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整整昏睡了五天。
當他醒來時,已經發現自己躺在了病牀上,左手背上正插着輸液針頭,輸液瓶裡不知名的淡黃色液體,正一點一滴的流進他的身體裡。
他試着動動身子,發現渾身的每一塊骨頭甚至每一條筋脈都在痠痛不止,這疼得他面容抽搐,倒吸冷氣連連。
“你醒了。”一個幸喜的聲音傳來,接着一個熟悉的臉龐出現在夏侯的視線裡,正是蕾絲邇。
看着她顯得憔悴的臉龐,夏侯就知道這個女孩子恐怕又是幾乎不眠不休的照顧了自己數天。
他想說謝謝,可乾燥的嗓子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別動,你現在還很虛弱。”蕾絲邇給他餵了一點水,然後用牀頭的電話叫了醫生。
“我睡幾天了?”得到溼潤的嗓子,夏侯終於發出公鴨子似的沙啞聲。
“五天了。”
“我的住院費,東海艦隊給我報銷麼?”
蕾絲邇有點跟不上他的思維節奏,不解的問:“這個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了。”夏侯說:“上次我住了一個多月的醫院,因爲是公傷,東海艦隊給我報銷了全部的醫藥費,而現在這回卻是我自己跑到脫了力,東海艦隊沒有理由還爲我報銷吧。”
“這有什麼區別嗎?”蕾絲邇還是不解。
“當然有區別了,如果讓我出錢,我出不起。”
“哈哈。”蕾絲邇忍不住笑了,道:“我們天不怕地不怕的夏大英雄居然被錢嚇倒了,你太逗了吧。”
“我總不能把後半輩子的老婆本都提前用光吧。”夏侯說完就後悔了。
因爲他發現蕾絲邇癡癡的看着他,然後說:“沒關係,有可能的話,我替你出。”
傻子都明白這句話代表着什麼涵義,夏侯不說話了。
“老大你醒了?”郝棟的聲音響起,他與董酌和火舞一道進來。
火舞爲夏侯檢查一下,說:“除了還有點虛弱,沒有任何的問題,估計再過三五天,又是一條生龍活虎的好漢了。”
“太好了。”郝棟高興到,然後又黯然的說:“大哥,看來我們哥幾個就要分別了。”
“爲什麼?”夏侯不解道。
“是這樣,你被劉毅錄取了,去那個神秘的部隊,據他說最少四五年才能出來。”董酌說。
“啊?劉毅真這樣說的?”夏侯驚道:“這麼說老子還要當四五年的兵?”
“最少四五年,搞不好十幾年也說不定。”董酌道:“這是你昏迷後,我們問劉毅,他這樣跟我們說的。”
“十幾年,那時候我都三十好幾了,艹。”夏侯罵道:“我這是賣給他們了?”
“差不多。”董酌說:“我們兄弟兩個,知道大哥你要走,一走最少數年,所以我和郝棟打了退伍申請,據說馬海司令已經批覆,最多幾天後正式文件就下達了。”
“你們要走?”夏侯說:“我們都當兵兩年多了,再過幾個月就能退伍,何必現在提出退伍,連一本退伍證都沒撈到,豈不可惜?”
“大哥,你看我們兄弟兩人是離開了退伍證就找不到工作的人嗎?”郝棟。
“而且,大哥你一離開,剩下我們兩個也覺得沒什麼意思了,所以你走,我們也走,就此離開部隊。”
夏侯不勝噓噓,沉默了一會,說:“我爸呢?”
“伯父兩天前離開了。”
夏侯一陣失望,不過董酌又給他一封信:“伯父給你的。”
這封信只有幾行字,上面寫着:兒子,你已經讓我刮目相看了一回,那麼從今後起再讓我另眼相看吧!
夏侯沉默了,郝棟等人走了,只留下蕾絲邇在照顧他。
這時夏侯才動了,先是渾身顫抖,然後哭了,真的哭了,而且還是第一次在一個女孩子面前哭,並且還抱着她哭。
“我在老爸的眼裡是什麼東西?難道只是一件他培養出來的武器嗎?發現是殘次品就丟到一邊,然後突然又發現原來我還有利用價值,又揀回來重新廢物利用??”
“我是一個人啊!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啊,一個也需要有人理解的人啊,同時更是他的親生兒子啊?他怎麼可能這樣對待我,需要我的時候,就跑來安慰我幾句,一旦達到了目的,就走了!把我當成了什麼??”
“想哭就大聲的哭吧,我不會笑話你,我一直陪着你,陪在你身邊。”蕾絲邇抱着比他大不了一兩歲的夏侯,也陪着他一起傷心哭泣。
在她的眼裡夏侯曾經是那麼的堅強,那麼的張揚,那麼的不可一世。而現在卻如同一個被拋棄的羔羊一般,只想訴說自己的委屈與不滿,對父親的不滿和不解。
……
五天後夏侯已經完全恢復了,被批准出院,而這時董酌郝棟兩人的退伍申請也得到了批准,他們要走了。
在駐地的大門外,即將上車離開,打着揹包的董酌兩人跟大哥緊緊的抱在一起。
“大哥,做兄弟的要走了,但無論走到哪裡,我們都是你的生死兄弟。”郝棟想哭。
“大哥,有需要我們隨叫隨到。”董酌也想哭。
“保重了我的兄弟。”夏侯已經快哭了,“你們想好了,要做什麼了嗎?”
“我想好了,我要去報考警校,當一名除暴安良的警察。”郝棟說:“大哥,我在這裡跟你立誓,當我們再次見面的時候,如果我連一個隊長都不是,你可以不認我這個兄弟!”
“兄弟言重了。”夏侯說:“我相信我的兄弟,別說區區一個隊長了,局長恐怕都嫌小。”
“那請大哥拭目以待吧!我一定混出名堂來。”
“好兄弟。”夏侯跟董酌說:“你呢?”
“我準備去國安,做一名反間諜專家,說不定我們再次見面的時候,我應該是一個部長了吧。”董酌擠出笑意,自信滿滿的說,然後這傢伙又哭了,“大哥,我們三劍客,從小到大都沒有分開過,現在卻要分開了,而且一分開最少數年,我想你啊。”
“我也想我的兄弟,我生死與共的兄弟。”
三個大男人,抱在一起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在哭笑之間揮灑着濃濃的兄弟情。
三兄弟抱在一起很久,分別的時候到了。
董酌掏出李莉讓母親張十月轉交給他的信,說:“大哥,這是大……”
大嫂兩個字沒有出口,董酌改口了,說:“這是李莉寫給你的信,我一直拿着,一直想找個時間給你,可……直到現在我們要分開了,我就必須交給你。”
董酌感覺自己說話有點語無倫次,道:“大哥,雖然我沒拆開看過,不知道信裡面的內容,但猜得出來,李莉是不可能原諒你的,所以你忘了她吧。”
“別說了。”夏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手顫巍巍的接過信,好像那份信有千斤重的分量,使得他呼吸急促。
“大哥。”郝棟道:“你爲李莉所做的一切,已經是一個男人,一個軍人,所能做到的極限了,可她還是不能理解你,依我看這樣的女人,咱們不要也罷……”
“別說了。”夏侯快哭了,一把又抱住兩位兄弟,再也忍不住眼淚說:“最愛的女人走了,老爸也走了,而你們也要離開了,我…真成爲孤家寡人了。”
“大哥,試着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吧。”董酌。
“對啊。”郝棟說:“那位蕾絲邇姑娘很不錯,試着跟她交往吧。”
“別說了。”夏侯第三次重複這句話,然後再也說不出話來,直到郝棟董酌兩人上了車走了,他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在不遠處,看着這一切的蕾絲邇跟身旁的火舞說:“董酌走了,你剛纔怎麼不上去跟他再說說話呢?”
“不了,昨晚我們已經說了很多了。”火舞說着,不由羞紅了臉。
昨晚她可與董酌過了一個甜蜜的夜晚。
董酌那傢伙那個笨啊,居然要自己教他。
當時火舞差點兒沒氣個半死:把姐當做什麼人了?我也是第一次好麼!
“哦~~~我明白了。”蕾絲邇故意拉長聲調,壞笑道:“很激/情吧?”
“討厭了。”火舞臉似火燒,道:“董酌不讓我跟他回北京,說等他安頓好了,會來接我走。你呢?你跟夏侯怎麼樣?”
“我和他?”蕾絲邇沉默了。
……
郝棟與董酌走了,夏侯蕾絲邇回到病房準備收拾東西出院。
突然有人敲門,蕾絲邇去開,可來人卻先開門進來,差點兒沒碰到她的鼻子。
進來的人有兩個其中一人正是劉毅,消失了數天後他又出現了。
跟在他身後另一個人是一名少尉,他五短身材,身高不過一米六,可長得很是結實,手短胳膊短,腳更短,可渾身上下卻充滿了力量感,讓夏侯的眼皮直跳,一種危險的感覺從他心裡升起。
那個男人走進病房,純粹是出於職業習慣,自然而然的徑直走到了門口與窗戶之間的位置,從這個角落,可以監控到房間裡的每一個地方。
如果有敵人突然大門與窗戶進入,那麼他可以在瞬間做出最快的反應。
假如真的寡不敵衆,他還可以衝進身後的洗手間,再從那裡破窗而逃。
只需要這麼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夏侯就能感覺到那個人非常危險,如果他要出手對自己不利,估計自己不用半分鐘就得嚥氣,而沒有什麼反抗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