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伯家,正是因爲與鄰戶的那名伍長兒子結爲親家,今日便是六禮之中的“納采”。
但凡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故此胥伯與鄰戶的家長正在商議此事,而胥母則是在安慰蘭娘,道:“蘭娘,你爹亦是看好築的品性,可是千不該萬不該,築乃是一個隸人啊!”
似乎是接納了這個現實,蘭娘亦是看着胥母,久久不能出言。
堂中的胥伯亦是在鄰戶的家長討論到了納采,不過卻是見着屋外響起來動靜,鄰戶咼伯亦是皺着眉頭問道:“怎麼今日胥伯家還有客來麼?”
胥伯也是皺起來了眉頭,似乎不解,爲何今日有人登門。
鄰戶一位阿翁亦是早早地上門道:“胥伯,胥伯,隨邑令大人到來啊!”
聞言,胥伯大驚,着實沒有想透爲何隨邑令到來,不過當下無論如何,胥伯都不可能失了禮數,當下胥伯亦是對咼伯拱了拱手,解釋道:“隨邑令大人上門,還請咼伯體諒!”
“這是自然!”咼伯與胥伯一樣,皆是小門小戶,似隨邑令這等大人物,自然是得罪不起。
胥伯家乃是佔地數畝的兩進宅子,當初爲了建造這所宅子,胥伯可是借調了數十位的隸人,數月的時間纔看看建成的。
胥伯出門迎接隨邑令,將其引進宅子裡,看到除了胥伯之外,還有一道年齡相仿的身影,隨邑令道:“這位想必就是咼伯吧?”
咼伯詫異,不知爲何自己的姓名被隨邑令這等大人物所知曉,當下見禮道:“小民見過大人!”
隨邑令將咼伯扶起身來,道:“你家大郎可是隨邑少有的壯士,在雲夢軍列爲行伍,某去歲還是送過他前往軍中呢!”
咼伯點了點頭,隨邑令掌管隨邑的人口戶籍一事,去歲隨邑徵發士卒的時候,咼伯家的大兒子便是入伍,有隨邑令前往軍中交納人選。聞言,咼伯半信半疑地將隨邑令認識自己歸於自己那兒子的身上,畢竟小小的隨邑周邊,自己那雲夢軍伍長的兒子說出去還是頗爲有面子的。
隨邑令亦是看着咼伯說道:“令郎還未成婚?”
未待咼伯解釋,隨邑令便是笑着道:“令郎在軍中,哪有時間認識的女郎,不若這樣,某倒是認識隨邑南郭的一戶人家,頗爲殷實,家中兄長在隨邑作爲官吏,女郎長相也不錯,說爲你家大郎可願意?”
這更是讓咼伯意外,隨邑令這般的大人物,爲何要說起自家大郎的婚事?不過咼伯不心動倒是假的,畢竟是隨邑令親自許諾的婚事,談起來定然是要比胥伯家裡的蘭娘好不少,畢竟胥伯家可沒有在隨邑擔任官吏的兄長叔侄。
故此咼伯倒是有一些猶豫起來,一時之間看着隨邑令不敢親自答應下來。
胥伯亦是注意到了咼伯的眼神,當下心中略微動怒,礙於隨邑令在場,故此纔是沒有發作。
隨邑令亦是看向了胥伯,直接道:“胥伯,此番某前來,亦是爲了一人向你家求女所來!”
“哦?”胥伯意外,問道:“是何人竟然勞動大人?”
“人已經是隨某來了!”隨邑令招了招手,便是朝宅外喊道:“江築,還不快進來!”
江築站在宅子外面,逡巡不敢前進,聽見了隨邑令在招呼自己,在兄弟江齒的推搡下,纔是鼓起了勇氣,朝着胥伯家的內堂走了過去。
這屋宅便是江築出了很大一部分力氣建造而成的,往昔胥伯作爲主家的時候,江築不直道來過了多少次,倒是此番進來覺得越發不一樣了,一想到蘭娘,江築便是鼓起來了勇氣,見到了胥伯行禮道:“江築見過胥伯!”
“築,怎麼是你!”胥伯亦是稍稍意外,看着築久久不能夠說出話來,隨即便是看向了隨邑令。
隨邑令亦是笑道:“君父有恩令傳下來,將一批帶有功勞的隸人擇升爲秦人民籍,江築乃是有功的隸人,故此現在算得上是一名真正的秦人了!”
“真正的秦人……”胥伯驚疑未定,再回過頭的時候,看着江築久久不能夠說出話來:“這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隨邑令笑道:“君父打算遣散一些聚居在城池之中的人口,前往城池周圍建立一些村落,也可讓閒置下的土地利用上來,江築是一位有武藝的人,眼下江夏缺少可用之人,某便是保舉江築成爲隨邑周圍鄉里的驛長。”
說到這裡,隨邑令亦是笑了笑:“胥伯,這可是一位可拿歲祿的大秦之吏啊!”
胥伯越是激動,往昔的時候,他便是看好江築,若非是一個隸人,哪怕是一個流民,胥伯都願意將蘭娘託付給他,至於如今,江築已經不是隸人了,還是一名可拿大秦歲祿的秦吏,讓胥伯再無最後一絲的顧慮:“築,你可願意娶某之女?”
內屋的蘭娘亦是聽到了動靜,當下探出頭來,周圍皆是不認識的人物,故此蘭娘亦是沒有出來,隔着門簾看着江築,喜極而泣。
“願意!願意!”江築連忙答應下來。
一旁的咼伯見狀,亦是鬆了一口氣,方纔他便是感覺到胥伯的眼神有些不善,料想應該是自己方纔面對隨邑令拋出來的說親意動讓這位鄰戶有所動怒,見到如此,咼伯亦是緩釋下來內心的緊張,也是顧着兩家的情誼說道:“今日小老兒也算是爲那不成器的兒子求親的,沒有想到被他人搶了先,不過有隨邑令大人的保媒,小老兒亦是不擔心了!”
隨邑令笑了笑,也是答應了下來:“雲夢軍之中的回鄉假期還有數月,來得及,來得及!”
咼伯笑道:“並非是小老兒心急,實在是聽聞明歲春上就要去打仗了,小老兒亦是想今歲冬日見到大兒能夠成個家。”
衆人聞言,皆是點了點頭,對此人之常情亦是有所體諒。
而胥伯亦是拍了一下老友的肩膀,勸慰了幾句,之後纔是看向了江築道:“好生待蘭娘,若是讓老丈知曉你欺負她的話,定是不會饒恕你……蘭娘在後宅,你前去看看她吧。”
江築聞言,對胥伯拱了拱手便是進了內門,才發現一道人影已經是哭泣着站在門後:“蘭娘……”
站在遠處的胥母亦是點了點頭,對江築築亦是極爲滿意,尤其是聽聞江築被賜爲秦人民籍之後,亦是欣慰的笑了笑。