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文彥可能也沒想到方圓會這麼毫不委婉的拒絕了自己提出的條件,並且措辭還讓他也覺得臉上無光,於是便悻悻的離開了,走的時候還放下話口,說條條大路通羅馬,他們這邊不肯配合,自然能從別處找到願意配合的人。
方圓當然是懶得理睬他,隨便他愛怎麼說怎麼說,越過他頭也不回的就去了辦公室,就像戴煦說的那樣,他們也有一大堆的工作需要去做,不可能因爲別人的干擾而停滯下來,浪費時間。
打發走了向文彥,回到辦公室裡沒一會兒,戴煦也回來了,他被楊成叫過去也是因爲早上報紙上的那篇報道的事情,楊成不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只是看到了那篇報道,擔心會有對他們接下來的工作產生不利影響的輿論,所以把戴煦叫過去談話,瞭解一下前因後果,外加對之後的處理態度做一些要求。戴煦把當時的情況原原本本的向楊成做了彙報,楊成了解了所有情況以後,也感到有些無奈,只好叮囑戴煦不要把調查進度泄露給媒體,不到十拿九穩或者水落石出的時候,都不能冒着打草驚蛇的風險去聯合媒體,出什麼風頭。
戴煦當然是樂得接受這樣的要求,他本身就對任何出風頭的事情毫無興趣,楊成經過了這麼久的相處,對戴煦的個性也算是比較瞭解,所以提醒也只是例行公事,主要是要他也叮囑參與調查的其他人,不要爲了虛名。在這種時候添亂,畢竟調查一個這種性質的案子本身就是一件壓力很大的事情,如果這種時候還要承受一些負面新聞帶來的輿論攻擊。只怕所有人的日子就會更加難過了。
方圓聽戴煦說完方纔被叫過去談話的事情,想起剛纔向文彥被自己駁了面子氣憤離開的事情,不由的有一點心裡沒底。
“我是不剛纔不應該那麼說他?”方圓把經過告訴了戴煦之後,心裡不踏實的開口問,“假如因爲我激怒了他,導致他之後再寫文章詆譭咱們,那我不是等於給咱們添亂了麼?我方纔真是不應該那麼衝動。被他自作聰明的那些話一說,我心裡的火就竄起來了,當時那麼說他。已經算是壓着火的,結果還是……”
戴煦搖搖頭,示意她不用這麼自責:“如果你不這麼說這麼做,那還能怎麼樣呢?就算你表現得再委婉。只要最後的答案是拒絕滿足他的要求。他還是會惱羞成怒,所以只是個長痛和短痛的區別罷了。再者說,咱們之前第一次出現場的時候,也算是配合了他了吧,可是結果還不是一樣,在他的報道里面咱們還是不作爲麼。所以除非其實你後悔了沒有去當那個‘不具名的內部人員’,否則的話,我實在是看不出來有什麼需要自責或者擔心的。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咱們管不了,所以只求自己問心無愧。別人理不理解,怎麼去評價,就不要在意了。”
方圓點點頭,雖然心裡還是有點不踏實,不過得到了戴煦的支持和理解,也算是好過了不少,她迅速的調整了一下情緒,把精力投入到了工作當中。
管永福家裡的其他親屬,以及他平日裡聯絡比較頻繁的朋友、生意夥伴這些,該調查還是要調查的,只不過現在的情況是管永福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別人的視線當中過,可是偏偏家屬這邊,無論是他的妻子,還是他的表兄弟們,都要麼全然不在意,要麼甚至還遮遮掩掩的,找各種理由不希望警察介入此事,這種又古怪又日愛日未的態度,也給他們的調查工作增加了不少的麻煩,畢竟沒有家屬報案,也不能百分百肯定死者就是管永福的情況下,戴煦他們如果動作太大,終究會給人一種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的感覺。
所以在調查管永福在這段時間裡到底有沒有和什麼人聯繫,就成了他們的調查重點,但是又必須要委婉低調的進行,找一些其他的藉口去詢問了解。
除此之外,在近期和張穎聯繫特別頻繁的蔣元中也是他們需要留意的對象,戴煦把這項工作交給了方圓,方法也很簡單,蔣元中今年只有二十六歲,這個年紀的人,比起中年人和老一輩而言,更喜歡和依賴互聯網生活,方圓在網上搜索查詢之後,很快就確定了兩個蔣元中本人經過實名認證的社交賬號,上面關於蔣元中日常的生活狀態,積極情緒方面的表達,都不少。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同樣數量很大的東西,那就是蔣元中的自拍照。
蔣元中是體育學院畢業的,目前在a市的一所小學裡面做體育老師,看起來可能是因爲工作性質比較輕鬆的緣故,再加上對自己外形的自信和高要求,蔣元中在網上曬出來的照片當中絕大多數都是在健身房裡面拍的,有很多是自拍,也有其他人幫忙拍攝下來的,絕大多數的照片都是在凸顯他那一身古銅色的結實肌肉塊。客觀上來講,蔣元中的相貌實在是不算好,雖然不醜,但是面相生的有些兇,從長相上就會給人一種脾氣有些暴躁的感覺。如果撇開相貌不談的話,蔣元中的身材可以算是鍛鍊的很不錯,尤其按照健身達人們的標準來看,也絕對是比較好的類型了,身材足夠高達,從照片上看來,也是肩寬腰細,一身的疙瘩肉,只不過是配合上他的相貌,反而讓人更容易產生退避三舍的感覺。
當然,這可能只是其他人的感受,從蔣元中每張照片裡面那一臉驕傲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來,那一身結實的肌肉是令他十分驕傲的。
除了健身的自拍照之外,蔣元中也斷斷續續的發過幾張和家人、朋友的合影,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羣分,蔣元中的朋友大多數也是那種皮膚黝黑,一身結實肌肉的健身青年。在一起的場景也基本上不是在健身房,就是在酒桌餐桌上。
而和家裡人在一起的合影,卻很快就被方圓發現了端倪,蔣元中發出來過的幾張和家人的合影,都是和兩個六十來歲的長輩在一起很親暱的合照,其中有兩張裡面也有張穎的身影,從拍照的姿態表情等等這些細節。可以看得出來,蔣元中和他們的關係是十分親密的。方圓爲此特意查了一下張穎家的戶籍情況,發現照片當中的那一對六十歲上下的夫婦並不是蔣元中的父母。而是張穎的父母。
爲數不多的幾張和家人的合照,都是張穎的父母與蔣元中,或者再加上張穎,既沒有蔣元中其他親戚的出現。也沒有管永福的身影。從照片的拍攝和發佈時間來看。拍攝那幾張照片的時候,張穎和管永福也已經結婚多年了。
由此可見,蔣元中與張穎一家的關係的確是十分親暱,儼然就是一家人,親姐弟的那種,而管永福和他岳父母、妻子,還有這個表舅子之間的關係,卻似乎存在這一點問題。從目前掌握到的情況綜合起來看,兩家人之間似乎存有裂痕。
除了那些自拍照和與別人的合影之外。蔣元中還發布或者轉發過很多關於武器槍械的照片和帖子,從措辭來看,應該是個對這些東西非常感興趣的,甚至有一點點癡迷的味道,其中有一條關於某種型號的槍試射打西瓜的帖子,原帖除文字說明之外,還配了一張子彈穿過西瓜,導致西瓜炸裂開來的動態圖片。蔣元中轉發了這個帖子,並且語氣充滿了期待的發表評論稱,如果是爆頭可能更好看。
方圓又往前翻了翻,又看到了另外一條狀態,夾雜在許多轉發內容中間。
“從小到大,姐姐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親最好的人,作爲弟弟,我沒有能力回報別的,只能做到如果有人讓姐姐感到不幸福,我就讓他活不明白。”
這條狀態雖然沒有直接的指名道姓,但是從措辭上來看,還是可以非常直接的猜測到那番話到底說的是誰,指的又是什麼事。
方圓通過蔣元中自己在網絡上發佈的東西,對他的生活動態和其他情況做了一番瞭解之後,又查了一下他有沒有什麼不良記錄,結果發現,總體來說蔣元中還是沒有什麼過格行爲的,唯一可以算得上是不良記錄的,無非是他還沒有大學畢業之前,在校期間曾經因爲矛盾,和校內其他男生打過架,受到了一次校內記過處分,因爲雙方都有錯誤,並且也沒有造成什麼實質的嚴重傷害,所以就只是學校內部處理之後就算是瞭解掉了,沒有報告給當地的派出所介入。
照理來說,校內處分不算是什麼特別嚴重的問題,更不算是戴煦和方圓他們想要確定的不良記錄,但是綜合蔣元中的興趣愛好,他對張穎和管永福分別的看法,這些看似不重要的細節,就都還是需要被留意到的。
考慮過之後,戴煦決定要去會一會這個蔣元中,直接面對面的打個交道,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於是兩個人驅車趕往了蔣元中就職的那所小學,到了那裡已經是下午三點多,小學已經放學了,但是老師還沒有下班,尤其是體育老師,相對而言就更加清閒一些,戴煦他們很容易的就找到了蔣元中,把他從辦公室裡叫出來,約到了樓下的操場一角。
蔣元中本人和他發在網上的照片看起來相差無幾,長得高高大大,穿着運動長褲和緊身款的短袖運動衫,發達的肌肉把衣服撐得感覺好像隨時都會爆開一樣,再加上略微有點顯得兇巴巴的相貌,看起來顯得很兇悍似的。在把他叫出來之前,戴煦已經向他說明過了他們來的目的是爲了張穎和管永福的事,所以蔣元中的神色看起來略微有些複雜,似乎有些擔心,又似乎有些排斥。
到了操場一角,一個距離教學樓不算近,相對最方便講話的地方,蔣元中一站定下來,就迫不及待的開了口:“管永福怎麼了?你們說是爲了他跟我姐的事兒來的?我姐怎麼着了還是管永福把我姐怎麼着了?”
方圓注意到他在問這句話的時候,兩隻手在身側捏着拳頭,手背的骨節都有些泛白了,可見那兩個大拳頭絕對不是虛握着的,而是用了很大的力氣。
“你表姐沒事兒,你也彆着急,聽我們慢慢說。”戴煦對他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笑呵呵的問他,“還有啊,你是不是應該叫管永福一聲姐夫啊?”
“這是我們家自己內部的事兒,你就甭管了。”蔣元中眉頭都沒有鬆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到底是管永福怎麼着了,還是我表姐有什麼事兒?”
“嚴格上來說,我們是懷疑管永福有什麼事兒,所以才需要找你這個親戚來打聽打聽,”戴煦回答,“管永福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出現過了,在這之前,你表姐張穎曾經到公安局去報案,說管永福失蹤了,之後又去撤銷了報案,但是管永福至始至終沒有出現過,這件事你知道麼?”
“這事兒我不知道。”蔣元中黑着一張臉,帶着老大怨氣的說,“我姐不讓我管他們家的事兒,嫌我以前總攙和,管永福那小子不樂意,就什麼事兒都不跟我說了。我最近學校這邊快期末考試了,我也被安排了點兒雜事,走不開,連她家裡頭都沒有去過,上哪兒能知道管永福死到哪裡去了!你們要不就去問我表姐,要是我表姐也不知道,你們就甭找了,指不定躲到哪個犄角旮旯的地方風。流。快活去了呢!”
“聽你這意思,以前管永福躲到外面去風。流。快活過?”方圓一聽他話裡有話,立刻開口問。
蔣元中沒有否認,卻也沒有直接的承認:“這個你們別問我,要問就問我姐去,她老公,她怎麼說就怎麼算吧,我這個弟弟歸根到底也是個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