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見半個鬼影,後不見絲毫人煙,望天地一片蒼茫,不由嘆呼。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不見半隻大肥羊……”
“好了,好了,你貧不貧啊?”隨同一塊來的上尉打斷了夏侯那不倫不類的歪詩,叫他們下車。
一路上上尉算是領教了夏侯三人的貧嘴,遇到山就問此山何名,看到橋就說此橋姓甚,不得已上尉也變成了話嘮。
而這一切都源於夏侯他們心裡不舒坦,誰叫哥幾個像沒人要的小媳婦一般,先是到蘭州後到烏魯木齊,再到這尿不拉屎的地方?
所以心裡不舒坦的夏侯三人,這一路上就把上尉拿來解悶,當做出氣筒了。
“這個就是兵站?也太寒酸了吧?”夏侯下了車,看着一排可能是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建設起來的磚石結構平房,捂着頭問道。
這一路上,隨着海拔的升高,夏侯他也不由患上了高原病症,只不過比較輕微而已。
“別看這些不起眼的房子寒酸,當年的建設者爲了建設它們可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上尉指着那一排,牆面斑斑駁駁坑坑窪窪,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垃圾站似的房子,道:“所有的沙石水泥,當年都是靠人背馬駝運來的,爲了這些房子,活生生累死過三名戰士啊。”
“那是肯定的,現在做車從喀什到這裡都要一天,更別提當年還不通公路的時候了。”夏侯道:“對了,連長。我有點不明白,我們爲什麼要派這麼多人守在這個兵站?”
“就是啊。”郝棟道:“真打起仗來,就憑這一百多號人,能起多大的作用?我看根本用不着這麼多人一塊在這裡苦哈哈的堅守吧。”
“知道螞蟻嗎?”
“螞蟻?”夏侯三人不明白上尉爲什麼突然提到螞蟻,“這跟螞蟻有關係嗎?”
“有啊。有科學家做過實驗,一窩螞蟻的個體只要少於二十五隻,那麼那些螞蟻就會覺得很寂寞,然後死掉。我們人也一樣,是羣居動物,如果人太少的話,很是寂寞的。”上尉道:“這裡可是無人區啊,除了這個兵站,方圓一百公里之內了無人煙,而且這裡一到冬季就大雪封山,長達數個月不能與外界通訊,所以人少的話豈不悶壞了?”
四人進入兵站,夏侯很快被兩個兵的舉動吸引住了。
其中一個坐下平房前的操場邊上,仰着頭看着天空,還時不時的笑笑,像是個神經病人。
如果這一個兵只是像神經病人,那麼另一個兵,夏侯則認爲他已經神經了。
因爲那個兵居然把一個鐵桶放到自己跟前,用一根小木棍敲着,並且神經質般的數着數:“一千一百零六,一千一百零七,一千一百零八……”
“他們這是?”
“一個在看雲,另一個則是在數數,想讓自己重新學會說話。”上尉道。
“啊?”夏侯三人不解,擡起頭也看看天空上飄過的雲朵,心想雲朵有什麼好看的?至於靠敲打東西數數,讓自己學會重新說話,夏侯他們就更是不解了。
“這裡荒無人煙,除了身邊的戰友,連母豬都沒有一個,至於娛樂什麼的,幾乎沒有,所以那些去哨卡執勤一兩個月下來的兵,幾乎都患上的抑鬱症。”上尉說:“每年一到大雪封山,這裡就會與外界徹底隔絕三四個月以上,就算是在可以開山通行的夏季,也經常不見半個人來,所以在這種寂寞地環境中,有些駐守的戰士得了自閉症。怎麼開導也不說話,久而久之連他們自己都忘記了說話。”
“啊?”夏侯三人被震撼到了。
“怎麼害怕了?”
“沒有。”夏侯嘴上雖然這樣說,但心裡也是犯怵,害怕自己以後忍受不了孤獨寂寞,也變成那望雲的戰士。
上尉領着三人進入連指揮部,見到了連長。
那是個乾瘦黝黑的漢子,由於長期深處這高原地區,他的嘴脣是青紫的,指甲也是凹陷的,那是長期缺氧造成的。
一一介紹後,兵站的張連長看着夏侯三人,笑道:“三個小夥子挺精神的,你們有沒有女朋友啊?”
夏侯三人齊齊搖頭。
“不會吧,三個人都沒有女朋友?”張連長又問道。
“真沒有。”夏侯搖頭道,郝棟卻說:“我大哥有女朋友。”
“沒有。”夏侯道:“我們分手了。”
“別這樣啊大哥。”董酌半埋怨半玩笑道:“李莉對你那麼好,你不能這樣,如果你不願意跟她處對象,可以讓給我們兩個嘛?我們都還光棍呢?”
“我去你M的!”夏侯踢了他一腳,指揮部裡頓時傳出一陣笑聲。
“這麼說夏侯你就是有女朋友了?”張連長道。
“算是吧。”夏侯問道:“連長,我能問一下,您爲什麼要問我們有沒有女朋友呢?”
“有女朋友的話,我可以去申請調動,讓你們早點離開這裡。”張連長說:“如果沒有對象,不出意外,你們可是要在這裡待個兩年的。”
“報告!連長。”夏侯道:“我們不搞特殊化,別的戰士都能在這裡兩年,我們也能。”
“別這樣。”張連長道:“我們軍人除了衛國,也要有家,連隊不能耽誤你們。”
“軍人就是奉獻,我們願意紮根在這裡!”
“我說了不能耽誤你們。不能耽誤你們談戀愛,記住好好對待愛着你的人,不要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張連長笑笑,笑得有些苦澀,然後藉口有事出去了。
“報告,指導員。我能問一下,這是連隊的規定還是對我們幾個特殊照顧?”自己的老爸可是少將,而且認識很多人,所以夏侯不由這麼一問,是不是老爸暗中在關照自己的緣故。
“是連隊的規定,同時也是連長不想你們重蹈他覆轍。”平時難見到人,如今來了三個新兵,指導員也不由打開話匣子,道:“我們的張連長就是因爲長期的戍邊,而失去了一位摯愛啊。”
“他有一個女朋友,已經認識整整九年了,那是個真的是一個很優秀的女孩,據說還是某企業的高管。本來她可以找更好的對象,可是就愛着我們的張連長,但張連長是軍人,還是戍邊的軍人,所以兩人的愛情可謂是歷盡了艱難。在我們這個邊防兵站流行這麼一段話,做軍人難,做邊防軍人的妻子更難。而坐守邊關軍人的妻子更上難上加難!更不要說那個女孩只是連長的女朋友了。”
夏侯三人靜靜地聽着,指導員娓娓道來:“我記得以前每年的這個時候,他的女朋友都會跋山涉水來看望張連長,連長只會讓她住在兵站一個晚上,然後第二天就會趕她走,每次那個姑娘都哭,可每年都來看望連長。”
“爲什麼要趕她走?再怎麼着也要讓人家多待點時間吧?”夏侯道:“難不成是部隊的規定,不能留宿外人?”
“沒錯。”指導員道:“部隊有部隊的規定,軍人的老婆是不能隨便到邊防軍營去探營的,而我們的連長與他的女朋友沒有確定合法夫妻關係,軍營裡更不會歡迎這樣一位訪客。所以連長只好趕她走。”
“後來,兩人做了折中的辦法,他女朋友每次來只到喀什,然後送信到兵站,讓連長去看她。”指導員道:“我記得,每到那個時候,連長就很高興,樂得更個孩子似的,每次興沖沖地跑去,跟女朋友見面,並給她洗腳。”
“洗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