是後來那種劇烈的頭痛又引發了胃部的不適,讓她的胃裡面翻江倒海起來,最後終於忍不住,在湯力停車向幾個出租車司機詢問情況的時候,捂着嘴巴跑到一旁的空地上吐了出來,索性因爲之前他們兩個人一直都沒有騰出空來吃東西,胃裡面早就空空如也,所以除了酸水之外,她倒是什麼也沒有吐出來。湯力見狀也被嚇了一跳,賀寧一直沒有說自己頭痛胃不舒服,雖然說臉色的確是不太好,湯力也覺得可能是跟前一天休息的不好有關,現在看她吐了起來,趕忙跑過去詢問情況。
那幾個出租車司機也圍了過來,有一個熱心腸的拿了藿香正氣水地給賀寧。
“這妹子是不是中暑了啊?這大熱天兒,也是夠受的!”那個司機對湯力說,“快給她喝點藥,喝點涼快的東西,找個涼快地方歇歇吧!唉,這小姑娘出來當警察也是挺不容易的哈,別人都在屋裡吹空調,她在外頭曬太陽。”
“是啊,”旁邊一個人也說,“這麼着,回頭我幫你問問我們車隊裡的別人,大家幫忙打聽打聽,要真有誰載過那個女的,大概也能問出來,你們就等信兒吧。”
這幾個司機原本並沒有那麼高的參與熱情,相對來說還可以算是比較被動的一種狀態,現在看到賀寧這個樣子,反而配合度也高了起來。湯力向他們道了謝,扶着賀寧回到車裡,問過之後才知道賀寧不是中暑,而是頭痛的厲害,他便開車載着她到附近的一家藥店,先給她買了一點止痛藥吃了緩解一下,賀寧吃了藥,過一會兒藥物起了效果,她原本炸裂般的疼痛慢慢變得緩和了一點,她閉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小覺。
這一覺睡的時間不算長,但是很不安逸,因爲賀寧做了一個噩夢,她夢見自己坐在家裡面,忽然聽到有人敲門,於是便過去開門,門一打開,外面站着楊曉慧,賀寧在夢中還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和眼下的任務,於是略帶着幾分不滿的詢問楊曉慧爲什麼要突然逃跑,離開農家樂之後又去了哪裡。
楊曉慧並不說話,只是看着她,過了一會兒纔開口,聲音聽起來又幹又澀,就好像用指甲抓撓黑板一樣讓人感覺渾身不舒服。
“我好疼……我好疼……好疼啊……”她喃喃的說,眼神呆滯。
“你什麼疼?哪裡疼?”賀寧皺着眉頭問她,“你不說出來我怎麼幫你呢。”
“我疼……我渾身都疼……太疼了……”楊曉慧仍舊是那種沒有任何情緒似的平淡的強調,整個人開始顫抖起來,好像篩糠一樣。
她越抖越厲害,越抖越厲害,賀寧心裡想,再這麼抖下去,搞不好連骨頭都要抖散了吧!這個念頭纔剛剛冒出來,那邊楊曉慧就真的發生了變化。
只見她整個人渾身上下忽然出現了很多的裂紋,隨着她的抖動,那些裂紋越來越大,越來越多,最後轟的一聲,一個原本還站在賀寧面前的大活人就變成了一地的碎塊,大大小小,雜七雜八,就好像原本她就是那樣被拼湊出來的一樣。她的頭隨着身體的四分五裂而掉落,滾到了樓梯旁邊,搖搖欲墜的停在那裡,依舊睜大着眼睛,披頭散髮的看着賀寧,眼珠就像死魚一樣,完全沒有聚焦。
“疼啊……好疼……”她的嘴巴仍舊喃喃的說着。
賀寧猛然驚醒,從座椅上坐直了身子,心臟在胸腔裡狂跳不止。
“怎麼了?”湯力被賀寧忽然坐起來的動作給嚇了一跳,趕忙問她。
賀寧輕輕的搖了搖頭:“沒事,做了個噩夢,夢見楊曉慧死了。”
“做夢而已,你的頭現在還疼不疼了?”湯力對她笑了笑,關切的問。
賀寧發現之前吃的止痛藥真的起了作用,現在她的頭倒是一點也不疼了,只是方纔做的那個噩夢實在是有些嚇人,即便是醒了還是讓她感到有些心有餘悸。
頭不疼了之後,賀寧整個人也就有精神起來,她又和湯力一起跑了幾個地方,一直到晚上八九點鐘才返回局裡面去和其他人一起開碰頭會,好在那些個拼車點都很晚還有人在,所以他們倒也等於多了很多時間可以多排查幾個地方。
折騰了一整天下來,賀寧和湯力可以說是一無所獲,他們寄希望於其他幾組人馬,期待着他們能夠帶回來一點有價值的線索,結果令人失望的是,其他人暫時也沒有任何收穫,學校方面依舊沒有楊曉慧的消息,楊曉慧租住的房間已經有好多天沒有回去住過了,跟她合租房子的其他三個女生也是急的到處找不到她,因爲她們的房子馬上到期了,楊曉慧人一直也不出現,她們幾個人有心想要另外租別的房子住,不住在原來這裡了,楊曉慧到底是去是留,她們也問不到答案,所以也是非常着急的。去那邊打聽情況的唐弘業他們說,楊曉慧的房間裡面非常的整潔,所有東西看起來都是井井有條的,不見一絲倉促,不過也可以清楚的看出來,那裡最近一段時間也的確是沒有人回來住過的樣子。
道路那邊因爲排查起來比較困難,所以雖然同樣還沒有收穫,但是也因爲進度還沒有過半,這倒是還給大家夥兒留了一線希望。
藉着這一次碰頭會的機會,賀寧和湯力他們倒也第一次見到了唐弘業最近一直帶着的那三個人,一位他們的新同事,還有兩位借調來的民警。
那兩個暫時借調過來的人是一男一女,男的中等身材,圓頭圓腦,看起來倒也像是個挺機靈的人,女的則特別的安靜,從頭到尾一直沒有說過話,一不小心就讓人都容易忘了還有她在那裡,簡直就好像是一個透明人。
當然了,最讓賀寧和湯力注意的還是唐弘業的那個青梅竹馬,這是他們在無數次對這位女強人有所耳聞之後,第一次見到她的廬山真面目,之前在唐弘業的形容裡,她簡直快要被形容成了三頭六臂,青面獠牙的鬼怪,要不然就是虎背熊腰,一臉橫肉的母夜叉,現在近距離真真切切的看到她本人,賀寧才感慨,一個人的主觀好惡究竟會對錶述和認知造成多大的影響。
唐弘業的這個青梅竹馬名字叫做杜鵑,與之前湯力和賀寧想象的都不太一樣。湯力以爲她會是一個比較精明厲害的角色,賀寧則想起自己在C市時見過的那個事事都要爭做最好的師姐,所以自然而然的認爲杜鵑應該是一個身材高挑,英姿颯爽,做起事來帶着幾分雷厲風行味道的人。
結果他們看到杜鵑本人的時候,都不由的愣住了。
在他們面前的這個女警,怎麼看也不像是唐弘業形容出來的那種樣子,哪怕是儘量把唐弘業主觀加工出來的部分都刨除,也還是有着很大的差距。
杜鵑的樣子看起來,根本就像是一個既溫柔又溫吞,人畜無害小綿羊的樣子,中等身高,中等身材,皮膚白白淨淨的,一張帶着一點嬰兒肥的圓臉,眼睛大大的,臉頰上還有兩個小酒窩,怎麼看都是一個甜妞兒的相貌。
賀寧雖然被楊曉慧失蹤的事情搞得情緒有些低落,但還是忍不住覺得唐弘業是不是有些太小題大做了,這種感覺就像是他一直說自己被一隻吊睛白額猛虎追着嚇得到處跑到處躲,結果等到本尊露出了真容的時候,卻是一隻小奶貓,實在是讓人大跌眼鏡,又忍不住覺得唐弘業的表現未免有點不夠有風度。
不過她也並沒有在這件事上頭浪費太多的心思,楊曉慧依舊不知所蹤,賀寧忍不住想起自己做的那個讓人直起雞皮疙瘩的噩夢,心裡有一種隱隱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